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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坠落

    他熟练地在沼泽旁挖了一个长约180厘米,宽约45厘米的深坑,随后他跺了跺脚,用资源力隔开了即将渗入坑中的泥水。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将手先后放在刺入她心脏、咽喉与腹腔的精灵木箭矢上。他两指前端冒出极高温度造成的白光,精灵木的神圣属性立刻无影无踪,很快便化作了灰烬。

    他轻轻为她打落伤口中的灰烬,随后托起她下到坑中,将她郑重地放在坑底。

    “……还是晚了啊。”

    他最后看了一眼她,随后爬到地面上,跺了跺脚解除了部分的资源力覆盖。

    拦截水的资源力被抽取,但拦截泥土的资源力依旧存在。泥水被过滤为纯净的清水,带起她的长发,在水流中舞动。

    他心神一凝,清水泛起冰花,两秒钟后水流彻底冻结,她长长的睫毛与荞麦色的长发以漂浮的状态冻结在水中,却依然像是在舞动一样。

    就像她并没有死去,只是沉睡在了坚冰中一样。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坍塌的天空,又看向远方正在燃烧的地平线。他很清楚,就算用精金打造棺材,就算将她埋在世界的尽头,她的遗体依然会被惊天动地的战争彻底摧毁,连同整个文明,和本就在劫难逃的世界。

    但埋葬她是必要的。

    因为……埋葬了她——

    “我便不再是人,直到下次重逢。”

    他随手一抓,向后一拖,随后有什么存在被从超空间航线中撕扯而出,一名骑着八足铁马的骑士被拖入现实!

    “找到了。”

    他从虚空中抽出一根中段带血的山铜长矛,而那名骑士稳住胯下坐骑后,看到了那根长矛。

    长矛上的血迹在空中慢慢干涸,就像山铜才刚刚染血一样。

    骑士仔细看了那长矛一小会,忽然发出一阵嗤笑。随后长槊一指敌人,顿时胯下铁马蹄生冰河,冲向宛如梦魇的他。

    三起带着连欣快速向战场外围踏空而去,但那些修士依然在盯着连欣。他们的头部转了接近180度来看向后方天空的连欣,就像一群披着人皮的狼群。

    不……更像是……蜂群!

    为什么……盯着我?还是在盯着三起?亦或者……

    连欣猛然想起三起说过,“还有很多人同样在追踪这个小女孩”难道是冲着米粒来的?

    连欣仔细想了想,米粒的出现也是非常突然的,并且还没有以前的记忆,而且容貌还和周围人明显不一样,而且还有三个修正槽位,还有至阳诅咒……

    这别是什么“至阳”的圣女逃跑,或者被绑架的剧本吧?

    地面上传来巨响,连欣赶紧看向那边,只见那个青年背后弹出四个较小的推进器,随后将长刀刺入地面。

    推进器?这不是魔幻的异世界吗!

    百年树人恢复了功能,随后立刻弹出一个窗口:

    “有人发动了‘广域修正’……”

    还没有显示完毕,连欣的“百年树人”便再度失效了。

    与此同时,少女感觉资源力开始远离自己,就像血液被快速地抽出体外。连欣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深邃的恐惧……这种感觉……她在被梦境中的长矛洞穿时,血液汩汩流出体外的感觉……是一样的!

    连欣想要尖叫,但她忽然想到三起。

    糟糕!那个人一定发动了干扰修正发生的能力!那腾空的三起岂不是也要……

    连欣想仔细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在下坠,但三起又一转身形,向着天空再迈进了一步。

    “……你不受影响吗?”连欣松了口气道。

    三起冒出迷茫的紫光,“我不是掀桌子了吗?”

    连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在这几千米的高空如何“掀桌子”,随后她反应过来,三起的意思是……他已经撕毁了协议。

    “他的修正干涉是新时代的修正?”连欣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三起表示肯定,“那当然,只有修正能影响修正,就像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连欣想起自己高中时期,班上的男生总喜欢在中午发出“无懈可击”“我无懈你的无懈可击”“我无懈你无懈他的无懈可击”这样的响声。

    “这么说来,那个东西也可以被……”连欣想了想问道。

    “当然,你看……”

    只见地上的修士凭空画了个光芒法阵:“修正环境逆构建。”

    连欣感觉被抽出去的血液又流回来了。可当她想要发动“百年树人”,却发现……这个修正像是消失了一样。

    “他们只复原了和‘至阳’有关的修正发动环境。”三起解释道,“比如这个就不可以。”

    三起在空中如同跳跃般收腿,随后向下方猛地一踢,坚冰凭空出现,如同暴风雪般伴随那几何形的腿骨冲向下方!

    但刚冲出去不远,坚冰便随风飘散了,踢腿带着的资源力也消失殆尽。

    “但这个就可以,不过需要拟合。”

    说完,三起头部冒出智慧的蓝光,一些金色的散点出现在三起身边,随后如同建模一般,几条曲线按照某种特定的方程穿过或绕过散点,前后相连包住了三起。

    他的胸膛随后凝聚出一个金色的小球,随后以极高的速度冲向那些修士。

    “这怎么感觉像刚刚砸下来的那个太阳?”连欣问道。

    “这就是刚刚他们发动的‘至阳裁决’。”三起说完,忽然在空中猛地一顿。

    “哈?为什么要攻击他们?”连欣感到不太对劲。

    连欣还没问完,三起便用力把她和米粒向下狠狠地丢下!

    在呼啸着的狂风中,连欣听到了三起的回答:

    “因为他们先动手了!而且采用的是‘旧时代’的修正!我躲不开!”

    无法防御?

    连欣刚刚下坠五米,一道半径三米的巨大白色光束便自地面射来,直接把三起整具白骨都笼罩在了光幕中!那光束几乎擦着连欣的脸颊而去,即使相隔数米,少女都感觉自己半边头发烧焦了,脸颊更是传来烧伤一样的痛感!

    “我嫐……”

    连欣感觉这场景好像在哪见过。

    千米高空自由落体……连欣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高空的寒冷还是内心泛起的冰渣。

    她脑海一片空白,大地的重力正在让她加速下坠,但很快她的速度便会维持在一个很高但不再增加的速度上,最后撞到也许是泥土,也许是石头的地面上,然后如同被拍死的苍蝇一般摊平在地面上。

    血液像是被气流逼到了天空里,连欣被气流裹挟着不停地翻转,浑身的精力都像被离心力从肌肉里逼走了一样。

    然而,眼角一闪而过的……是米粒的白发。还有三起那猩红的光球,那红色像是血光一般透露着不祥。

    “等我!”那骷髅在空中一动身形,猛地冲刺,但却是朝着天空冲刺!不,他的身体如雪花般消融了!

    “超空间航线?”连欣在混乱中努力维持思绪,思考着……三起的话语,“等我!”

    还有救!

    就像是灵魂回归躯壳一般,连欣努力地维持清醒,任那气流涌入口腔:

    “百年树人!查询!”

    些许知识涌入脑海,连欣立刻尽全力撑起腹部,同时强忍气流冲击的疼痛,以人字形展开四肢!

    连欣很清楚,那帮修士不知为何要攻击自己,而他们的攻击方式显然难以防御!为了防止一直被战术打击,三起这是直接去攻击他们了!

    她如同面筋一般被气流狠狠地甩动,但很快她便稳住了身形,不再旋转了。

    随后她稍微一收四肢,变成了跳伞姿势!

    气流依然在冲击着她的神经,她的姿势显然有差错,但起码足以让她掌握自己身体的一点点主动权。

    刘海被狂风吹开,这也让连欣的视野毫无遮挡。她轻轻偏头看向两边,随后发现米粒正在自己的右下方十几米处!

    连欣咬咬牙,并腿收臂,阻力减小,相对速度提高,她快速冲向米粒的方向!

    来到米粒下方时,连欣立刻张开四肢降速,随后两手试图抓住米粒……

    被弹开了!连欣努力集中精神,在米粒旋转时再度出手!

    这次她终于抓住了,并且将米粒翻了个身,小女孩在昏迷中也被连欣调整成了人字形!

    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这样下降最慢。起码比毫无作为要慢不少。

    不知道三起要和他们打多久……但自己必须争取时间!

    连欣托着米粒下坠着,她总算想起来,自己在梦境中也遇到过这样的场景。

    但……她没有米粒。现在她必须对还有时间的生命负责!

    “还有一个多月……无可救药之前,我得全力以赴!”

    少女看向那边的战场,顿时她感觉心脏停了一拍。那些修士在与青年刀光剑影时,依然在看向自己这边。

    并且,远离战场的一名修士……对着自己伸出了食指。

    汹涌的资源力在他的指尖凝结,连欣知道这是“骄阳射线”,也就是刚刚攻击三起的招数。

    而这次的规模显然更大,他的吟唱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怪物!”

    野兽的嘶吼自最深的空间传来。

    一具骷髅在那修士身旁如雪花般凝聚,他出现时,周围五米之内都被卷入了超空间风暴,除了三起,一切都在如同粉碎的冰雕般消逝,包括那名修士!

    而三起此时手上,还凝聚着海量的资源力,两枚光球像是龙爪握珠一样被他凝聚!猩红的散点围绕着他,无数条拟合的曲线反复出现又毁灭。

    他借助超空间的时间不稳定性,提前完成了吟唱和建模!尽管他因为强行脱离超空间航线而伤痕累累。

    青年见状,立刻冒着背后被修士们攻击的危险,背后四个推进器冒出长长的尾焰,朝着连欣这边飞来……也是为了躲避接下来的浩劫!

    “去死!”

    三起头部的猩红光球已经变得极为不稳定,汹涌的等离子肆虐着周围的一切!他将两臂狠狠地砸向地面!

    膨胀的光团再度笼罩战场,但这次……是猩红的光团!

    光团迅速地膨胀……笼罩了所有修士。很明显这个红色的光团是三起对“至阳裁决”的改造,修士们即使有防御的办法……也对应不上。

    修士们在毁灭前发出不可动摇的声响,“她每多一条走狗……我们的意志便坚定一分。”

    令人惊悚的是,他们虽然声线不同,但发声几乎是完全同步的……就像那么多人,其实只是一个人。

    而那个青年先是被紧随其后的气流卷了个踉跄,但随后他稳住了身形,向着即将落地的连欣飞来。

    连欣心说还好我采取的跳伞姿势,不然刚刚三起出现前我就没了!

    但是现在……怎么办啊!要落地了!

    连欣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不断放大的地面。就在这时青年隔着几百米,朝着连欣打出一枚子弹。

    青年明显计算了提前量,不断下落的连欣被精确命中。顿时连欣感觉好像有一团泡沫包裹住了自己,并且那感觉不断蔓延,一直延伸到了米粒的体表。

    随后连欣感觉慢慢地,自己下落的速度显著下降了,但这个速度落到地面依然是死路一条。

    而青年看向三起,低声道:

    “……谢谢。”

    三起好像听到了低语:

    “为什么?”

    他头部冒出困惑的暗紫色光芒,但身子可没有困惑。

    他一指连欣,少女和小女孩也如同破碎般消散,连欣试图看清周围的一切,但视线所及只是一片黑暗。

    自己依然在保持着一个较高的速度,但连欣……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往那边下坠。

    不对。连欣茫然地收腹又撑起腹部,但自己并没有因为重力开始旋转。她只知道自己在移动,但她根本不知道哪边是哪边。她时而感觉自己在向上下坠,时而感觉自己在向后下坠。

    或者,我根本不是在下坠?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象?我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周围的黑暗才是真实的?

    我是谁?

    少女茫然了。她想要伸手触碰周围,但两臂像是肌肉反射一般,死死地抓着米粒不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突然出现了一抹曙光。

    就像是风划开了时间的界限,狂风席卷而来,穿过连欣的双眼,而周围的呐喊更是让连欣清醒了过来:

    “来——得——及!”

    三起猛地向后一拽,连欣带着高速冲出了黑暗,她回身看向身后,只见一个漆黑的裂口吐出了自己……

    ……刚刚那是啥?

    连欣忽然意识到,自己依然……保持着下坠的高速。

    只是现在这个速度是横向的了……自己正冲向三起!

    三起一边跑向连欣和米粒,一边朝着她们移动的方向冲刺。

    那骨质的双手再度接住了连欣,但还没结束——三起两脚刺入大地,骷髅抱着米粒和连欣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拖痕。

    最后他们撞上了一颗大树,三起先是狠狠地撞上了树,随后连欣的大脑壳又砸中了他的胸腔。而米粒则砸到了连欣的胸脯上,肯定没有大碍。

    连欣缓了缓。刚才那波体验可真是够呛,估计是三起把师生二人拖进了超空间,那破地方让连欣都陷入彻底的迷茫了。

    “你还好吗?”连欣有气无力地问道。刚刚的一切耗尽了她的体力。

    “状态百分百!”

    三起还是那么有精神。尽管他的骨头被不知名的伤害刻出累累划痕。

    但他们还是活下来了。确切的说,是米粒和连欣活下来了——三起大概怎么都能活下来吧。连欣想到。

    连欣感觉自己正被移动着,原来是三起将连欣放到了地上,起身又将连欣扶起靠在树边。

    “好了,该搭建节日篝火了。”

    “为什么是节日篝火?”连欣有气无力地问道。即使已经精疲力尽,吐槽不能停。

    “因为——我们劫后余生!”

    三起试图赢得欢呼和掌声,无奈两个女孩子一个深度昏迷,一个也差不多要昏迷了。

    三起沮丧地开始收集木柴,就在这时……那个青年走了过来。

    三起看了他一眼,只见青年提着一个大袋子……连欣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

    “给,你的行李。”

    青年将行囊轻轻地放在连欣身旁。

    “给她喂点果汁吧。”

    连欣点点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打开行李,熟练地拿出一枚还没有损坏的果汁袋,给嘴唇干裂的米粒喂了点。

    她盖上盖子,放好袋子。

    随后头一歪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