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翻译翻译什么叫石油
一张不大的光棱晶材质的圆桌，桌子这边是一位沉着的暗精灵少女，桌子一侧则是一名穿越者，和一名冰雪聪明的白发小女孩。
而桌子的另一头，是国家暴力的化身，和不洁又至高的人形巨龙。
瓷剑人。从连欣遇见邵年一来，便一直笼罩在迷雾之中。他们的影响力显然不低，但连欣却对瓷剑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如今，随着熙芙抛出一管石油，事态的性质改变了……一个模糊的形象似乎在连欣心头浮现。
石油，漆黑的液体，粘稠的化石，在中世纪，它是一个偶尔能起到奇效的武器；而在现代社会，石油是工业体系的能源，更是……钢铁洪流的血液。
连欣打了个寒颤。百年树人告诉她，瓷剑人的枪支构构件精度不低，其设计水平也接近冷战前期，并且不需要任何修正力量来驱动……她仿佛看到坦克碾碎众生颅骨，战机撕裂白云苍狗，被炮火洗干净的焦土上，三人一组的战士带着决心冲击而来……
而这些完全不需要任何资源力驱动。连欣见识过三起和至阳神教的战斗，至阳那些将自我献给中枢的子个体，可以屏蔽方圆数公里的任何修正能力。
而邵年提到过，至阳和瓷剑一直在交火……连欣不相信瓷剑面对修正屏蔽只能单方面挨打。
简而言之，如果有必要，瓷剑完全可以让一个异世界的战场，变成消失的波兰。
连欣现在只能在心底祈祷……瓷剑人不是美国人。不然熙芙这么做无异于自杀，还是带上油田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人一起自杀，说不定过几天熙芙在家里发现一袋洗衣粉，然后就遭到弹道导弹打击了。
然而连老师下一秒简直心肺停止。只见熙芙听到邵年的询问，稍有犹豫地看了一眼邵年和赛普琪安……然后人形巨龙嘴一咧：
“Whutahryewlookin'at，giarl？”
赛普琪安说了句英语，由于都有翻译修正，大家自然都听得懂，意思大概是“你在看什么，小姑娘”。
但连欣一听问题大了，因为赛普琪安这句英语说的吞音还咧嘴，说话时嘴巴张的老大……这特么是德州口音啊！
德州之于北美，犹如东北之于神州。更要命的是，德州是经典的南方州……
卧槽……连欣感觉下一秒熙芙就得被趴在地上说“我不能呼吸”了。幸好暗精灵只是发色瞳色为深色，而不是皮肤都是深色的。
见连欣以外的人都一脸茫然，赛普琪安对邵年摇了摇头：“大先生，熙芙应该不是一名来自北美洲的穿越者。”
邵年看了看熙芙，又看了看脸色微变连欣，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你上次用冲锋枪射击人类如此熟练……”
“我是湖南澧县人。”连欣瞪了一眼邵年。你以为姥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邵年耸耸肩，随后面带质疑地看向熙芙：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石油如此重要的呢？尤米一家十几年前就南迁了，按理来说你们不应该清楚我们的技术革新。”
邵年面露杀意，“贼子，你亡我瓷剑之心不死？”
——那憎恨与愤怒是如此浓厚，以至于熙芙周围的阴影都涌动着……劝说。
对，是劝说，影子们在散发出和蔼的气场，周围的气氛似乎被影子们缓和了。
邵年的神色这才稍稍放松下来。熙芙忽然道：
“精灵木。”
熙芙认真道，“我希望贵方可以……用精灵木跟我们交换。”
邵年闻言和赛普琪安面面相觑，随后他缓缓道：
“……你……这么想死？”
连欣一听懵了，啥？要精灵木就得死？
忽然连老师懂了。精灵木，那是合砯贵族的专属材质啊，熙芙这是想当贵族。
但成为贵族怎么就是寻死了？
熙芙见状也是心生疑窦，但依然神色如常：
“嗯。我……希望站在他身边。”
说到这里，熙芙流露出细微的犹豫。
应该是……难道是……我去！
连欣感到震惊，熙芙这是有喜欢的人？？
您还在谈判桌上把这事捅出来？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对手吗！
然后邵年下一句话让连欣感觉这世界真没意思：
“熙芙女士，据我所知，你喜欢他，他也爱着你。即使没有贵族身份，他也是愿意和你私奔的。”
邵年轻描淡写地安慰熙芙，一旁的连欣已经快疯了。你们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搞得这么清楚？
熙芙也是面露惊讶，“……真的……吗？我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看上去熙芙再一次陷入了被动。然而邵年却眉头一皱。
邵年随后抬眼仔细打量熙芙，“石油在你未婚夫手上？”
熙芙惊讶的神色凝住了。
邵年面露不悦，“熙芙女士，我想我们彼此之间需要更多的诚意，相互欺瞒、算计对谈话的推进是无益的。”
连欣一方面为邵年敏锐地直觉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却感觉邵年这厮真是不要脸，到底是谁算计谁啊？
熙芙随即笑了笑，“啊啊，是的……‘石油’的泉眼……在我未婚夫的领地中。”
邵年叹了口气，“那么，熙芙女士，我想我们恐怕很难进行谈判了。毕竟你是在用不属于你的东西来跟我们交涉。我瓷剑在南陆，向来遵纪守法，赚的一些钱财，不过是补贴国家财政，减少一些经济压力罢了……”
瓷剑人的领袖一脸遗憾，然而连欣早就看透了一切，因为一旁的米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连欣算是服了，这一桌子人就只有自己是在看热闹。她基本已经确定，米粒也有一个在暗处指导她的人了——正如三起会在自己心底传递言语一样。
想到三起，连欣气不打一处来。你死哪去啦？
然而，就算连欣这么想着——三起的声音也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如期响起。
连欣没由来地感觉有些不安。就在这时，熙芙忽然道：
“别这么绝对啊，邵年大先生。”
熙芙在“大先生”的“大”字上发音稍稍用力了一些，赛普琪安见状看了一眼邵年。
邵年敲了敲桌子：“报根蔓。”
熙芙·尤米立刻答道：“意未尽，扑朔离。”她说这句话时用的是中文。
“春点开不开？”
“门清儿。”
“家父有碰？”
“顶儿。”
邵年闻言哈哈大笑，靠在椅背上：
“你传正。”他的声音一下子垮了下去，像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下世界。
“岂敢。”熙芙立刻起身站直，躬身行礼。
赛普琪安轻轻地从怀里摸了一包卷烟出来，抽出一根，又摸出一枚浮雕暗纹打火机，双手恭敬地递给邵年……趁着熙芙面朝地面，邵年脸直接绿了。
他看了眼米粒，只见小姑娘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那根卷烟。
邵年摆摆手，赛普琪安赶紧把烟收了回去。同时邵年看着米粒快速地摇头，比了个“不行”的手势。
米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邵年合上双眼，立刻调整好了状态。他继续用低沉地声音问道：
“瞅啥？”
熙芙见状坐下道：“勾道关子。”
“起皮子？”
“满转。”
邵年摇摇头，“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
熙芙闻言莞尔，“地上有米，乌鸦有底。”
男子闻言冷哼一声，“德尔萨的笋仔，会这些，不奇怪。”
邵年随后敲了敲桌子，“上毛里响？和谁响？”
熙芙闻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邵年，而邵年等了一会见熙芙不语，便继续道：
“响不响，先上项。可别当我是吃皮子，不打小项就找横的谈，不给你苦窑，还是看在那管石油的份上。”
熙芙环视四周，耸肩道：
“石油是我发现的，也是我自己钻出来的。”
熙芙嗤嗤一笑，“不知道这一点，够不够？”
邵年见熙芙对答如流，本就眉头舒展，现在闻言更是眼前一亮，“你会勘探？”
暗精灵少女点点头，“北边境伯爵领的石油储藏，我已经探查清楚了。”
邵年沉吟片刻，“是‘且听风吟’告诉你的吧……不，你用了特殊的方法。”
熙芙伸手旋转三圈，随后躬身行礼，“我有五个修正槽位，多少学了些旁门左道。”
五个……连欣慕了。
邵年搓了搓下巴，“黑话太久没说，我都有些生疏了。既然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么我们还是谈一谈合作的具体事宜吧。”
你这特么叫生疏……连欣想打人。你们对话的流畅程度堪比杨子荣拜威虎山好吗！
等等……连欣出言问道：
“不是，你们前面不是还表示不太能谈妥吗……怎么忽然可以合作了？”
邵年挠挠头，“我们刚刚用的是黑话……”
卧槽……
连欣算是明白了。明的不行，来暗的。反正双方没有提到过他们准备从物理角度介入一些语焉不详的事情，可能是在交流文学作品吧，毕竟都是文化人。
文化人……想到两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用北国黑话交流，连欣总有种大学生下乡下到土匪窝子的感觉。
想到这里连欣想起了尼莫那个死病娇，下次有机会见面可以试试黑话，看看这家伙会不会病娇的黑话。
邵年见连欣若有所思，继续道：“此外，油田是熙芙发掘的。鉴于这么久都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这些油气可能并非地表油气……熙芙应该是动用修正能力将其表面冻成固体，再打捞上来的。也就是说其他人并不清楚油料的大量存在。我们可以避免被土地所有者要挟来获得这些土地。”
毕竟是石油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连欣表示理解。不过熙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这么行啊。
连欣投过去钦佩的目光，熙芙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看了看连欣，看了看邵年，最后看了看米粒……顿时神色微变。
随后熙芙像是在思索什么，目光游离，时不时稍稍打量连欣一下，犹豫不决。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连欣不由得端起茶杯喝口水压压惊。她目光瞟了眼米粒，只见米粒看着熙芙的神色暗自点头。
……为师和邵年这厮真的不是CP啊！
而邵年显得有些恼怒，“连老师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在考虑与之政治联姻的话，就算你以石油为筹码，我想这也是不可能的。”
噗……
连欣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你考虑的更离谱啊喂！
还没完，只见邵年转过去对赛普琪安厉声斥责：“你们在搞什么？怎么没有把熙芙女士的真实取向调查清楚？”
“对不起，大先生！”赛普琪安立刻顿首，“这是我的疏忽！”
熙芙：？？？
连欣一拍桌子，“开我玩笑很爽是不是！嗯？”
邵年也拍桌子，“就开你玩笑怎么啦？”
连欣跺跺脚，“赶紧谈正事吧喂！别插科打诨啦！”
连欣是真的担心自己和米粒耽误了邵年的正事，本来吃完饭谈正事自己这啥也不懂的就该回避了，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还没请自己走，自己也一直没找到机会撤走。
邵年则显得有些不高兴，“那就谈正事呗。熙芙女士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必须帮助她，不管熙芙女士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要全力以赴。连欣，你怎么看？”
连欣本来还想回敬几句的，听到邵年这句话，她一下子明白了。
邵年说的话，翻译翻译就是：帮你可以，但你得把理由跟目的摆明了，别在这扯来扯去的。
而邵年问自己这句话……
连欣仔细琢磨了一下，其实邵年一开始就在问，熙芙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而熙芙抛出了石油后，邵年又问了一边，趁着大家都还在消化信息，套用地球的俗语来检测熙芙的成分，有没有和穿越者沾边。
因为，如果有现代地球的穿越者过去，熙芙对于石油的理解就难以把控了。邵年排除掉这一点以后，又开始和熙芙拉扯。威胁，恐吓，而熙芙回敬以表面软弱，实则难缠的回击。
然后提到熙芙的未婚夫，熙芙故意想卖个破绽引诱邵年咬钩“石油”这一诱饵，再甩出石油在未婚夫领地上这一事实，让瓷剑陷入被动……但邵年很显然识破了，提前挑明了这一点，这就让瓷剑避免了“先谈妥再被追加条件”的困境了。
随后邵年以生气的态度逼迫熙芙追加筹码，熙芙避而不谈，转而开始表明自己懂得黑道规矩，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推进合作。
黑道和明面上的规矩不一样，分配法则和手段自然也不一样，这就让介入的成本发生了变化。然而双方在法外体系下也没能达成一致，因为熙芙总是不主动提起介入对象的情况。
我说谈一谈合作具体事宜，你不直接接过话茬，你求我办事还是我求你办事？
介于熙芙之前对答如流，邵年可不觉的这姑娘是不懂规矩，那必然是别有所图。索性插科打诨，让熙芙自己看着办。
但是你问我怎么办……连欣想了想，邵年一直在谈判中给自己刷存在感……这是要把烫手山芋甩给自己呀。
连欣的表态无非就是帮和不帮。帮就是瓷剑略占下风，不帮就是熙芙得加码，哪边都不舒服。
看来那片油田对瓷剑真的很重要……连欣深吸一口气，好嘛，做坏人就做坏人吧。邵年救了米粒，又训练了自己，帮邵年当一次棋子，不过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连欣肯定要挺邵年呀。
于是她缓缓开口：“我认为，这事得慢慢……”
她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邵年用无比清澈的眼神看着连欣。
真奇妙啊。明明是机械的双眼，邵年的意图却清晰可见。
“我想听到的，是你自己的看法。”这样的意图传递到连欣的眼底。
邵年看向米粒，古井无波的面容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柔情。“小姑娘，你也来讲讲？”
连欣明白了。邵年是真的准备考虑她和米粒的想法。
妈的，国家大事你们自己搞啊！
连欣瞪了一眼邵年，邵年则恶狠狠道：“给句痛快话，到底怎么整！”
连老师一拍桌子，“我觉得……”
“必须得帮。”
米粒忽然出言道，“帮，而且得快，三个月之内，油田必须掌控在在座的各位手里。”
白发的幼女起身道，她站起来的高度刚好足够平视坐着的各位。
连欣先是惊讶，后来……很快就接受了。
什么嘛，我就知道米粒肯定瞒着为师什么，你看果然变成大佬了！
邵年问道：“为什么呢？”
米粒耸耸肩，“……感觉。”
邵年示意她坐下，“好。那么，熙芙女士，我们将全力协助你和你的未婚夫。我想大致过程应该是暗示我们和你的关系，以此在你自己的家族里站稳脚跟，然后反推施加压力给您未婚夫所在的家族，尽可能使其掌握更多的家产。”
熙芙接过话头，“那之后，油田的产出全数归瓷剑所有，我们将提供技术以外的一切支持，瓷剑也将作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参与南方竞争。”
邵年耸耸肩，“差不多。你看，开诚布公是非常简洁明了的。”
熙芙笑笑不说话。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先别放松啊，年轻人。”
邵年呵呵一笑，“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熙芙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邵年指了指熙芙的心脏，“别忘了，你可是德尔萨超级兵——的幼苗。一千多年间，瓷剑万族死在德尔萨超级兵脚下的人数高达四十多亿……”
邵年轻轻地笑了笑，“你的家族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熙芙，按照他们的设想，你能活着回去，必然是有问题的。”
熙芙闻言神色惨然。
“国仇家恨很难化解，但不是不能化解。”邵年忽然把手枪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一旁的赛普琪安见状立刻冲出房间，门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熙芙见状浑身紧绷，她就算要死……也必须反抗。
“就算是谈妥了，你也得缺少一些零件什么的。”邵年起身，给手枪上膛，“按照德尔萨曾经对我们的做法，你现在理应被挖掉心脏和右眼，丢失一片肺叶，肝、肾切去四分之三，前脚掌丢失，十根手指只留三根……”
熙芙起身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她咬牙道：“不，你是想逼迫我吐出更多东西，或者利益……但……我不是为了自己。我……不会屈服的！”
邵年一脸奇怪地看着熙芙，“我要是真的准备这么对你，就不会讲这么多了。而且你脚下还有哲刀在保护你……”
说到这里邵年看了看窗外，把手枪递给了连欣，又摸了摸米粒的头顶，如同纳米护盾一般的东西把小女孩罩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遗憾地看向熙芙：
“孩子，你为什么……不相信来自弱者的善意呢。”
熙芙一愣，弱者？
你是弱者？你开什么玩笑？
见熙芙毫不动摇，邵年叹了口气。随后他继续道：
“总而言之，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你既可以不失去零件，又可以与我们亲昵而不被质疑。”
熙芙依然是紧张地状态。
邵年坚定道，“那就是……把我们的关系，变成过命的交情。”
三起的声音忽然在连欣心底响起：
“来了！连欣，后撤一步！”
听到三起的声音，连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照做。她抱着米粒直接向后倒去，资源力裂开现实的界限，无尽的超空间接纳了她！
随后邵年从怀里摸出另一把手枪，朝窗外连开数枪。在顷刻间爆起的白色光辉中，他的声音逐渐被膨胀的空气声压住——但依然清晰地传到了熙芙耳里！
“与我们并肩作战吧——对抗那来自光明的虫群！”
海量的资源力笼罩了瓷剑人的商馆。就像是被火星点燃一样，至阳审判如期而至！
熙芙的青丝随着破碎的玻璃舞动。她深吸一口气，为了自己，为了他，为了……
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狂风带来警告和提示。寒冰覆盖上熙芙的手掌，见证决心的时刻……到了！
而桌子的另一头，是国家暴力的化身，和不洁又至高的人形巨龙。
瓷剑人。从连欣遇见邵年一来，便一直笼罩在迷雾之中。他们的影响力显然不低，但连欣却对瓷剑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如今，随着熙芙抛出一管石油，事态的性质改变了……一个模糊的形象似乎在连欣心头浮现。
石油，漆黑的液体，粘稠的化石，在中世纪，它是一个偶尔能起到奇效的武器；而在现代社会，石油是工业体系的能源，更是……钢铁洪流的血液。
连欣打了个寒颤。百年树人告诉她，瓷剑人的枪支构构件精度不低，其设计水平也接近冷战前期，并且不需要任何修正力量来驱动……她仿佛看到坦克碾碎众生颅骨，战机撕裂白云苍狗，被炮火洗干净的焦土上，三人一组的战士带着决心冲击而来……
而这些完全不需要任何资源力驱动。连欣见识过三起和至阳神教的战斗，至阳那些将自我献给中枢的子个体，可以屏蔽方圆数公里的任何修正能力。
而邵年提到过，至阳和瓷剑一直在交火……连欣不相信瓷剑面对修正屏蔽只能单方面挨打。
简而言之，如果有必要，瓷剑完全可以让一个异世界的战场，变成消失的波兰。
连欣现在只能在心底祈祷……瓷剑人不是美国人。不然熙芙这么做无异于自杀，还是带上油田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人一起自杀，说不定过几天熙芙在家里发现一袋洗衣粉，然后就遭到弹道导弹打击了。
然而连老师下一秒简直心肺停止。只见熙芙听到邵年的询问，稍有犹豫地看了一眼邵年和赛普琪安……然后人形巨龙嘴一咧：
“Whutahryewlookin'at，giarl？”
赛普琪安说了句英语，由于都有翻译修正，大家自然都听得懂，意思大概是“你在看什么，小姑娘”。
但连欣一听问题大了，因为赛普琪安这句英语说的吞音还咧嘴，说话时嘴巴张的老大……这特么是德州口音啊！
德州之于北美，犹如东北之于神州。更要命的是，德州是经典的南方州……
卧槽……连欣感觉下一秒熙芙就得被趴在地上说“我不能呼吸”了。幸好暗精灵只是发色瞳色为深色，而不是皮肤都是深色的。
见连欣以外的人都一脸茫然，赛普琪安对邵年摇了摇头：“大先生，熙芙应该不是一名来自北美洲的穿越者。”
邵年看了看熙芙，又看了看脸色微变连欣，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你上次用冲锋枪射击人类如此熟练……”
“我是湖南澧县人。”连欣瞪了一眼邵年。你以为姥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邵年耸耸肩，随后面带质疑地看向熙芙：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石油如此重要的呢？尤米一家十几年前就南迁了，按理来说你们不应该清楚我们的技术革新。”
邵年面露杀意，“贼子，你亡我瓷剑之心不死？”
——那憎恨与愤怒是如此浓厚，以至于熙芙周围的阴影都涌动着……劝说。
对，是劝说，影子们在散发出和蔼的气场，周围的气氛似乎被影子们缓和了。
邵年的神色这才稍稍放松下来。熙芙忽然道：
“精灵木。”
熙芙认真道，“我希望贵方可以……用精灵木跟我们交换。”
邵年闻言和赛普琪安面面相觑，随后他缓缓道：
“……你……这么想死？”
连欣一听懵了，啥？要精灵木就得死？
忽然连老师懂了。精灵木，那是合砯贵族的专属材质啊，熙芙这是想当贵族。
但成为贵族怎么就是寻死了？
熙芙见状也是心生疑窦，但依然神色如常：
“嗯。我……希望站在他身边。”
说到这里，熙芙流露出细微的犹豫。
应该是……难道是……我去！
连欣感到震惊，熙芙这是有喜欢的人？？
您还在谈判桌上把这事捅出来？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对手吗！
然后邵年下一句话让连欣感觉这世界真没意思：
“熙芙女士，据我所知，你喜欢他，他也爱着你。即使没有贵族身份，他也是愿意和你私奔的。”
邵年轻描淡写地安慰熙芙，一旁的连欣已经快疯了。你们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搞得这么清楚？
熙芙也是面露惊讶，“……真的……吗？我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看上去熙芙再一次陷入了被动。然而邵年却眉头一皱。
邵年随后抬眼仔细打量熙芙，“石油在你未婚夫手上？”
熙芙惊讶的神色凝住了。
邵年面露不悦，“熙芙女士，我想我们彼此之间需要更多的诚意，相互欺瞒、算计对谈话的推进是无益的。”
连欣一方面为邵年敏锐地直觉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却感觉邵年这厮真是不要脸，到底是谁算计谁啊？
熙芙随即笑了笑，“啊啊，是的……‘石油’的泉眼……在我未婚夫的领地中。”
邵年叹了口气，“那么，熙芙女士，我想我们恐怕很难进行谈判了。毕竟你是在用不属于你的东西来跟我们交涉。我瓷剑在南陆，向来遵纪守法，赚的一些钱财，不过是补贴国家财政，减少一些经济压力罢了……”
瓷剑人的领袖一脸遗憾，然而连欣早就看透了一切，因为一旁的米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连欣算是服了，这一桌子人就只有自己是在看热闹。她基本已经确定，米粒也有一个在暗处指导她的人了——正如三起会在自己心底传递言语一样。
想到三起，连欣气不打一处来。你死哪去啦？
然而，就算连欣这么想着——三起的声音也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如期响起。
连欣没由来地感觉有些不安。就在这时，熙芙忽然道：
“别这么绝对啊，邵年大先生。”
熙芙在“大先生”的“大”字上发音稍稍用力了一些，赛普琪安见状看了一眼邵年。
邵年敲了敲桌子：“报根蔓。”
熙芙·尤米立刻答道：“意未尽，扑朔离。”她说这句话时用的是中文。
“春点开不开？”
“门清儿。”
“家父有碰？”
“顶儿。”
邵年闻言哈哈大笑，靠在椅背上：
“你传正。”他的声音一下子垮了下去，像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下世界。
“岂敢。”熙芙立刻起身站直，躬身行礼。
赛普琪安轻轻地从怀里摸了一包卷烟出来，抽出一根，又摸出一枚浮雕暗纹打火机，双手恭敬地递给邵年……趁着熙芙面朝地面，邵年脸直接绿了。
他看了眼米粒，只见小姑娘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那根卷烟。
邵年摆摆手，赛普琪安赶紧把烟收了回去。同时邵年看着米粒快速地摇头，比了个“不行”的手势。
米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邵年合上双眼，立刻调整好了状态。他继续用低沉地声音问道：
“瞅啥？”
熙芙见状坐下道：“勾道关子。”
“起皮子？”
“满转。”
邵年摇摇头，“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
熙芙闻言莞尔，“地上有米，乌鸦有底。”
男子闻言冷哼一声，“德尔萨的笋仔，会这些，不奇怪。”
邵年随后敲了敲桌子，“上毛里响？和谁响？”
熙芙闻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邵年，而邵年等了一会见熙芙不语，便继续道：
“响不响，先上项。可别当我是吃皮子，不打小项就找横的谈，不给你苦窑，还是看在那管石油的份上。”
熙芙环视四周，耸肩道：
“石油是我发现的，也是我自己钻出来的。”
熙芙嗤嗤一笑，“不知道这一点，够不够？”
邵年见熙芙对答如流，本就眉头舒展，现在闻言更是眼前一亮，“你会勘探？”
暗精灵少女点点头，“北边境伯爵领的石油储藏，我已经探查清楚了。”
邵年沉吟片刻，“是‘且听风吟’告诉你的吧……不，你用了特殊的方法。”
熙芙伸手旋转三圈，随后躬身行礼，“我有五个修正槽位，多少学了些旁门左道。”
五个……连欣慕了。
邵年搓了搓下巴，“黑话太久没说，我都有些生疏了。既然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么我们还是谈一谈合作的具体事宜吧。”
你这特么叫生疏……连欣想打人。你们对话的流畅程度堪比杨子荣拜威虎山好吗！
等等……连欣出言问道：
“不是，你们前面不是还表示不太能谈妥吗……怎么忽然可以合作了？”
邵年挠挠头，“我们刚刚用的是黑话……”
卧槽……
连欣算是明白了。明的不行，来暗的。反正双方没有提到过他们准备从物理角度介入一些语焉不详的事情，可能是在交流文学作品吧，毕竟都是文化人。
文化人……想到两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用北国黑话交流，连欣总有种大学生下乡下到土匪窝子的感觉。
想到这里连欣想起了尼莫那个死病娇，下次有机会见面可以试试黑话，看看这家伙会不会病娇的黑话。
邵年见连欣若有所思，继续道：“此外，油田是熙芙发掘的。鉴于这么久都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这些油气可能并非地表油气……熙芙应该是动用修正能力将其表面冻成固体，再打捞上来的。也就是说其他人并不清楚油料的大量存在。我们可以避免被土地所有者要挟来获得这些土地。”
毕竟是石油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连欣表示理解。不过熙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这么行啊。
连欣投过去钦佩的目光，熙芙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看了看连欣，看了看邵年，最后看了看米粒……顿时神色微变。
随后熙芙像是在思索什么，目光游离，时不时稍稍打量连欣一下，犹豫不决。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连欣不由得端起茶杯喝口水压压惊。她目光瞟了眼米粒，只见米粒看着熙芙的神色暗自点头。
……为师和邵年这厮真的不是CP啊！
而邵年显得有些恼怒，“连老师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在考虑与之政治联姻的话，就算你以石油为筹码，我想这也是不可能的。”
噗……
连欣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你考虑的更离谱啊喂！
还没完，只见邵年转过去对赛普琪安厉声斥责：“你们在搞什么？怎么没有把熙芙女士的真实取向调查清楚？”
“对不起，大先生！”赛普琪安立刻顿首，“这是我的疏忽！”
熙芙：？？？
连欣一拍桌子，“开我玩笑很爽是不是！嗯？”
邵年也拍桌子，“就开你玩笑怎么啦？”
连欣跺跺脚，“赶紧谈正事吧喂！别插科打诨啦！”
连欣是真的担心自己和米粒耽误了邵年的正事，本来吃完饭谈正事自己这啥也不懂的就该回避了，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还没请自己走，自己也一直没找到机会撤走。
邵年则显得有些不高兴，“那就谈正事呗。熙芙女士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必须帮助她，不管熙芙女士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要全力以赴。连欣，你怎么看？”
连欣本来还想回敬几句的，听到邵年这句话，她一下子明白了。
邵年说的话，翻译翻译就是：帮你可以，但你得把理由跟目的摆明了，别在这扯来扯去的。
而邵年问自己这句话……
连欣仔细琢磨了一下，其实邵年一开始就在问，熙芙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而熙芙抛出了石油后，邵年又问了一边，趁着大家都还在消化信息，套用地球的俗语来检测熙芙的成分，有没有和穿越者沾边。
因为，如果有现代地球的穿越者过去，熙芙对于石油的理解就难以把控了。邵年排除掉这一点以后，又开始和熙芙拉扯。威胁，恐吓，而熙芙回敬以表面软弱，实则难缠的回击。
然后提到熙芙的未婚夫，熙芙故意想卖个破绽引诱邵年咬钩“石油”这一诱饵，再甩出石油在未婚夫领地上这一事实，让瓷剑陷入被动……但邵年很显然识破了，提前挑明了这一点，这就让瓷剑避免了“先谈妥再被追加条件”的困境了。
随后邵年以生气的态度逼迫熙芙追加筹码，熙芙避而不谈，转而开始表明自己懂得黑道规矩，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推进合作。
黑道和明面上的规矩不一样，分配法则和手段自然也不一样，这就让介入的成本发生了变化。然而双方在法外体系下也没能达成一致，因为熙芙总是不主动提起介入对象的情况。
我说谈一谈合作具体事宜，你不直接接过话茬，你求我办事还是我求你办事？
介于熙芙之前对答如流，邵年可不觉的这姑娘是不懂规矩，那必然是别有所图。索性插科打诨，让熙芙自己看着办。
但是你问我怎么办……连欣想了想，邵年一直在谈判中给自己刷存在感……这是要把烫手山芋甩给自己呀。
连欣的表态无非就是帮和不帮。帮就是瓷剑略占下风，不帮就是熙芙得加码，哪边都不舒服。
看来那片油田对瓷剑真的很重要……连欣深吸一口气，好嘛，做坏人就做坏人吧。邵年救了米粒，又训练了自己，帮邵年当一次棋子，不过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连欣肯定要挺邵年呀。
于是她缓缓开口：“我认为，这事得慢慢……”
她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邵年用无比清澈的眼神看着连欣。
真奇妙啊。明明是机械的双眼，邵年的意图却清晰可见。
“我想听到的，是你自己的看法。”这样的意图传递到连欣的眼底。
邵年看向米粒，古井无波的面容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柔情。“小姑娘，你也来讲讲？”
连欣明白了。邵年是真的准备考虑她和米粒的想法。
妈的，国家大事你们自己搞啊！
连欣瞪了一眼邵年，邵年则恶狠狠道：“给句痛快话，到底怎么整！”
连老师一拍桌子，“我觉得……”
“必须得帮。”
米粒忽然出言道，“帮，而且得快，三个月之内，油田必须掌控在在座的各位手里。”
白发的幼女起身道，她站起来的高度刚好足够平视坐着的各位。
连欣先是惊讶，后来……很快就接受了。
什么嘛，我就知道米粒肯定瞒着为师什么，你看果然变成大佬了！
邵年问道：“为什么呢？”
米粒耸耸肩，“……感觉。”
邵年示意她坐下，“好。那么，熙芙女士，我们将全力协助你和你的未婚夫。我想大致过程应该是暗示我们和你的关系，以此在你自己的家族里站稳脚跟，然后反推施加压力给您未婚夫所在的家族，尽可能使其掌握更多的家产。”
熙芙接过话头，“那之后，油田的产出全数归瓷剑所有，我们将提供技术以外的一切支持，瓷剑也将作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参与南方竞争。”
邵年耸耸肩，“差不多。你看，开诚布公是非常简洁明了的。”
熙芙笑笑不说话。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先别放松啊，年轻人。”
邵年呵呵一笑，“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熙芙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邵年指了指熙芙的心脏，“别忘了，你可是德尔萨超级兵——的幼苗。一千多年间，瓷剑万族死在德尔萨超级兵脚下的人数高达四十多亿……”
邵年轻轻地笑了笑，“你的家族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熙芙，按照他们的设想，你能活着回去，必然是有问题的。”
熙芙闻言神色惨然。
“国仇家恨很难化解，但不是不能化解。”邵年忽然把手枪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一旁的赛普琪安见状立刻冲出房间，门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熙芙见状浑身紧绷，她就算要死……也必须反抗。
“就算是谈妥了，你也得缺少一些零件什么的。”邵年起身，给手枪上膛，“按照德尔萨曾经对我们的做法，你现在理应被挖掉心脏和右眼，丢失一片肺叶，肝、肾切去四分之三，前脚掌丢失，十根手指只留三根……”
熙芙起身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她咬牙道：“不，你是想逼迫我吐出更多东西，或者利益……但……我不是为了自己。我……不会屈服的！”
邵年一脸奇怪地看着熙芙，“我要是真的准备这么对你，就不会讲这么多了。而且你脚下还有哲刀在保护你……”
说到这里邵年看了看窗外，把手枪递给了连欣，又摸了摸米粒的头顶，如同纳米护盾一般的东西把小女孩罩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遗憾地看向熙芙：
“孩子，你为什么……不相信来自弱者的善意呢。”
熙芙一愣，弱者？
你是弱者？你开什么玩笑？
见熙芙毫不动摇，邵年叹了口气。随后他继续道：
“总而言之，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你既可以不失去零件，又可以与我们亲昵而不被质疑。”
熙芙依然是紧张地状态。
邵年坚定道，“那就是……把我们的关系，变成过命的交情。”
三起的声音忽然在连欣心底响起：
“来了！连欣，后撤一步！”
听到三起的声音，连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照做。她抱着米粒直接向后倒去，资源力裂开现实的界限，无尽的超空间接纳了她！
随后邵年从怀里摸出另一把手枪，朝窗外连开数枪。在顷刻间爆起的白色光辉中，他的声音逐渐被膨胀的空气声压住——但依然清晰地传到了熙芙耳里！
“与我们并肩作战吧——对抗那来自光明的虫群！”
海量的资源力笼罩了瓷剑人的商馆。就像是被火星点燃一样，至阳审判如期而至！
熙芙的青丝随着破碎的玻璃舞动。她深吸一口气，为了自己，为了他，为了……
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狂风带来警告和提示。寒冰覆盖上熙芙的手掌，见证决心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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