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艾丽莎夫人
水渠边上，洗衣服的老婆婆们喊了几声，指责利亚姆弄出来的水花太大，溅到了她们。
利亚姆本想笑脸迎上去，看看那些老人里有没有他认识的。他打算用两个铜币换一顿充当午饭的麦粥，再借地烤烤火。
他边绞着衣服上的水，边淌过去，突然看见了青色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初春的暖风吹来，利亚姆哆嗦了一下，低下头，离开了那群老人。
他又忘了……
以前他可以仗着年纪小会说话，和任何人都能聊上两句。现在他这幅人见跑的模样，为了那群老人家的心脏着想，还是别去吓唬她们了。
走在贫民区的小路上，又一阵暖风吹来，利亚姆打了个喷嚏。
午饭可以不吃，生病了可不行。这个世界一旦生病，就得去教堂花大价钱买药。
据说教会里有能让人恢复健康的治疗魔法，利亚姆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是真不存在厉害的治疗魔法，还是利亚姆身边的人都出不起价钱。
总之，他得想办法赶快把自己弄干。不能去生人家烤火，只能找个地方晒太阳。
这回利亚姆不敢再爬到屋顶上了，那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他不能冒险。
除了屋顶，也没别的能晒到太阳的好地方。贫民区的房屋建造得太多太密，一般四五户邻居会一起圈个院子，用来晒衣服晒柴火。利亚姆可以找个空院子躺着，但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人。吓到那些辛苦干针线活的女人，利亚姆会觉得过意不去。
还是应该找熟人帮忙……
利亚姆这么想着，发现自己在同一条路上徘徊了好一会儿。
他走到一栋矮木房门口，迟疑起来。
贫民区的房子大都没有门板，只用布片当门帘。这栋房子的门帘上绣着花朵图案，还有精美的流苏蕾丝边，代表着女主人高超的针线手艺。
可能是利亚姆犹豫地太久，门帘从里面掀开了。
他连忙低下头。
“利亚姆？”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利亚姆小声回应：“艾丽莎夫人……”
“你还好吗？怎么站在外头一动不动？”女人走近了他。
利亚姆感觉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受到了她手心的热度。
女人突然咳嗽了两声。
她将温暖的手心放到利亚姆的后背，轻轻往内揽了一下：“快进来，正好今天午饭我生了火，可别着凉了……咳咳。”
利亚姆根本生不出抗拒的心思。
艾丽莎夫人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传说她原本是个千金大小姐，因未婚先孕被家里人赶了出来，和贫民窟的男人结了婚，靠一门好针线手艺养家。
她性格脾气都很好，年轻时见闻广博，会耐心地听利亚姆说话，不会因为利亚姆‘没有足够的信仰’轻待他，还惊叹过利亚姆的算数本事。
艾丽莎夫人有个儿子叫亚瑟，十四岁。她明确表示过希望利亚姆留在她家里，和亚瑟当兄弟。利亚姆一开始很高兴，住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艾丽莎夫人为了两人的日经班的学费，开始天天熬夜干活。再这样下去，她会累垮。
利亚姆便推脱说自己野惯了，找茬和亚瑟吵了一架，离开了她的房子。
他没想过自己会再回到这里。
利亚姆乖乖按着艾丽莎夫人的指示脱下衣服，用她给的布裹住身体，期间一直眯着眼睛。
他坐到火炉边上，艾丽莎夫人帮他把湿衣服挂起来，又拿了根签字拨了拨炉口的铜片。
火炉上有两块半圆形小铜片，可以简单的调整开口大小，通过控制流通的空气量来控制燃烧的速度。利亚姆多看了一眼，恍然间想起这两块铜片是他装上去的。
他不敢多看，又低下头去。
艾丽莎夫人坐到他身前，摸摸他短发茬的脑袋：“利亚姆，我们快有一年没见了吧。亚瑟说他很想你。”
“夫人，我也很想你。”利亚姆低着头回答，“至于亚瑟，半个月前我才教训了他一顿，他躲我还来不及呢。”
“是吗？亚瑟只说你过得不错，没和我说打架的事。咳咳……跟我说说吧，亚瑟他干了什么坏事？”
“也不是什么坏事。在城外拣柴火的时候，他非要和拉夫特的乔斯林争个高低，两伙人差点在危险的树林里打起了群架。他俩非要一决胜负没什么，但不分场合地打架，还非要拉上自己的朋友，实在太没脑子了。”
亚瑟是个恋母情结严重的家伙，刚认识利亚姆就觉得他要和他抢妈，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
利亚姆离开后，亚瑟鬼鬼祟祟地跟踪了一段时间，发现他和上城区拉夫特的孩子们混到了一起，更觉得利亚姆嫌贫爱富。
多亏艾丽莎夫人教得好，亚瑟在下城区人缘还不错，有一堆小伙伴。他组成了一支‘国王骑士团’，专门和‘拉夫特骑士团’对着干，想尽办法要和利亚姆争出个高下。
利亚姆便鼓动亚瑟，让‘国王骑士团’去喷泉广场表演节目，绕着弯儿给他出主意。亚瑟赚到了钱，利亚姆得到了对照试验结果，皆大欢喜。
现在，利亚姆感受着炉火的热量，盯着自己的脚趾，说着亚瑟的闲话。
艾丽莎夫人在一旁慢慢听着，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她咳得十分剧烈，像是要把肺从喉咙里倒出来一样。利亚姆慌忙停下讲述，手忙脚乱地找水给她。
“艾丽莎夫人，您咳了几天了？有没有去教堂看过？”利亚姆忙问。
“咳咳……我没事。”艾丽莎夫人道，“利亚姆，你……怎么了？”
她没有像瑟琳娜一样，直接问‘你为什么不看我’，也没有具体地说哪里不对，但利亚姆知道，她在说他的眼睛。
他裹紧了身上的布巾：“夫人……我，我碰到了一点事，现在看上去有些吓人。您……您千万不要害怕。”
他还没说完，艾丽莎夫人又靠近了些，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利亚姆放弃了心里可笑的挣扎，慢慢抬起头。
艾丽莎夫人的打扮有些像教堂的修女，在布料如金的贫民区，她总是穿着遮住手臂大腿的灰色长裙，正面再系一条白围裙。褐色长发用白色布巾包起，规规矩矩地垂在脑后。苍绿色的眼眸被包裹在发肿的眼皮下，眼角的皱纹让她的目光更显温和。
她看着利亚姆的脸，没有任何躲闪和恐惧。
利亚姆不自在看向一旁，又忍不住转回眸子，偷偷打量她的脸色。
就这么一转眸的功夫，艾丽莎夫人竟然流下了两道眼泪。
“我的孩子。”她将利亚姆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抽泣，“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感受着艾丽莎夫人柔软又温暖的怀抱，利亚姆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鼻头的酸涩。
他像一个真正的十二岁小孩一样，不要脸地大哭起来。
利亚姆本想笑脸迎上去，看看那些老人里有没有他认识的。他打算用两个铜币换一顿充当午饭的麦粥，再借地烤烤火。
他边绞着衣服上的水，边淌过去，突然看见了青色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初春的暖风吹来，利亚姆哆嗦了一下，低下头，离开了那群老人。
他又忘了……
以前他可以仗着年纪小会说话，和任何人都能聊上两句。现在他这幅人见跑的模样，为了那群老人家的心脏着想，还是别去吓唬她们了。
走在贫民区的小路上，又一阵暖风吹来，利亚姆打了个喷嚏。
午饭可以不吃，生病了可不行。这个世界一旦生病，就得去教堂花大价钱买药。
据说教会里有能让人恢复健康的治疗魔法，利亚姆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是真不存在厉害的治疗魔法，还是利亚姆身边的人都出不起价钱。
总之，他得想办法赶快把自己弄干。不能去生人家烤火，只能找个地方晒太阳。
这回利亚姆不敢再爬到屋顶上了，那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他不能冒险。
除了屋顶，也没别的能晒到太阳的好地方。贫民区的房屋建造得太多太密，一般四五户邻居会一起圈个院子，用来晒衣服晒柴火。利亚姆可以找个空院子躺着，但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人。吓到那些辛苦干针线活的女人，利亚姆会觉得过意不去。
还是应该找熟人帮忙……
利亚姆这么想着，发现自己在同一条路上徘徊了好一会儿。
他走到一栋矮木房门口，迟疑起来。
贫民区的房子大都没有门板，只用布片当门帘。这栋房子的门帘上绣着花朵图案，还有精美的流苏蕾丝边，代表着女主人高超的针线手艺。
可能是利亚姆犹豫地太久，门帘从里面掀开了。
他连忙低下头。
“利亚姆？”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利亚姆小声回应：“艾丽莎夫人……”
“你还好吗？怎么站在外头一动不动？”女人走近了他。
利亚姆感觉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受到了她手心的热度。
女人突然咳嗽了两声。
她将温暖的手心放到利亚姆的后背，轻轻往内揽了一下：“快进来，正好今天午饭我生了火，可别着凉了……咳咳。”
利亚姆根本生不出抗拒的心思。
艾丽莎夫人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传说她原本是个千金大小姐，因未婚先孕被家里人赶了出来，和贫民窟的男人结了婚，靠一门好针线手艺养家。
她性格脾气都很好，年轻时见闻广博，会耐心地听利亚姆说话，不会因为利亚姆‘没有足够的信仰’轻待他，还惊叹过利亚姆的算数本事。
艾丽莎夫人有个儿子叫亚瑟，十四岁。她明确表示过希望利亚姆留在她家里，和亚瑟当兄弟。利亚姆一开始很高兴，住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艾丽莎夫人为了两人的日经班的学费，开始天天熬夜干活。再这样下去，她会累垮。
利亚姆便推脱说自己野惯了，找茬和亚瑟吵了一架，离开了她的房子。
他没想过自己会再回到这里。
利亚姆乖乖按着艾丽莎夫人的指示脱下衣服，用她给的布裹住身体，期间一直眯着眼睛。
他坐到火炉边上，艾丽莎夫人帮他把湿衣服挂起来，又拿了根签字拨了拨炉口的铜片。
火炉上有两块半圆形小铜片，可以简单的调整开口大小，通过控制流通的空气量来控制燃烧的速度。利亚姆多看了一眼，恍然间想起这两块铜片是他装上去的。
他不敢多看，又低下头去。
艾丽莎夫人坐到他身前，摸摸他短发茬的脑袋：“利亚姆，我们快有一年没见了吧。亚瑟说他很想你。”
“夫人，我也很想你。”利亚姆低着头回答，“至于亚瑟，半个月前我才教训了他一顿，他躲我还来不及呢。”
“是吗？亚瑟只说你过得不错，没和我说打架的事。咳咳……跟我说说吧，亚瑟他干了什么坏事？”
“也不是什么坏事。在城外拣柴火的时候，他非要和拉夫特的乔斯林争个高低，两伙人差点在危险的树林里打起了群架。他俩非要一决胜负没什么，但不分场合地打架，还非要拉上自己的朋友，实在太没脑子了。”
亚瑟是个恋母情结严重的家伙，刚认识利亚姆就觉得他要和他抢妈，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
利亚姆离开后，亚瑟鬼鬼祟祟地跟踪了一段时间，发现他和上城区拉夫特的孩子们混到了一起，更觉得利亚姆嫌贫爱富。
多亏艾丽莎夫人教得好，亚瑟在下城区人缘还不错，有一堆小伙伴。他组成了一支‘国王骑士团’，专门和‘拉夫特骑士团’对着干，想尽办法要和利亚姆争出个高下。
利亚姆便鼓动亚瑟，让‘国王骑士团’去喷泉广场表演节目，绕着弯儿给他出主意。亚瑟赚到了钱，利亚姆得到了对照试验结果，皆大欢喜。
现在，利亚姆感受着炉火的热量，盯着自己的脚趾，说着亚瑟的闲话。
艾丽莎夫人在一旁慢慢听着，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她咳得十分剧烈，像是要把肺从喉咙里倒出来一样。利亚姆慌忙停下讲述，手忙脚乱地找水给她。
“艾丽莎夫人，您咳了几天了？有没有去教堂看过？”利亚姆忙问。
“咳咳……我没事。”艾丽莎夫人道，“利亚姆，你……怎么了？”
她没有像瑟琳娜一样，直接问‘你为什么不看我’，也没有具体地说哪里不对，但利亚姆知道，她在说他的眼睛。
他裹紧了身上的布巾：“夫人……我，我碰到了一点事，现在看上去有些吓人。您……您千万不要害怕。”
他还没说完，艾丽莎夫人又靠近了些，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利亚姆放弃了心里可笑的挣扎，慢慢抬起头。
艾丽莎夫人的打扮有些像教堂的修女，在布料如金的贫民区，她总是穿着遮住手臂大腿的灰色长裙，正面再系一条白围裙。褐色长发用白色布巾包起，规规矩矩地垂在脑后。苍绿色的眼眸被包裹在发肿的眼皮下，眼角的皱纹让她的目光更显温和。
她看着利亚姆的脸，没有任何躲闪和恐惧。
利亚姆不自在看向一旁，又忍不住转回眸子，偷偷打量她的脸色。
就这么一转眸的功夫，艾丽莎夫人竟然流下了两道眼泪。
“我的孩子。”她将利亚姆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抽泣，“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感受着艾丽莎夫人柔软又温暖的怀抱，利亚姆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鼻头的酸涩。
他像一个真正的十二岁小孩一样，不要脸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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