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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真假胡商

    张头苦笑道:“如此比喻,我就懂了,说难听的就是火候太猛,如果是死亡不久的尸体,会烤的外焦里嫩。”

    孺子可教也。

    钱不举暗自一笑,找回了当初在刑侦学院上课的氛围,继续讲解道:

    “但这几具尸体的伤口,分明早已干瘪,说明被杀害的时间过长,尸体因失去水分而完全僵化。”

    他心思急转,比出了一根手指:“所以据我推测,这具尸体的大概死亡时间,最少在十天以上,且为了便于保存,被人用某种方法,制成干尸。再带到客栈内,纵火焚烧。”

    张头讶然,环视众人,皆是匪夷所思。

    但钱不举的举例很形象,说白了就是烤腊肉和烤鲜肉的区别。

    钱不举侧头问向店小二:“昨日,可有胡商进店?”

    小二想了想,木讷点头:“有的,在你二人住进前一刻,有一队胡商,牵着骆驼下榻。”

    钱不举心神一震,想起昨日被李玉搀扶着,瞧见一队面露不善的胡商,牵着骆驼走到客栈后,与自己隔空对望。

    因为对方的神色不友好,外加衣着奇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钱不举立即问向店小二:“昨日入住的胡商,一共几人?”

    “七人。”

    钱不举低头点数地上的尸体:“伍六七……”

    嗯?

    这他妈什么幺蛾子?

    钱不举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如果昨天这帮胡商才入住,那怎么会出现七具“死亡时间超过十天”的胡商尸体?

    难不成昨天进入客栈的胡商,是什么白日活鬼么?

    钱不举为确定推测,再问小二:“除了这帮胡商,最近几日,还有胡商入住吗?”

    小二如实回答:“没了,近日来战事频繁,很多胡商怕被吐蕃人劫掠,都不敢到函谷关来营商,所以我家客栈进项大减,连我家掌柜的,为了维持客栈经营,也跑去长安,打算进些上好的杂物,运回来售卖。”

    所以最近几日,住过月来客栈的人,只有昨天那七个没有过夜的胡商,外加我和李玉。

    钱不举眉角抽搐,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隔火锦。

    龟兹贵族才能使用。

    运粮队当时穿的,便是隔火锦。

    想到这,一道晴天霹雳,从钱不举脑海中轰然迸发。

    会不会,这地上的七具尸体,就是离开卯石营的龟兹运粮队?

    这个可能性虽然很小,但并非没有可能。

    按照路程来算,我从卯石营赶到函谷关,用了将近三天。

    而在腊月初八那晚,运粮队便卸下粮草,径直离去,至今也不过五天。

    若他们半路被人截杀……不对不对。

    可既然只有五天,为何这七具尸体,死了有十天以上?

    这就特么离大谱了。

    钱不举手指急敲太阳穴,站在原地来回踱步,陷入了目空一切的沉思。

    张头看出他神情不对,再加刚才的推断震慑,识趣的没有出声打扰。

    钱不举只觉得已经抓住了关键线索,可是就差一步。

    就差那临门一脚,踢开真相。

    他抓住重点,问向店小二:“昨天那帮胡商,说的语言,是否龟兹语?”

    店小二很认真的想了想,却摇头道:“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古怪,他们下榻时,说的虽是龟兹语,但是有两个人,比的手势很奇怪。”

    “手势?”

    钱不举眯起双眼,难道是破绽?

    “对。”店小二搓了搓手上的灰泥,竖起一根中指,“我问他们要多少肉食,其中有两个人同时伸出中指。”

    钱不举眉头大皱,脱口而出:“啊?这是何意?”

    却听张头接过话茬:“这是粟特人的习惯。粟特人比一,从不用食指,而是用中指。”

    话音刚落,钱不举头皮发麻。

    他忽而想起午夜时分,如何都掰不断的那根中指,继而低头凝视。

    难道。

    当时的中指,并不是在提示我,有危险。

    而是隔着三四个时辰,提醒我这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店小二赞同地朝张头点头道:“没错,我当时也纳闷儿,心说这帮说着龟兹语的胡商,咋用粟特人比一的习惯,跟我要一斤肉食。”

    这话听在众人心里,虽然觉得古怪,但并无其他联想。

    然而钱不举,却忍不住浑身发颤。

    张头发现他的异常,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当然,何止是想到什么。

    简直是想通了所有想不通的来龙去脉。

    钱不举恨不得当场跺脚,他抑制不住地狂喜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张头骇然追问:“你明白什么了?!”

    钱不举异常激动道:“这地上的七具尸体,根本就不是昨日下榻的胡商。”

    “是啊,我们知道。”张头纳闷道:“那店小二说,他们不是昨日傍晚就走了么?”

    “对。但他们才是真正的龟兹人!”

    钱不举心思急转,语速飞快:“而昨天那帮说着龟兹话的人,实则是粟特人!”

    张头愈发不解道:“那为何粟特人,要假扮成龟兹人,还要杀他们灭口?”

    钱不举深咽两口唾沫,沉声道:“这就得从腊月初,说起了……”

    他面朝七具尸体,揉搓着手里的“隔火锦”,开门见山的解惑道:

    “约莫十几日前,由碎叶城出发的龟兹运粮队,去往位于石堡城附近的卯石营,运送粮草。

    但不知为何,他们当晚卸完货,一反常态的没有在营中歇脚,而是径直离去。

    然后,到了午夜,卯石营内的粮仓突发爆炸。

    又机缘巧合下,从长安赶往卯石营,进行调查的大理寺丞刘义康。

    判当夜值守粮仓的卯夫‘失职之罪’,按律监斩。

    可是理应人头落地的卯夫,却出现疑似‘拔头教’的诡异。

    刘义康慌张之下,便冒举了烽燧,催促正语吐蕃大军交战的安西都尉姜守诚,分兵驰援。

    事后查明,实则是吐蕃人与龟兹运粮队的连环计谋。

    目的正是利用爆炸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分散石堡城的守军兵力,进一步使吐蕃大军趁虚而入,偷袭占领石堡城。

    当时,这支龟兹运粮队,便被认为是主导粮仓爆炸的罪魁祸首。

    只不过等查出真相,他们已经离去三日。

    但是刚刚,我所找到的这块‘隔火锦’,为整个案子,提供了新的思路,或者说,揭开了另一个埋藏在所有案件中的新线索。”

    钱不举一口气说完,四周皆静。

    张头等一众衙役,完全想不到,一件纵火案的背后,竟牵扯这么多。

    然而最为惊讶的,则是李玉。

    她瞪大清亮的眸子,不可思议的望向站在人群之中的钱不举,眼神中充斥着复杂难明的情愫。

    她已然猜到几分,钱不举所说的那个“死囚”是谁,但仍旧不敢确定,只好强忍住质问钱不举的冲动,静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