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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下

    “我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也是一个很焦躁的人。”

    ***

    我是一个作家,大概。因为不会有一个作家这样介绍自己。这也只是我在有着稳定但早出晚归的工作后的兴趣而已,甚至算不上兼职。

    我住在一个配备优良的公务员社区里。环境还算不错。

    最近总是下雨。

    阴天,我打着只能给一人挡雨的伞,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切都很安静,这样很好。伞下的人不会去打扰另外一把伞的世界,我也只在这个时候不在意自己是否普通,是否独特。

    第二日晴天,太阳平静地挂着,照常上班。

    我已经很久没有灵感了,所以没有更新过文章。其实严格上来讲,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作者,因为我的读者甚至不超过个位数。说是不急切,又像是在逞强,因为我喜欢写作。但是,或许,可能——我没有那么在乎。

    我在乎什么呢?我不知道。

    因为某一次出门后被暴雨淋湿,我每逢出门都会拿一把黑色的小伞,即使天空晴空万里,没有丝毫要下雨的迹象。

    我拿着伞,过着我的生活。

    我其实也不那么在意生活,我会做饭,但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就只是下一点简单的面,方便面就更好了。我不喜欢说话,但是面对热情陌生人的搭讪也还是会随口应和。

    我不知道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或许自己只是因为还活着,所以继续活着;只是因为肚子还会感到饥饿,所以继续活着。但是我一点也不迷茫,我早在多少年前,就想通了人终有一死,开始这样普通地过活了。

    不过有时候,我的情绪也会被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得炸起。家人的唠叨阻碍;亲戚家的孩子总是来到家里玩耍;隔壁屋间总是会发出些奇怪声响,或者装修噪音;因为住在低层,可以清晰地听到楼下人群的打闹声、谈笑声;领导和我说虽然做得不错了,但是还可以更进一步;进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店员跟我说我最喜欢的那款咖啡已经不卖了;被小区阿姨们说没有什么出息不会有什么成就;公司聚会时大家吃饭不用公筷——那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一次一次地扎着我,愈合的速度竟变慢了。

    我自认不是个脾气差的人,但人总会有生气的时候。这时我总是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通过文字来发泄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情感。

    那天,我看到了新的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评论。看到醒目的红点我真的很开心。

    他说:“作者,你还是不要继续写了吧。你这样子没有意思的生活,是没有人会愿意看的。来自一个不小心点进的人。”

    大多数时候,人都是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的,我当然也不知道,或者说不那么确切地了解,只是模糊地清楚。我知道自己写的不好,所以我才会继续尝试。这之后,我还有继续存着稿子写,因为实在没有人看,想必不会有第二条评论了。

    ***

    “xxxx年x月x日,昨日晚六点xx十字路口处,x某因卡车司机张某酒驾,意外死亡。据查,因为此人没有家属,所以肇事司机不打算赔偿。早间新闻播报结束,接下来让我们转台。哔——哔——咔——今日是霜降,气温骤降,大家记得穿戴适季衣物哦!接下来让我向大家介绍……”

    啊,原来刚死的鬼也是可以听到车载新闻播报的。

    话说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呢,其实是看到一个老人在马路中央,而卡车很快就要疾驰而过,想着要将他推走,却没想到他健步如飞霎时消失不见。结果,最后死的就是我了。我甚至没能看到那位老人的正面。

    我这样普通的一个人,死了,应该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你看,那么大的地球还在转呢,像一把巨大的保护伞,保护着全部人类。

    ***

    正因为我是个普通人,也只得以经受普通的绝望。不猖狂、不愤怒、不凌厉,不如洪水般汹涌的绝望。就像是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愁苦哀痛,就像是小脚趾撞到了硬质的木头桌子,没有想吃的东西,然后出门下了雨。就这般平淡。

    原来,难得鼓起勇气来见义勇为的普通人,结果却滑稽地死了,是这样一种感觉。轻飘飘的,像一把没有骨架的伞。不知道为何,我还能以魂魄的形式存在,我想去看看我的遗体,去了才发觉自己以前答应过死后将器官捐赠。

    我看着太平间空荡荡的铁床之上,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我什么也不是了。

    我始终生活在伞下的世界。现在,竟是连活着也不成了。

    死后不能继续在下雨天撑伞,真是一种遗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雨滴穿过身体。

    ***

    再过七日左右,我应该就会彻底消散了。

    所以,如果能把我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伞下鬼的故事,更新出来,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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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某最新一章已经成功通过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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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说了吗?最近那个都市怪谈。就是下雨天走到十字路口,会看到一个打着红伞的女孩。她全身雪白,身形若隐若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这叫什么来着,是叫雨女吗?”

    啊,你要问我结局如何?

    结局当然是——

    “喂,那边那个违规摆摊算命、说书,兼侦探抓奸、卖祖上灵药还通晓降鬼七十二术的,呼——哈——你别跑!”

    啊,该溜了。对了,你不用跟我说谢谢,就算没有我,你也会继续徘徊于这个入地狱般的世界。做鬼也挺好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