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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长兄代行加冠礼

    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

    这家酒馆不算气派,有些简陋,靠窗的桌子,刚好可以看到暮色中的烟雨,如愁绪一般,悠然飘落。

    以前的白展梦是孤独的,寂寞的,没有朋友,不曾对饮,不曾交心。他是一个冷面煞星。

    而此刻与杨天剑对饮畅谈,白展梦听杨天剑说救自己的是他,心头百感交集。

    白展梦一直以为是白云天牺牲三甲子功力来救自己,所以后面自己甘心为其卖命,挺心竭力的辅助他与白展飞,甚至甘心忍受白展飞的各种挑剔与为难。想到此,他既为自己对白家的付出有些不值,同时也对杨天剑有了一份感激,当然更多的是对柳媚儿的愧疚,原来自己一直误会她,是自己的猜忌与误会才将她不断地推向杨天剑。

    白展梦:“谢谢你救我。”

    杨天剑:“你居然也会说谢谢,不过,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柳媚儿吧。”

    白展梦:“嗯,我是该感谢她,我们在一起也曾有过很多快乐,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是我对不住她,现如今,她恨我,我去找过她,她不理我了。”

    杨天剑:“那是因为她很在乎你,而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她心中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她于我的感情,可能是由于你对她的猜忌让她失望了,所以才会想到我,不过是一时慰藉,当然她想与我在一起时,却看到了我与燕云……叫她误会……所以,也是我对不住她。”杨天剑说罢,一仰脖,一杯酒倒在嘴里,兴许是喝得太急了,也或许是太伤感了,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声,他竟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白展梦看到杨天剑用手捂着嘴巴咳嗽,然后满手的血,心里竟然掠过一丝怜悯。“你咳血了?你这病,要紧不?”

    杨天剑摆摆手道:“咳疾几年了,现在是死不了,不过也没几年好活,这样也好,你说我这身体,哪配得上她呢。”

    听杨天剑这般说着,白展梦心里有些隐隐作痛,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于是,他关切地说:“要不,我带你去看看郎中……”

    杨天剑道:“不用,咳疾入肺,大夫早说了治不好了,就这样吧,我现在只想把这剩下的几年光景交给燕云,等着孩子出生,在这个世上,我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白展梦:“嗯,也对,你们现在如普通夫妻隐居避世也挺好的,不像我,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好不容易有柳媚儿,成家了,却也被我给破坏了。”

    杨天剑道:“你比我好吧,至少你有养父养母,白家庄的大公子,少年成名,有权有名,受人尊敬。而我呢,以前受着父母恩宠,突然都失去了,如从天上跌倒地上,这种才真正的伤痛。”

    白展梦听杨天剑这般说着,心中的怜悯更进一层,他共情道:“至少你曾享受过父母恩宠,而我呢,哎,什么养父养母,什么白家公子,不过是寄人篱下,即使我再努力,刀尖舔血为白家庄卖命,都不过是一颗棋子……”白展梦这般说着,也不免感伤起来,确实从小寄人篱下,他善于察言观色,积极上进,以此去讨好养父,以此去获得尊重,但无论自己有多大的成就,做得多么好,即使他少年时便名满江湖,但如今,白云天还是不会将白家庄交给他,而是对外宣誓白展飞才是未来的白家庄乃至武林盟主的继承人。

    杨天剑没想到总一幅冷冰冰,人前那么高傲的白展梦居然有这样不易的一面。他也安慰起白展梦道:“哎,生在武林世家,都这样,谁不是在刀尖上过活,不知道哪天是死期,你看我现在病恹恹地,家都没有了,父母也双亡,就连今日是我20岁生辰,都没有父母给加冠,就连这顿酒菜钱还是当了玉坠才有钱吃的,人生啊,太无常了。”

    白展梦问到:“今日是你的加冠日吗?”

    杨天剑:“是的,不怕你笑话,现在我连个发冠都买不起,这玉啊,原是想当来买发冠的,只可惜,这么好的玉还是当不了买一顶发冠的钱。”

    白展梦听杨天剑这么说,心头有些隐痛,眼前的这个人,曾是自己的情敌,但如今知道也是自己的亲弟弟。按礼,父母不在,长兄如父,得由自己的长兄为其加冠。

    想到此,白展梦取下自己的发冠,对杨天剑说:“我这发冠送你吧。”

    听白展梦这么说,杨天剑有些不敢相信,诧异地看着白展梦。

    白展梦道:“我发冠多的是,今日难得我们谈得投缘,就当送你吧,来,我给你戴上。”

    杨天剑听他这般说,感激地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边说着边低下头,让白展梦将自己的发冠替他戴上。

    白展梦边给杨天剑戴发冠还边给杨天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杨天剑甚是感动地道:“谢谢白公子,其实,我小时候就特别崇拜你,玉面煞星,武林响当当的名号,我一直将你当榜样。如果我们不是生在世仇之家,也不是因为都爱着同一个女子,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甚至兄弟。”

    听到兄弟一词,白展梦心头也一热,因为他知道他们是真的兄弟,只是自己不想言明。他道:“以后只要你不参与武林纷争,做一个凡夫俗子,我们可以做朋友。我白展梦,其实没有一个朋友……”

    杨天剑:“嗯,好的,那我们做朋友,就冲你这个发冠,下次我不会拔剑向你。”杨天剑说着,伸出手来道:“我们击掌为约,以后做朋友。”

    白展梦被扬天剑的举动又搞得一愣,眼前的这个人啊,还真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这都要击掌为约。他并没有立即伸手,而是问到:“你会去找白展飞报仇吗,还有白家庄对你家的灭门之仇。”

    听到报仇,杨天剑的眼神黯淡下来,缩回手道:“是哦,怎么说你是白家庄的人,灭我盟主府你也有份的,你们都是我的仇人,那个白展飞,我真想将他碎尸万段,只是我现在还没那个本事,我太没用了,灭门的大仇也报不了,杀父杀母之仇都报不了,还想着要跟仇人做朋友……我真的太没用了。”

    听杨天剑此刻像个孩子样嘀咕着抱怨自己,白展梦无奈地摇摇头,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厉声道:“杨天剑,你振作点好吗?你也是个男的,刚加冠成年了,是个成年男人了,有仇便要想着如何报仇,要想着如何让自己强大,自怨自艾有什么用。”

    听白云天这么说,杨天剑居然委屈得哭了起来,道:“强大?你让我怎么强大,你知道吗?我现在运功胸口都会疼,稍一用力都会咳血,还有一想到柳媚儿我也会头痛心口痛,痛得要命的那种痛。我现在基本都是一个没用的废人了,还报仇呢,你叫我怎么报仇?如果不是想着要陪燕云,我都想去死了,不能替父母报仇,就随他们去算了。”杨天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趴在桌子上哭着,由于太过悲伤,气息不顺,又不停地咳起来,咳得肩膀不停地抖动。

    杨天剑的这番话让白展梦不知道如何作答,想起他以前确实是个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不用问的世家公子,如今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要独自去面对这些变故,然后身体也犯了不治之症,确实太不容易了。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弟弟,白展梦不由地心疼起他。杨义也是自己的生父,虽然不是死在自己手上,但是自己亲手废了他功夫,还为了让白云天对白展飞做事鲁莽失望而将其交给白展飞,害其身首异处。想到此,白展梦不禁自责起来,甚至有种想杀了白展飞,帮杨天剑也帮自己报杀父之仇的想法。

    为了转移杨天剑悲伤的情绪,白展梦接着道:“有些事情无能无力就不要勉强,至于报仇吧,如果没了怨念也就算了。你刚说你想到柳媚儿就心痛,我听说有种叫相思病的会因太想一个人而心痛头痛,如果你真的忘不了她,那不如去找她吧。”

    听到此,杨天剑缓缓抬起头:“你是说让我现在去找她,找她又能如何?我还要照顾燕云公主。”

    白展飞道:“或许,去见一面吧,有些事情不去做就放不下,做了就可以看淡了。我去找过她,她那里相好的男人都特别像你,也许,她对你……如果你去找她,好好劝她,她应该不会跟那些人男人那般……”

    闻听此言,杨天剑点头应允。

    白展梦便送了马以及一袋钱给杨天剑。

    雨夜,杨天剑骑着马,快马加鞭向圣女门出发,似乎一刻不能等,似乎一刻不能停。

    白展梦看着杨天剑消失在夜色中,淋着细雨,他突然问了自己一句:“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让别的男人去找自己心爱的女人呢?”他无奈地摇头。今日与杨天剑的这顿酒后真言,让其对杨天剑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情,或许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情吧,尽管自己不愿意承认,但这都是事实。

    或许,白展梦并不如外表那般冷漠,心也不是那般冷酷,只是成长的环境让其变得冷酷无情,而他内心,是跟杨天剑一般的火热。

    白展梦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不知道是雨,还是泪,他抬起头擦了擦,也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星夜举杯对饮,雨落心头,于杨天剑来说,茫然又一年岁;于白展梦来说,恍然又生一情……

    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人,更伤己。

    奈何这世间谁又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