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楼外夜色渐深，楼里的笙箫鼓乐之声彻夜不绝。

    一桌客人离开后，便有一个清瘦的背影去收拾桌子，收拾的人手脚麻利地将各类碗筷杯碟收进一个笨重的大木桶里，然后提着木桶去收拾下一张桌子，等木桶的碗碟都堆得冒了尖，收拾的人才提着木桶往后厨房离开。

    快走到帘子前时，那个清瘦的背影将木桶放在了地方，似乎不堪重负，但只停歇了一下，他又准备提起木桶，试了几次都没有将木桶从地上提起来，最后用两只手合力提起木桶，然后将木桶的重量再次转移到一只手上，用另一只手拨开帘子去了后厨房。

    将木桶里的碗筷杯碟都分门别类地捡到对应的洗碗盆里后，他提着空木桶再次离开厨房，刚走到院子里便抬手掩着嘴咳嗽了几声，微弱的月色下，他薄薄的嘴唇显得尤为地苍白，掩映在阴影中的半边脸只能分辨出清瘦的线条。

    一名送菜的伙计经过时特意隔远了些，生怕被他过了病气。

    当他再提着木桶出来时，楼中的客人已经少了一半，等待收拾的空桌也只有两张，他收拾完一张桌子后，提着木桶往另一张桌子走去，感觉眼前一晃，下一刻便扑到在了地上，耳边传来碗碟摔在地上的破碎声，很快声音便飘远了，迷迷糊糊中他又听见了骂声，多半是崔妈妈那个吝啬鬼，不过，这骂声很快也听不见了。

    “打碎了我这么多东西，以为往地上一躺就没事了，你们几个去后院拿桶冷水来，给我把这小子婆心，还想跟我耍心眼，这些东西你得赔，要是少一个铜板看我不剥了你小子的皮！”崔妈妈叉着腰狠狠数落这地上的人，恨不得踹上几脚才解气，碍于还有客人在场，暂时将怒火往下压了压。

    两名伙计挑着一桶沉甸甸的冷水过来后，崔妈妈舀起一大瓢冷水准备泼上去。

    “住手！”

    一个声音拦住了她，一名绿裙女子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赶了过来，拦在地上的人和崔妈妈之间说道，“他打碎的东西，我赔。”

    周围的客人都甚是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乏一些恶意的揣测，玲珑姑娘毫不在意，挡在崔妈妈面前不肯让步。

    崔妈妈将这笔帐记在玲珑头上，暗暗警告了玲珑一番后带着人离开了。

    玲珑让楼里的伙计将地上的人送去医馆，伙计刚把人背起来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在下会些医术，可否让在下看看。”

    玲珑打量了夜尘一眼，又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司宁，然后欠身施礼道：“有劳公子了。”

    伙计将人背到了后院一间空的厢房，将人放在床上后，玲珑便让伙计离开了。

    夜尘在诊脉时，随意问了一句，“他之前晕倒过吗？”

    玲珑摇了一下头，神色暗淡地说道：“我不知道，也许有吧，他这个人要强，就算有什么事也都憋在心里。”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叫白佼，是店里的杂工，洗碗擦地，烧水砍柴，什么都干，崔妈妈看他好欺负，就把那些累活重活都分给他，还不给他工钱，他也不知道反抗，真是个傻子。”玲珑的目光都在床上那副清瘦的骨架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夜尘的手指并未碰到白佼的手腕。

    收回手后，夜尘说道：“他常年积劳，又有旧疾，最好能静养一段日子。”

    玲珑道：“之前也没听他提起什么旧疾，难道是因为这个……”说到这儿玲珑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苦涩地笑了笑，“罢了，反正那个人也不是我。”又突然生气道，“你这么要死要活地给谁看，就算你在这儿累死饿死，她也看不见！”

    发泄完心中的憋屈和气愤，玲珑又给夜尘赔礼道：“让公子见笑了。”

    “这是药方。”夜尘将一张药方递到玲珑面前，后者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玲珑看着药方中的一味药材不解，请教道：“这芳酿是？”

    夜尘道：“夜间水汽凝结成露，取花蕊部分的凝露即为芳酿，以三两芳酿浸泡药材，再用瓶罐密封三日，之后倒出药汁服用。”

    “三两花露，”玲珑似乎有些为难，很快便下定决心道，“就算是十两花露，我也给你找来。”

    夜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说道：“花露越是纯净功效越好，属山林之中最为纯净，姑娘一个女儿家也不方便上山，不如先去外面的院子里收集一些，在下看看能否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