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落石出
化学之王？
自认博学的刘寺丞，搜肠刮肚，却对此人闻所未闻。
而姜守诚想的，则是这世间，还有我大煻未曾征服过的“王”吗？
面对各怀心思的二人，钱不举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
按照预想方案，他将所有器具和材料，准备妥当，依次摆好。
首先，往空心南瓜里，放入电石，再倒入水。
然后盖上南瓜盖，放到面粉堆旁，并用近一人高的浴桶，遮罩面粉堆。
其次，将暗黄色卤冰，放入小号水盆。
再将小号水盆，放置在大号水桶底部。
大号桶底则撒满了红磷，瞅着足有两指厚。
钱不举估算了一下当量，稳妥起见，他又多倒入些许红磷。
尤其在倒入红磷时，钱不举始终全神贯注，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扬尘。
最后，他把这只“桶中盆”，挪到遮住面粉的浴桶旁边，还不忘摆弄两下，生怕贴的不够近。
紧接着，钱不举撒腿就跑。
身后众人见状，立时大惊失色，也跟着撒腿就跑。
其中官袍轻便的刘寺丞，跑的最快，其次是披着六十斤重山文甲的姜守诚和一众甲兵，最后才是膝盖有伤的钱不举。
可当刘寺丞跑出十几米后，发现众人都停了下来，且现场毫无异变，于是转头望向掐腰喘气的钱不举。
这死囚，到底搞什么鬼把戏？
就连姜守诚，也摸不透眼下状况，他站在不远处，朝钱不举叫道：“尔等卯夫，这是作甚？”
“等。”
钱不举神情专注，他没法用合适的语言，给一帮古人解释复杂原理。
但他知道，这帮脑袋不咋灵光的官吏甲兵，必将看到这一生，或者是他们后代，也难以看到的壮观奇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姜守诚心中积怒，越来越甚。
等来等去，等的月亮都躲远，面前那堆“杂物”，依旧毫无反应。
姜守诚不禁恼怒：“故意戏耍本将？”
钱不举轻轻摇头：“都尉言重了，若不能帮都尉破案，钱某必然死路一条，我不会拿命开玩笑的。”
听了这话，姜守诚也不好发作，他只得强忍着，持续等待。
直到又过了两刻……
姜守诚满脑子都是：
他到底是不是耍本将，是不是耍本将？
念头生起的瞬间，姜守诚终于忍无可忍，愤而抽刀，厉声喝骂：
“尔等死囚，休得再耍本将，这就将尔等……”
一个“斩”字还没出口。
且听“噗”的轻响。
“嘣！！！”
瞬间火光四射，尘土飞扬。
伴随雷霆般的轰隆撕裂夜空，一颗硕大无比的夺目火球，直冲云霄。
下一秒，火球逐渐升腾，迅速扩散。
最终形成一朵充斥流焰的蘑菇云。
在场所有人，无不对面前神罚般的奇景所震撼。
漫天的火光，似将星夜照亮，也映得目瞪口呆的姜守诚等人，满脸澄黄。
无数营房内，立马响起穿衣嗦嗦，纷纷点起窗前油灯。
眨眼间，一双双草鞋，踩踏泥泞地面，摩肩擦踵，蜂拥而至。
一名年迈矿工，不受控制地双膝跪地，磕头告饶：“炸了，又炸了！神仙爷爷，神仙爷爷，饶命啊！！”
而爆炸产生的蝴蝶效应与心理威慑，还在继续。
更多的矿工，也跟着跪地祷求。
于是哭嚎声，哀叫声，祷告声，此起彼伏。
随着时间推移，火光暗淡，蘑菇云缓缓收束。
徒留暗黄色的刺鼻浓烟，徐徐飘涌，在半空翻滚，直至消散。
最终彻底消失在姜刘二人的眼底，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惊惧。
刘义康全身颤抖着，去看钱不举，却没有找到精壮身影。
他下意识以为钱不举趁机逃了，刚要开口大喊，反倒借着眼角余光，看到漫天浓烟散去时，一道蹒跚身影，从爆炸边缘走出。
那道身影，似在抬头观察什么，反倒被呛的咳嗽不止。
气焰彪炳的姜守诚，此生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科学的无上神威，于繁杂混乱的思绪中，他只觉得，若我大煻边军能以此神通助战，何人还敢犯我边境？
虽然他完全不懂，钱不举如何做到，竟用看似毫不相干的一堆杂物，引发此等骇人的诡绝异象。
但他发自内心的明白，这必定是粮仓爆炸的真正原因！
因为爆炸的开端，真的没用火！
只不过背后机制，还需要钱不举点破迷津。
此时，姜守诚听着无数矿工的哭喊祷告，遥望着那道黄烟弥漫下的精壮身影。
他发出灵魂最深处的喃喃拷问：
“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
一行人回到内堂，姜刘二人，脸色十分古怪。
钱不举被允许坐在地上，还给了整整一壶清口好茶。
他舒服的灌下一口又一口。
连喝了三大口，才稍稍摆脱火烧般的干渴，又扶着门柱，硬抠着喉咙，吐出一大摊暗黄毒水。
虽然过程极其痛苦，但他心中极其安定。
没错，是溴气中毒，绝对错不了。
坐回地上，钱不举继续喝茶漱口，洗净口腔异味。
姜守诚从爆炸产生的心理余波中抽离，打量着面色惨白的钱不举，他沉声问道：“尔等那堆杂物，如何能引发如此骇人爆炸？且给本将详细道明。”
他顿了一顿：“或可饶你不死。”
还拿刚才那一套威胁我？
钱不举拭去嘴角污渍，心中暗笑，只要不说明爆炸机制，就凭你们，一辈子别想知道真相，更不可能去跟皇帝请功。
所以主动议价权，完全在我。
等灌了个水饱，钱不举才开始组织语言，朝姜守诚恭敬施礼：“敢问都尉，若钱某告知爆炸原理机要，可否赦免死罪？”
姜守诚与刘寺丞对望，互相交换眼神，后者立即点头：“那是自然，依《大煻律·断狱》‘疑罪’条曰：案有疑似，处断难明，谓之疑罪，若疑罪之犯口陈案情，呈供重要线索，助折狱官断案，便可从轻度之，乃至洗脱嫌疑，还其清白，亦无不可。”
行，这节骨眼儿又开始跟我讲《煻律》，知道退让了。
果然啊，若没些真本事，啥买卖都不好做啊！
钱不举心里腹诽，但终究长松一口气，于是追问：“那百姓误将钱某错认成拔头教一事……”
“此事暂且搁置。”姜守诚眯眼道：“当务之急，先呈禀爆炸玄机。”
他接着补充道：“本将一诺千金。况且，只要对朝廷堪有大用，本将必定视为人才，你尽可大胆直言，莫要有丝毫保留。”
这句话，无疑给钱不举吃了颗定心丸。
毕竟当下时代，一个人若对朝廷有用，虽不说立即升官发财，但最起码能有条活路。
更何况，姜守诚真切感受到爆炸威力，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如果简化后装配边军，或可直接改变大煻与吐蕃的战争格局。
所以钱不举还原爆炸过程的意义，岂止是揭示案情，简直是给姜守诚，乃至给整个安西都护府，都送上一份不容小觑的丰厚大礼。
捋顺了逻辑，抠着脚底灰泥的钱不举，终于开口道：
“二位官爷可是亲眼得见，方才冲天而起的火球，正是粉尘爆炸。”
刘寺丞若有所悟：“是那团南瓜引爆的？”
“对也不对。”钱不举伸出两指，“粉尘爆炸是二级爆炸，需要一级爆炸的能量传导，才能引发。打比方，隔山打牛。”
他环顾左右，忽而眼前一亮，朝那名先前砸他膝盖的甲兵，招了招手。
后者一脸懵，习惯性看向姜守诚。
“且去。”
姜守诚又嘱咐：“不得无礼。”
甲兵预感不妙，犹豫着走近，朝钱不举弯腰施礼，恭敬道：
“郎君。”
大煻礼俗，同辈之间，或长辈叫小辈，唤郎君最为亲切。
结果……
“你先脱了头盔，然后站这，对对，就站这椅子旁边，别动。”
听从钱不举安排的甲兵，很是错愕，但就在他想询问的当口。
“谁是你郎君！”
一道沾满脚泥的巴掌，重重拍在他脸上，直扇的他七荤八素，生生撞倒身旁的椅子。
姜守诚立时动怒，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
可钱不举忽然凑上笑脸，大声问道：“都尉！您瞧见了吧？”
姜守诚作势就要发怒：“瞧见什么？！”
“二级传导啊！”
钱不举指着摔倒的甲兵，那一身六十斤的山文甲，这一摔，可不轻。
“先是我把他扇倒，这一巴掌的能量就推着他，碰歪了身旁的椅子。”
此言一出，刘寺丞猛地右拳砸左掌，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明白！
他大呼道：“是那块卤冰？！”
钱不举不再隐瞒：“正是。我让诸位等的，就是等卤冰化成水。”
他边说着，边左手拎茶杯，右手提茶壶：
“这茶杯，即是我方才用的盆，而茶水，则是盆中卤冰。当盆中卤冰，缓缓解冻成卤水，逐渐溢出水盆，最终流落到桶内，便会瞬间淹没桶底放置的红磷。”
姜守诚适时提问：“然后呢？红磷被卤水蔓延又如何？”
“严格来说，并非卤水。”钱不举笑道，“是苦卤经蒸馏后，被分解出的溴液，溴液颜色发黄，正常状态下，并无异处，但只要触碰红磷，则瞬间产生剧烈高温。”
说到这，他给自己斟满茶水，反问道：
“诸位可还记得，我先前往‘去瓤南瓜’里，放置的电石，又倒进去一股水？”
刘寺丞点头，眼神逐渐放亮。
“电石遇水，则释放乙炔，乙炔遇高温即燃，于是我将空心南瓜，用南瓜盖密封好，静等片刻，南瓜内里便充满乙炔，这正是引发二级爆炸的关键。”
钱不举将茶壶放到椅子旁，继续讲解：
“我再将充满乙炔的南瓜，搬到罩住面粉的大号浴桶旁，于此，完成所有筹备。而后，便是等待溴冰解冻成溴液。”
听完讲解，刘义康重重点头，好似敏锐联想到什么，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似乎真相，近在咫尺。
就连始终专注的姜守诚，也听的紧握起双拳。
见时机已至，钱不举揭开真相的最后面纱：
“当盆中解冻后的溴液，逐渐水涨，最终滴落到水桶底部的红磷上，便会瞬间引起无比炙热的高温，高温经过空气传导，顺势引爆充斥乙炔的去瓤南瓜，诚如诸位所见，那南瓜爆炸的威力，想必不用我多说。”
“于是，南瓜完成一级爆炸，所涌发出的高温，也就是能量，再传导至留有缝隙的浴桶内，瞬间引燃大量面粉，最终。”
钱不举伸出一巴掌，铆足了劲儿，狠狠抽向好不容易爬起的甲兵。
“嘣！火光冲天而起，照亮星夜！”
甲兵再度应声倒地，疼地龇牙咧嘴，鼻血狂喷。
姜守诚反倒对此不在意，他满脑子都是那团无比耀眼的巨大火球，以及矿工跪地的悲嚎祷告。
一时间，整个人，连带着整座清冷的内堂，哪怕是座椅板凳。
哪怕是从长安来的，自认见多识广的刘寺丞，全都呆若木鸡。
唯独那被打的甲兵，愤愤不平站起身，满脸痛苦地道出一个破绽：
“可是，为什么要用冰呢？”
姜刘二人循声望去，甲兵则急切追问：“用你说的那什么溴液，裹着红磷扔过去，直接炸了粮仓不就罢了，为何要制成冰，再这么麻烦呢？”
钱不举自信一笑：“好问题，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他放下茶杯，只说了四个字。
却令在场的大理寺丞与安西都尉，面面相觑。
“延时爆炸。”
自认博学的刘寺丞，搜肠刮肚，却对此人闻所未闻。
而姜守诚想的，则是这世间，还有我大煻未曾征服过的“王”吗？
面对各怀心思的二人，钱不举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
按照预想方案，他将所有器具和材料，准备妥当，依次摆好。
首先，往空心南瓜里，放入电石，再倒入水。
然后盖上南瓜盖，放到面粉堆旁，并用近一人高的浴桶，遮罩面粉堆。
其次，将暗黄色卤冰，放入小号水盆。
再将小号水盆，放置在大号水桶底部。
大号桶底则撒满了红磷，瞅着足有两指厚。
钱不举估算了一下当量，稳妥起见，他又多倒入些许红磷。
尤其在倒入红磷时，钱不举始终全神贯注，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扬尘。
最后，他把这只“桶中盆”，挪到遮住面粉的浴桶旁边，还不忘摆弄两下，生怕贴的不够近。
紧接着，钱不举撒腿就跑。
身后众人见状，立时大惊失色，也跟着撒腿就跑。
其中官袍轻便的刘寺丞，跑的最快，其次是披着六十斤重山文甲的姜守诚和一众甲兵，最后才是膝盖有伤的钱不举。
可当刘寺丞跑出十几米后，发现众人都停了下来，且现场毫无异变，于是转头望向掐腰喘气的钱不举。
这死囚，到底搞什么鬼把戏？
就连姜守诚，也摸不透眼下状况，他站在不远处，朝钱不举叫道：“尔等卯夫，这是作甚？”
“等。”
钱不举神情专注，他没法用合适的语言，给一帮古人解释复杂原理。
但他知道，这帮脑袋不咋灵光的官吏甲兵，必将看到这一生，或者是他们后代，也难以看到的壮观奇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姜守诚心中积怒，越来越甚。
等来等去，等的月亮都躲远，面前那堆“杂物”，依旧毫无反应。
姜守诚不禁恼怒：“故意戏耍本将？”
钱不举轻轻摇头：“都尉言重了，若不能帮都尉破案，钱某必然死路一条，我不会拿命开玩笑的。”
听了这话，姜守诚也不好发作，他只得强忍着，持续等待。
直到又过了两刻……
姜守诚满脑子都是：
他到底是不是耍本将，是不是耍本将？
念头生起的瞬间，姜守诚终于忍无可忍，愤而抽刀，厉声喝骂：
“尔等死囚，休得再耍本将，这就将尔等……”
一个“斩”字还没出口。
且听“噗”的轻响。
“嘣！！！”
瞬间火光四射，尘土飞扬。
伴随雷霆般的轰隆撕裂夜空，一颗硕大无比的夺目火球，直冲云霄。
下一秒，火球逐渐升腾，迅速扩散。
最终形成一朵充斥流焰的蘑菇云。
在场所有人，无不对面前神罚般的奇景所震撼。
漫天的火光，似将星夜照亮，也映得目瞪口呆的姜守诚等人，满脸澄黄。
无数营房内，立马响起穿衣嗦嗦，纷纷点起窗前油灯。
眨眼间，一双双草鞋，踩踏泥泞地面，摩肩擦踵，蜂拥而至。
一名年迈矿工，不受控制地双膝跪地，磕头告饶：“炸了，又炸了！神仙爷爷，神仙爷爷，饶命啊！！”
而爆炸产生的蝴蝶效应与心理威慑，还在继续。
更多的矿工，也跟着跪地祷求。
于是哭嚎声，哀叫声，祷告声，此起彼伏。
随着时间推移，火光暗淡，蘑菇云缓缓收束。
徒留暗黄色的刺鼻浓烟，徐徐飘涌，在半空翻滚，直至消散。
最终彻底消失在姜刘二人的眼底，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惊惧。
刘义康全身颤抖着，去看钱不举，却没有找到精壮身影。
他下意识以为钱不举趁机逃了，刚要开口大喊，反倒借着眼角余光，看到漫天浓烟散去时，一道蹒跚身影，从爆炸边缘走出。
那道身影，似在抬头观察什么，反倒被呛的咳嗽不止。
气焰彪炳的姜守诚，此生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科学的无上神威，于繁杂混乱的思绪中，他只觉得，若我大煻边军能以此神通助战，何人还敢犯我边境？
虽然他完全不懂，钱不举如何做到，竟用看似毫不相干的一堆杂物，引发此等骇人的诡绝异象。
但他发自内心的明白，这必定是粮仓爆炸的真正原因！
因为爆炸的开端，真的没用火！
只不过背后机制，还需要钱不举点破迷津。
此时，姜守诚听着无数矿工的哭喊祷告，遥望着那道黄烟弥漫下的精壮身影。
他发出灵魂最深处的喃喃拷问：
“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
一行人回到内堂，姜刘二人，脸色十分古怪。
钱不举被允许坐在地上，还给了整整一壶清口好茶。
他舒服的灌下一口又一口。
连喝了三大口，才稍稍摆脱火烧般的干渴，又扶着门柱，硬抠着喉咙，吐出一大摊暗黄毒水。
虽然过程极其痛苦，但他心中极其安定。
没错，是溴气中毒，绝对错不了。
坐回地上，钱不举继续喝茶漱口，洗净口腔异味。
姜守诚从爆炸产生的心理余波中抽离，打量着面色惨白的钱不举，他沉声问道：“尔等那堆杂物，如何能引发如此骇人爆炸？且给本将详细道明。”
他顿了一顿：“或可饶你不死。”
还拿刚才那一套威胁我？
钱不举拭去嘴角污渍，心中暗笑，只要不说明爆炸机制，就凭你们，一辈子别想知道真相，更不可能去跟皇帝请功。
所以主动议价权，完全在我。
等灌了个水饱，钱不举才开始组织语言，朝姜守诚恭敬施礼：“敢问都尉，若钱某告知爆炸原理机要，可否赦免死罪？”
姜守诚与刘寺丞对望，互相交换眼神，后者立即点头：“那是自然，依《大煻律·断狱》‘疑罪’条曰：案有疑似，处断难明，谓之疑罪，若疑罪之犯口陈案情，呈供重要线索，助折狱官断案，便可从轻度之，乃至洗脱嫌疑，还其清白，亦无不可。”
行，这节骨眼儿又开始跟我讲《煻律》，知道退让了。
果然啊，若没些真本事，啥买卖都不好做啊！
钱不举心里腹诽，但终究长松一口气，于是追问：“那百姓误将钱某错认成拔头教一事……”
“此事暂且搁置。”姜守诚眯眼道：“当务之急，先呈禀爆炸玄机。”
他接着补充道：“本将一诺千金。况且，只要对朝廷堪有大用，本将必定视为人才，你尽可大胆直言，莫要有丝毫保留。”
这句话，无疑给钱不举吃了颗定心丸。
毕竟当下时代，一个人若对朝廷有用，虽不说立即升官发财，但最起码能有条活路。
更何况，姜守诚真切感受到爆炸威力，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如果简化后装配边军，或可直接改变大煻与吐蕃的战争格局。
所以钱不举还原爆炸过程的意义，岂止是揭示案情，简直是给姜守诚，乃至给整个安西都护府，都送上一份不容小觑的丰厚大礼。
捋顺了逻辑，抠着脚底灰泥的钱不举，终于开口道：
“二位官爷可是亲眼得见，方才冲天而起的火球，正是粉尘爆炸。”
刘寺丞若有所悟：“是那团南瓜引爆的？”
“对也不对。”钱不举伸出两指，“粉尘爆炸是二级爆炸，需要一级爆炸的能量传导，才能引发。打比方，隔山打牛。”
他环顾左右，忽而眼前一亮，朝那名先前砸他膝盖的甲兵，招了招手。
后者一脸懵，习惯性看向姜守诚。
“且去。”
姜守诚又嘱咐：“不得无礼。”
甲兵预感不妙，犹豫着走近，朝钱不举弯腰施礼，恭敬道：
“郎君。”
大煻礼俗，同辈之间，或长辈叫小辈，唤郎君最为亲切。
结果……
“你先脱了头盔，然后站这，对对，就站这椅子旁边，别动。”
听从钱不举安排的甲兵，很是错愕，但就在他想询问的当口。
“谁是你郎君！”
一道沾满脚泥的巴掌，重重拍在他脸上，直扇的他七荤八素，生生撞倒身旁的椅子。
姜守诚立时动怒，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
可钱不举忽然凑上笑脸，大声问道：“都尉！您瞧见了吧？”
姜守诚作势就要发怒：“瞧见什么？！”
“二级传导啊！”
钱不举指着摔倒的甲兵，那一身六十斤的山文甲，这一摔，可不轻。
“先是我把他扇倒，这一巴掌的能量就推着他，碰歪了身旁的椅子。”
此言一出，刘寺丞猛地右拳砸左掌，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明白！
他大呼道：“是那块卤冰？！”
钱不举不再隐瞒：“正是。我让诸位等的，就是等卤冰化成水。”
他边说着，边左手拎茶杯，右手提茶壶：
“这茶杯，即是我方才用的盆，而茶水，则是盆中卤冰。当盆中卤冰，缓缓解冻成卤水，逐渐溢出水盆，最终流落到桶内，便会瞬间淹没桶底放置的红磷。”
姜守诚适时提问：“然后呢？红磷被卤水蔓延又如何？”
“严格来说，并非卤水。”钱不举笑道，“是苦卤经蒸馏后，被分解出的溴液，溴液颜色发黄，正常状态下，并无异处，但只要触碰红磷，则瞬间产生剧烈高温。”
说到这，他给自己斟满茶水，反问道：
“诸位可还记得，我先前往‘去瓤南瓜’里，放置的电石，又倒进去一股水？”
刘寺丞点头，眼神逐渐放亮。
“电石遇水，则释放乙炔，乙炔遇高温即燃，于是我将空心南瓜，用南瓜盖密封好，静等片刻，南瓜内里便充满乙炔，这正是引发二级爆炸的关键。”
钱不举将茶壶放到椅子旁，继续讲解：
“我再将充满乙炔的南瓜，搬到罩住面粉的大号浴桶旁，于此，完成所有筹备。而后，便是等待溴冰解冻成溴液。”
听完讲解，刘义康重重点头，好似敏锐联想到什么，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似乎真相，近在咫尺。
就连始终专注的姜守诚，也听的紧握起双拳。
见时机已至，钱不举揭开真相的最后面纱：
“当盆中解冻后的溴液，逐渐水涨，最终滴落到水桶底部的红磷上，便会瞬间引起无比炙热的高温，高温经过空气传导，顺势引爆充斥乙炔的去瓤南瓜，诚如诸位所见，那南瓜爆炸的威力，想必不用我多说。”
“于是，南瓜完成一级爆炸，所涌发出的高温，也就是能量，再传导至留有缝隙的浴桶内，瞬间引燃大量面粉，最终。”
钱不举伸出一巴掌，铆足了劲儿，狠狠抽向好不容易爬起的甲兵。
“嘣！火光冲天而起，照亮星夜！”
甲兵再度应声倒地，疼地龇牙咧嘴，鼻血狂喷。
姜守诚反倒对此不在意，他满脑子都是那团无比耀眼的巨大火球，以及矿工跪地的悲嚎祷告。
一时间，整个人，连带着整座清冷的内堂，哪怕是座椅板凳。
哪怕是从长安来的，自认见多识广的刘寺丞，全都呆若木鸡。
唯独那被打的甲兵，愤愤不平站起身，满脸痛苦地道出一个破绽：
“可是，为什么要用冰呢？”
姜刘二人循声望去，甲兵则急切追问：“用你说的那什么溴液，裹着红磷扔过去，直接炸了粮仓不就罢了，为何要制成冰，再这么麻烦呢？”
钱不举自信一笑：“好问题，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他放下茶杯，只说了四个字。
却令在场的大理寺丞与安西都尉，面面相觑。
“延时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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