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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疯人院

    坐上李医生的车子,一路从大学城开往老城区,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才进入老城区,老城区道路虽窄,但车辆行人明显少了,车反而开得顺,转了几道弯就拐进医院所在的待拆迁片区。

    一路上我急着讨教李医生的心理咨询知识,心思都在解决我和杨丽的感情问题上,而他的心思都在他病人和学术问题,问我好多关于鬼的事,所以聊天既不深入,也不顺畅,眼看着快到医院,我也说不出什么惊世骇欲的鬼事来,他便又问道:

    “林同学,咱们现在进入老城区,黑灯瞎火的,可见到鬼没?”

    “李医生,大概有人的地方就有鬼,只不过人鬼各过各的,哪里会没有鬼呢?”我就实问虚答,新城那边车挤车人挤人的,一路过来,也没见到什么鬼影子,一进入这边折迁区,车窗外倒是看到鬼来鬼往的,好生热闹,我也不会说实话,毕竟这种话题从小就有意回避,也不知道李医怕不怕鬼,万一是叶公好龙,反而吓到他,他可是在这里上班的人。

    “照你这么说,我倒有点怀疑,你和女友,会不会眼睛的构造跟别人不一样,黑暗虚幻出许多影子,误以为看到鬼。”

    “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除了看到鬼还跟鬼说过话,如果看到鬼是因为眼睛构造问题,那我的耳朵构造应该有问题,脑子也应该有问题。”

    “嘿嘿,你这个文科生,逻辑能力倒挺好。”

    说着车就停在医院门口,昨天早上一顿好找,他这轻车熟路地转几弯也就到了。我在副驾驶室下了车,医院门口的路灯昏暗,白天密密麻麻的榕树枝叶,在昏暗的灯光下阴森森让我顿生寒意,李医生自去找地停车,大小门都锁着,传达室内亮着灯,透过小窗看见看门的大爷正看坐在床上看电视,电视声音很大,没发现医院门口来人。

    医院内更是黑的可怕,与其它公立医院不同,这所医院在照明这件事上,显得异常吝啬,除了传达室和远处两幢住院楼亮着微弱灯光,整个门诊部和场地黑光瞎火一片,九点不到却象临晨一般沉寂。

    我在门口站了一小会,隐隐感觉榕下有什么哪个地方不对,好象有一双眼睛看着我,我在明处,那似有似无的眼睛在暗处,看不真切,但我相信我的直觉,那个不是有人就是有鬼,开了手机电筒照过去,一个红色的袂在榕树背后晃了一下,见我灯照过去,就朝着住院部的方向移动,没入一片更深的黑暗中,那是一个红衣长发女子的身影,她在这榕树铁门后做什么,是这里的病人?想跑出去吗?难道她是个鬼?应该不是,因为以我的经验,鬼影从没有那般真实,而且从小到大,我也没见过穿红衣的女鬼。

    正觉得奇怪,李医生走过来,见我手机开着强光,远远冲我说,门口不是有路灯吗?你还开手电,鬼都不怕你怕黑啊。这李医生,白天晚上两种人,白天象学究,晚上这一种象话唠。我也不搭理他,敲敲窗台,大爷看到李医生自是马上过来开门,还递给李医生递上一把手电筒。

    我问李医生,医院怎么管理象个监狱,李医生说这里比监狱要严格的,这可是传说中的疯人院,疯子可比犯人难管的多,我说再怎么样,灯光总要亮一点吧,李医说,灯太亮会使部分病人太亢奋,为避免病人晚上闹事,大部分病人早已在护士的监管下吃了药,此时大部分已经入睡。说着李医生又用手电光在场地上晃了两圈,开阔的地面,空空如也。想起那个红衣背影就是消失在这里,我忍不住问:

    “你们这里不允许护士晚上值班穿红衣服吧。”

    “那是当然,不说红色,鲜艳的衣服都是不能穿的,这跟灯光亮是一个道理,你怎么问这个,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脑洞开了一下。”

    “对嘛,名牌大学的就不一样,举一反三,这里病人和工作人员一概不能穿鲜艳的衣服,病人有病人的制服,工作人员有工作人员的制服,都是素色调的,就是刚才那个看门大爷也不例外。鲜艳的颜色可能会引狂燥病、精神分裂病人的兴奋,这两幢楼里,只要一个病人犯病了,其它病人也会跟着燥动起来,疯子晚上要是闹开了,很容易出人命,之前就有出过一次事故,护士长重伤,院长蹲了几年~~~”

    一路上听着李医生介绍,到了一号楼,在铁门前按了门铃,值班男护士为我们开了门中门,李医生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关上。,他进了护士值班室,在里边小声聊了几句,也没听清楚说些什么,出来时,他换了一身条纹灰衣服,对我说,上三楼去,走路尽量轻一些。

    一路上得楼去,只见每一层楼道都有大铁门锁着,阴森森甚为压抑恐怖,楼道虽然装了感应灯,但光线很弱,聊胜于无吧,上得二楼,感应灯还不亮,黑暗中听到二楼楼道里传出打呼声、咳喘声,呻吟声,心里一阵阵寒意,转角太黑,楼道我又不熟,一时看不到李医生,就叫了他一下。

    “在呢,怕了吧?”你轻声笑道。:“怕了你就跺跺脚,二楼的感应灯不灵。”

    可能是因为惊慌的缘故,控制不好力度,我这一跺脚,灯是亮了,楼道里边一阵骚动,这下可闯祸了,我呆住了,又小声喊了一下李医生,李医生已上二楼转梯,我就在二楼的过道上,二楼的动静听得真切,有人在喊“”救命呀,救救呀”,声音不大,很细很弱,但绝望,好象世界未日的哀呜。

    李医生在转角处一直示意我快走上去,我的脚却不听使唤,这个人应该碰到多大的痛苦与绝望。才发出那样的声音,是人都会去帮帮他吧,就这么走开,实在于心不忍,我向李医生示意,让他下来,我估计他在那里没听到救救这个声音。

    李医生无奈的下来,一把拽着我上了二楼半的拐角,示意我禁声,等感应灯熄灭,他再拉着我的衣袖悄步到了三楼,他解释道:

    “别理他,那个病人是被害妄想症,见人都这么喊,不管白天还是夜里。”很又用很严厉的口吻小声交待:“记得呆会到了三楼,走过道时,不管什么状况,除了我们要见的那个人,谁你都不要搭理,看都不要看一眼。”

    我有点后悔轻率答应他来这个地方,看来是个艰巨的任务,反正来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李医生进入三楼过道,目不转睛的盯着医生的后背跟着走,其它一切声音与画象都自动屏蔽。

    过道走了一半,李医生打开一个房间,招呼我跟进去,屋里没有灯光,李医生摸了半天的墙壁才开了灯,这是一个小小单人间,十来平米大,对面墙上一个装安全网的窗户,窗户下极小的卫生间,一张小木床,除此之外,别无它物,床上躺一个人,被子盖在脸上,再细看,他穿休闲鞋的左边脚被扣在床尾,右手被扣在床头,他的头和腿几乎顶到床的两头,看样子个子非常高。

    被这样扣着,显然是个危险人物。李医生说话了:

    “怎么?睡着了?”

    那人没有反应,象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没什么话跟我说呀,那我们走了啊”

    “把手镣腿镣解开!”床上那人一把抓下盖住脸上的被子,他的头绷着绷带,是位年轻男子,五官也算俊朗,只是太瘦太瘦了,他气呼呼地绷着脸,咬着牙,暗色的静脉在脖子和额头上漫延。

    “先不要生气,我们也是按照规矩来,你有明显的暴力和自残倾行为,扣你也是为你好。什么时侯你情绪稳定了,就给你解开。”李医生也恢复白天所见的冷静语气。

    “我没病,我不是疯子,你们才是一群疯子。”

    “你这话不刚好应证你就是疯子吗?疯子才以为身边的人都是疯子。”李主任笑道,看得出,李主任这是在调侃,从他跟他对话的情形看,他也没把这位男子真当疯子,这或许是今天带我来的用意吧。

    “你们真的疯了,你们真的疯了,真的疯了~~”他重复着这句,说着说着哭了起,他的表情有一种无力感,仿佛一个受到极大委屈的小男孩般哭泣。

    “小刘,我现在把你的镣子打开,你不会打我吧。”边说着,李医生边晃动他手中的一串钥匙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个男子没有回答,边哭边摇了摇头。

    镣子解开,他起身跑去卫生间。一阵冲水声后,走了出来。

    这时他才看到穿身着便装的我站在床头,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大约是我既不象医生也不象工作人员,他崩溃时最脆弱的一面暴露暴露在比他小几岁的一个陌生面前。

    我对他歉意地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李医生拉着他的手,跟他介绍我:

    “这位是小林,或许他可以帮你。”

    “他是谁?做什么的?”他有些敌意。

    “你不妨跟他讲讲你的故事。”

    “大哥,抱歉,大概没提前跟你讲起我今天要来。”我伸出手想跟他握个手。

    “谈过恋爱没?”他拒绝我的握手。

    “谈过,我跟女友同居已有一年。”我如实回答。

    “女朋友长得怎么样?”

    “还行,情人眼中出西施吧。”

    “西施,西施也没有我女朋友漂亮。”这象是在接我的话又象是自言自语道。

    从进房间直到他说这一句话之前,我一直相信他是正常的,并非精神病人,心里还有很多同情,但听他这么说,又心生怀疑,我女友算是人间极品吧,在外人面前我也只敢说还行,谦虚是美德,他竟然在外人面前把女人说得比中国古代四大美人还美,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的话。

    “你跟鬼谈过恋爱吗?没有跟鬼谈过恋爱,凭什么能帮我。”他的嘴角闪过一阵轻蔑且诡异的笑容。

    “没有,但我能看见鬼。”我跟李医生对视一眼,平静地说道。

    我的平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我的话更是震慑到他。他睁大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许久,都不贬一下。又许久,他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真的?你真能看到我的小红。”

    “我确定,不管她是人还是鬼,我都能看到。”

    “那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她。你给我做证,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女鬼,我不管她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