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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千禧宴

    从源府回来后,芈恒就一直在思考源耀卿对他说的话,如今朝堂上皇帝身居内宫享乐,不理朝政,元辅一家独大,身兼十数职,独揽大权,闭塞言路,时常掀起大狱百官避之不及。

    然而如今随着杨贵妃受宠,皇帝的刻意扶持,杨家得势,一跃成为大魏顶尖的家族,而作为贵妃的三个姐姐,三国夫人也深受天恩,但他们毕竟是女流之辈无法直接参与朝政,因此杨家众人为了充分的利用这一政治资源,便不断推出男子在朝堂上立足,想要和元辅扳扳手腕,取而代之,像之前的杨铎杨铆皆是如此。但元辅那是什么人,能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又岂会怕杨家这帮大猫小猫,略施小计,便将杨家打的溃不成军,杨铎杨铆也被罢官夺职,但还在有贵妃这棵大树,要不然依元辅的脾性,杨家上下早就去岭南开荒了。

    自那之后杨家也学乖了,明白元辅树大根深,正面硬刚肯定不行,于是改变策略来软的,慢慢蚕食耗死元辅。元辅毕竟已经五十多了,这几年身体也不好,按平常状况最多还能再撑个五年就到头了,但元辅肯定是撑不到那么久,人家虽然权臣,人品也不咋地,但要说勤政,那也真的是勤政。因为土地兼并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朝廷必须要对各项制度进行改革,再加上近些年边疆异族也开始不安分,边防压力剧增,而皇帝又当起了甩手掌柜,所以元辅一天不仅要批阅好几百份奏章,还要与各个部门主管商讨国家大事,更要满足皇帝提出的各项享乐要求,如此大的负荷,即使是年轻人都不一定吃得消,更别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但元辅毕竟把控朝政十几年,身后的派系力量不容小觑,况且他身体不好的消息整个朝堂恐怕也没几个人知道,官员们只知道元辅还是那个元辅,头顶上的天依然健在。

    而杨家这边就不一样,杨家虽然正值鼎盛,杨钊正值壮年,又得盛宠,皇帝也有意让杨钊接元辅的班,但毕竟是近几年才崛起,根基薄弱,虽有贵妃这个大靠山,但与元辅的树大根深,还是差了些。

    总之朝堂局势目前很是复杂,派系倾轧很是严重,而节度使作为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正是两大派系争相拉拢的对象,想要独善其身恐怕很难,虽说自己是源耀卿的弟子,只要保持中立即可,但保持中立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只能喝汤,甚至连汤可能也喝不上,毕竟自己只是个寒门子弟,没有一直保持中立的资本。

    想到这,芈恒有了自己的决断,只是,还不是现在。

    回到家中,芈恒屁股还没坐热,又有卫士来禀报,说门口有人送来了拜帖,芈恒接了过来,挥挥手后看了起来,拜帖很精美,黄色宣纸,烫金做成的花纹包裹着整个请帖,但具体是什么花,芈恒也不知道,当看见正中央的一个”芈”字时,芈恒眼睛一眯,犹豫了一会,打开信件,果然,正是本家现任族长——芈质的亲笔信。

    说实话,对于自己的家族,芈恒其实并没有多少好感,当年宰相上官纯受皇帝之命重新清查田亩人口,在关中查出了百余万隐匿人口和数十万顷土地,使朝廷税收大为增加,解决了财政问题,但这项政策极大的损害了关陇集团的利益,朝廷近九成官员反对,各大世家纷纷向皇帝施压,最终迫于压力,皇帝被迫处死上官纯,将其全家流放。而自己的父亲芈观正是因为支持上官纯,为其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被罢官免职,终身不得录用,回家养老。

    结果,父亲回到家族后,因为丢失官职,前途尽毁,且支持上官纯,家族为了避免受到牵连,将父亲赶出祖宅,搬到城外居住,还处处排挤他们家,比如自己,就是顶了给族中某位子弟的兵役,去了河东当替死鬼,要不是自己运气好,恐怕坟头草都一米高了。如今自己一战成名,当上了节度副使,家族这又主动贴了上来,芈恒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过,芈恒心中清楚,在这个世界,家族的力量是巨大的,有了家族的支持,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因此,即使芈恒心里对家族甚为抵触,但没办法,谁让这是个人情社会呢。但就算是这样,芈恒也不打算如此轻松就接受了家族的好意,先晾一晾他们,等自己哪天心情好了,再说吧。

    两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瞬间,千禧宴开始的日子就到了。

    这天,芈恒早早地整理好仪容,穿了一身黑底的明式圆领袍,衣服上绣各种飞鸟走兽,头戴乌纱帽,脚踏布靴,照了照镜子,嗯,不错,卖相还可以。

    来到门口,这里早已有几名亲卫在等待芈恒,他们没有穿铠甲,只是穿着便衣,手中拿着横刀。

    翻身上马,夹了夹马肚,一行人向着长庆宫出发。不得不说长安城真是太大了,芈恒带着人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长庆宫的正门——跃龙门,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宦家的仆役家丁,芈恒安排好亲卫,经过搜身便走进了长庆宫。

    由于在京的从四品下的官员都会参加这场宴会,而南薰殿比较狭小,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人,因此皇帝决定将宴会场地改为南薰殿外的广场上,此时的南熏殿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大大小小的彩灯宫灯点缀在花草树木之间,宛若天上的繁星点点。数百座花坛上,每一座都别有心裁的摆放着巨型的牡丹花瓣宫灯,照应的周围不知何故依旧在初冬开放的花朵异常娇艳美丽。三道巨大的红色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南熏殿门前,在地毯两侧,摆满了官员们坐的桌子,桌子上瓜果点心,温茶香茗一应俱全。侍女内侍如流水般从廊侧木阶上穿梭来往,手中捧着各色食盒碗碟酒壶渣斗等宴席需用之物。

    广场中灯火辉煌,大殿前摆着龙案和长塌,左右下首摆放着十余张案几,上面的果品酒菜已经备好在上,看来宴席已经基本准备就绪,就等着开席了。

    芈恒刚走出城门洞,一名眼尖的礼官迎了上来,见是芈恒,大声喊道:”河东节度副使、壮武将军、邺城伯芈恒到。”

    随着礼官一声话落,在场人的目光纷纷向芈恒这边看来,不少人发出惊呼,感叹芈恒的年轻;也有人摇头叹息,感慨国家无人;但大多数人却是面色微凝,露出打量的目光。芈恒没有关注这些人,也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跟着礼官往自己的位子上走去。

    自己是节度副使,属于从三品官,但自己比较特殊,因为自己虽然是节度副使,但节度正使元龄被圈禁王府,根本无法去履职,所以自己就是河东的真正话事人。来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芈恒打量了一眼四周,节度使们的位子都很靠前,位于武将前端,而在节度使旁则是十六卫府大将军,而自己因为是副的,则是在节度使席位的末端,此时距离宴会开始还很早,大部分官员还没有来,但有趣的是,十一镇节度使,除了慕容臧以外,自己反而是最晚的。果然,能当将军的基本都是急性子人啊,最不喜欢迟到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