第17章
“您对金玉满堂洗浴中心非常了解，并且有老板办公室的钥匙。”沈雪霏接着问。“您不是本地人，什么时候来L市的？”
“半年前，2月份，我在老家过完年就来了，在金玉满堂洗浴找了个后勤的活儿。一开始只是水电工，后来设备维护、仓库管理等等杂七杂八的事儿就都归我管了。”翁有石说，“经理把每个房间的钥匙给了我一把，让我每天下班前巡逻、锁门，实在帮了我大忙。”
“您的目标是点燃配电室里堆放的杂物，把火烧到旁边的老板办公室？”
“是的。”
“为什么剪电线呢？用打火机、火柴不是更方便吗？”思语终于缓过劲来，问道。
“我想造成电线短路起火的假象。”翁有石不好意思地说，“前段时间，我‘不小心’点燃了老板办公室里的一束假花，发现洗浴城里的火灾烟雾报警系统有故障，才有了整个放火的计划。”
“造成电线短路起火的假象，无非是想避免事后被发现、追责。可是您很快就自首了？”
“是啊，很矛盾对吧？”翁有石感叹道，“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我在计划放火的时候，想了很多不被发现的方法。
可是当我坐在马路边，看着办公室里的那三个人烧得面目全非，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忽然间又想告诉全世界，这件事是我做的，这场火是我放的。
我来到派出所，跟民警说，我是来自首的，我刚才放了火。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像不是在认罪，而是宣布我的光荣事迹。”
沈雪霏似乎被翁有石的语言所感染，沉浸在他的话里，一时间没有出声。然而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回到了专业律师的角色。
“您还记得具体放火的时间吗？”
“应该是12点40到45之间。”
“火灾当天，您10点就到了洗浴城，为什么要等到12点40才放火？”
“因为老板每天12点多才到洗浴城，另外两个人那天是12点半到的。”
“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放火烧那三个人吗？”沈雪霏郑重地问。
“警察为我总结的原因是，打击报复。我想称之为，惩罚。”翁有石长出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个故事很长。”
沈雪霏露出难得的微笑：“您尽管说。”
翁有石的眼神渐渐变得悲伤：“我有一个女儿，然然，去年刚上大一。她妈妈很早就和我离婚了，我一个人把女儿带大。然然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很听话，从来不让我操心。
可能因为上了大学，进了一个新环境、结交了新朋友，她的心思不一样了。每个星期都打电话管我要钱，买衣服、买包、买化妆品、换新款手机。我只是一个中学老师，本来就不宽裕。被她闹得心烦意乱，一气之下骂了她几句。
从那之后，她再没给我打过电话。我来L市找过她几次，她都很不耐烦，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三个月之后，我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说然然……在学校跳楼了。”翁有石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我疯了一样赶到L市，警察说她确定是自杀死亡，老师说不知道她自杀的原因。我申请司法尸检，求警察再调查。
尸检报告说，她身上除了坠落伤以外，没有其他可疑的伤痕。但她的……她的下体有破裂，死前一段时间内可能有过非自愿的性行为。
但是最终，她的死因确定是自杀，结案。”翁有石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他扭过头，想要避开沈雪霏和思语的目光。
“然然……她怎么会……”翁有石无声的哭泣重重落在思语的心上，她红了眼眶，努力忍住不要在当事人面前哭出来。
“翁先生，逝者已去，您多保重。”沈雪霏似乎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笨拙地说一些自己都认为没用的话。
等翁有石平复了情绪，沈雪霏问：“您是怎么想到去金玉满堂工作的呢？”
“既然知道了然然……生前遇到过不好的事情，我不能就这样回家。”翁有石坚定地说，“我绕过学校的老师，找到然然同寝室的室友。她们说系里有不少家境很好的同学，其中几个和然然的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出去玩。
然然开始只是偶尔夜不归宿，后来就经常不回寝室睡觉，只是偶会回来拿东西、换衣服。
我又找到然然那几个朋友，他们说，然然有段时间突然就有钱了，花钱大手大脚。然后又没钱了，生活拮据得很，到处借钱。后来，听说她背了不少贷款，有人介绍她去金玉满堂打工。
我往金玉满堂跑了好几次，都没发现什么端倪。后来里面酒保推荐我买一张VIP卡，说这是熟人卡，有好用处。我买了以后，每次去洗完澡就有人帮我定包间，找小姐。
我问这些小姐，为什么来这儿上班，做这种工作。可是她们谁都不说实话，只是编各种故事叫我加项目。
有一天，终于让我碰见一个很年轻，看上去不是很熟练的女孩儿，她说她是本地的大学生，一念之差借了裸贷。她还不起，催债的就威胁她，说要把她的裸照发给学校和她手机通讯里的每个人。
她被吓死了，催债的又给她推荐了金玉满堂的工作。一开始只是当服务员，后来领班跟她说，当服务员才能挣几个钱，不如当技师，挣得多、时间又自由。
她就转了岗，没想到领班说的当技师其实是做小姐。她刚开始也不愿意，只是赚得确实比服务员多得多，她就这样做了下去。
我想起然然借的那些贷款，会不会也是这样呢？她是不是无法忍受催债，是不是无法接受被人……而去跳楼了呢？
金玉满堂的消费不低，殡仪馆的太平间每天也要钱，我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只能在L市火化了然然的遗体，带着她回了老家。
这些年，我第一次一个人过春节。”翁有石沉浸在回忆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经常能听见然然叫爸爸的声音。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回到L市，让那些害了然然的人付出代价。”
“半年前，2月份，我在老家过完年就来了，在金玉满堂洗浴找了个后勤的活儿。一开始只是水电工，后来设备维护、仓库管理等等杂七杂八的事儿就都归我管了。”翁有石说，“经理把每个房间的钥匙给了我一把，让我每天下班前巡逻、锁门，实在帮了我大忙。”
“您的目标是点燃配电室里堆放的杂物，把火烧到旁边的老板办公室？”
“是的。”
“为什么剪电线呢？用打火机、火柴不是更方便吗？”思语终于缓过劲来，问道。
“我想造成电线短路起火的假象。”翁有石不好意思地说，“前段时间，我‘不小心’点燃了老板办公室里的一束假花，发现洗浴城里的火灾烟雾报警系统有故障，才有了整个放火的计划。”
“造成电线短路起火的假象，无非是想避免事后被发现、追责。可是您很快就自首了？”
“是啊，很矛盾对吧？”翁有石感叹道，“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我在计划放火的时候，想了很多不被发现的方法。
可是当我坐在马路边，看着办公室里的那三个人烧得面目全非，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忽然间又想告诉全世界，这件事是我做的，这场火是我放的。
我来到派出所，跟民警说，我是来自首的，我刚才放了火。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像不是在认罪，而是宣布我的光荣事迹。”
沈雪霏似乎被翁有石的语言所感染，沉浸在他的话里，一时间没有出声。然而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回到了专业律师的角色。
“您还记得具体放火的时间吗？”
“应该是12点40到45之间。”
“火灾当天，您10点就到了洗浴城，为什么要等到12点40才放火？”
“因为老板每天12点多才到洗浴城，另外两个人那天是12点半到的。”
“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放火烧那三个人吗？”沈雪霏郑重地问。
“警察为我总结的原因是，打击报复。我想称之为，惩罚。”翁有石长出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个故事很长。”
沈雪霏露出难得的微笑：“您尽管说。”
翁有石的眼神渐渐变得悲伤：“我有一个女儿，然然，去年刚上大一。她妈妈很早就和我离婚了，我一个人把女儿带大。然然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很听话，从来不让我操心。
可能因为上了大学，进了一个新环境、结交了新朋友，她的心思不一样了。每个星期都打电话管我要钱，买衣服、买包、买化妆品、换新款手机。我只是一个中学老师，本来就不宽裕。被她闹得心烦意乱，一气之下骂了她几句。
从那之后，她再没给我打过电话。我来L市找过她几次，她都很不耐烦，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三个月之后，我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说然然……在学校跳楼了。”翁有石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我疯了一样赶到L市，警察说她确定是自杀死亡，老师说不知道她自杀的原因。我申请司法尸检，求警察再调查。
尸检报告说，她身上除了坠落伤以外，没有其他可疑的伤痕。但她的……她的下体有破裂，死前一段时间内可能有过非自愿的性行为。
但是最终，她的死因确定是自杀，结案。”翁有石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他扭过头，想要避开沈雪霏和思语的目光。
“然然……她怎么会……”翁有石无声的哭泣重重落在思语的心上，她红了眼眶，努力忍住不要在当事人面前哭出来。
“翁先生，逝者已去，您多保重。”沈雪霏似乎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笨拙地说一些自己都认为没用的话。
等翁有石平复了情绪，沈雪霏问：“您是怎么想到去金玉满堂工作的呢？”
“既然知道了然然……生前遇到过不好的事情，我不能就这样回家。”翁有石坚定地说，“我绕过学校的老师，找到然然同寝室的室友。她们说系里有不少家境很好的同学，其中几个和然然的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出去玩。
然然开始只是偶尔夜不归宿，后来就经常不回寝室睡觉，只是偶会回来拿东西、换衣服。
我又找到然然那几个朋友，他们说，然然有段时间突然就有钱了，花钱大手大脚。然后又没钱了，生活拮据得很，到处借钱。后来，听说她背了不少贷款，有人介绍她去金玉满堂打工。
我往金玉满堂跑了好几次，都没发现什么端倪。后来里面酒保推荐我买一张VIP卡，说这是熟人卡，有好用处。我买了以后，每次去洗完澡就有人帮我定包间，找小姐。
我问这些小姐，为什么来这儿上班，做这种工作。可是她们谁都不说实话，只是编各种故事叫我加项目。
有一天，终于让我碰见一个很年轻，看上去不是很熟练的女孩儿，她说她是本地的大学生，一念之差借了裸贷。她还不起，催债的就威胁她，说要把她的裸照发给学校和她手机通讯里的每个人。
她被吓死了，催债的又给她推荐了金玉满堂的工作。一开始只是当服务员，后来领班跟她说，当服务员才能挣几个钱，不如当技师，挣得多、时间又自由。
她就转了岗，没想到领班说的当技师其实是做小姐。她刚开始也不愿意，只是赚得确实比服务员多得多，她就这样做了下去。
我想起然然借的那些贷款，会不会也是这样呢？她是不是无法忍受催债，是不是无法接受被人……而去跳楼了呢？
金玉满堂的消费不低，殡仪馆的太平间每天也要钱，我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只能在L市火化了然然的遗体，带着她回了老家。
这些年，我第一次一个人过春节。”翁有石沉浸在回忆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经常能听见然然叫爸爸的声音。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回到L市，让那些害了然然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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