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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打入敌人内部

    “师长,这是四个县逃亡地主的名单,这些地主家的浮财已经入库了,田产还有部分在丈测,大部分已经分到佃户手里了。”卓翱把名单和一沓汇报放在李弘案头,静静地在一旁等待李弘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做出批示。

    李弘抬头看了卓翱一眼,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处理手上的案子。

    一宗离婚案,而且是妾室和丈夫的离婚案。

    《大明律》有规定,平民不准纳妾。

    但年满四十无子的,可以合法纳妾一名以延续香火,而且纳妾还需要正妻允许,成本很高。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的男性为了满足需求,行使的不是合法的纳妾手段,而是通过养外宅、纳通房丫头等方式达到目的。

    府城南郑县的一户小地主家在正妻死了之后纳了一房小妾,一直没有办手续扶正。

    本来,在大明官府治下这种婚姻关系算是比较常见,那些一直没有正妻名分的小妾往往都会想办法在老头死之前生个儿子出来,又或者在老头生前多讨点赏赐,免得等老头死了被老头家里人欺负。

    但这户小地主似乎不能生育,不管是死去的正妻还是新纳的小妾都没能给老爷诞下子嗣,这也可能是这名小妾迟迟没能被扶正的原因。

    李弘攻下府城之后,不仅释奴,还让李绯云领到妇孺科的姑娘们推倒城里的各个贞洁牌坊,并张贴告示鼓励寡居单身的女性再嫁。

    这名小妾听说李弘鼓励再婚的政策之后,为了自己日后的身家性命着想,壮着胆子去新成立的县衙门递状纸申请打官司离婚。

    李弘治下女人也可以算人头分田,只要她能把婚给离了,去乡下落户分田,再自称寡妇找户人家嫁了不难。

    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现在单身汉多着呢,寡妇再嫁比从良的妓女容易。

    在李弘手下做南郑知县的是此前梁应泽的幕僚胡元新,他自从从贼之后因为能力出众所以在李弘手下升得很快。

    胡元新接到诉状,意识到这件案子的示范作用,没有立即升堂,而是把案子送到了总兵府,请求李弘裁夺。

    现在李弘仍是按照《大明律》在执法,若是根据大明律,这户地主未满四十,纳妾肯定是非法的,直接叛离没有问题。

    但是胡元新在奏报里写了,这个案子虽然简单,但是带来的示范效应会很强。

    只要这个案子判离了,有一个离婚成功的小妾,就一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小妾选择离婚。

    所以胡元新还建议这户户主要给小妾一定的经济补偿,并且把这个案子作为典型,日后小妾离婚的案子都可以照着这么判。

    眼下严格禁止纳妾是不可能的,不然大明律关于纳妾的规定不至于会成为摆设。

    如果李弘强制每家非法纳妾的家庭离婚,这反而有悖人伦,可能会引来很大的反对声。

    但是如果这件案子的宣传效果足够好,就可以鼓励那些胆小的小妾主动提离婚。

    李弘提笔给胡元新的奏报写下批复,又告诉身边的秘书:“去把这件案子的卷宗抄一份,写个宣传的稿子出来,让妇孺科牵头把这件案子宣传出去。”

    “是。”一名秘书结果李弘手里的案卷,默默退下。

    随后李弘拿起卓翱呈上来的材料看了起来。

    卓翱又趁机问道:“需要监视那些不太配合的地主吗?”

    “不用。”李弘边看边说,“让他们走,留下的田产该分分,剩下的一律充公,我还正担心咱们大同社的钱粮不够花呢,多走几乎咱们就多点钱使。咱们现在占了四个县,虽然现在人手不够用,但可以转化的底层士子多得是,让他们跑去吧,组成还乡团打回来我都不怕。”

    等把名单看完,李弘递还给卓翱道:“你呀,别整天盯着别人,安心做你的政务工作,莫要分心!”

    卓翱笑着答道:“为师长分忧,再多的活儿我也干得完。”

    李弘不置可否地说道:“你去忙你的吧,对主动投诚的士绅态度好点,但也别太好。”

    “是。”卓翱拱手行礼后退出总兵府。

    那些逃跑地主士绅里面不仅仅有作恶多端自认为一定会被处死的,更多的是听说了李弘对待读书人的政策之后觉得李弘倒行逆施不堪忍受才选择举家逃跑。

    投靠李弘要从最基层的文职做起,或者去乡下协助农会分田,又或是紧急接受大同理论培训之后去做宣传干事。

    在这些逃跑的士绅眼中,这些活连大明的吏员都比不上,甚至新设的各个镇子的镇长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吏员。

    只有坐在县衙里办公的那才叫官。

    但是李弘的基层干事工作十分繁重,尤其是协助农会分田这项活,大多数时候都得呆在田间地头。

    本来这些读书人都还以为自己是被派去主持分田工作的,结果实际工作内容是亲自搞测量,有事还要处理老乡们之间的纠纷。

    不少人觉得这活根本不是读书人干的,让投诚的读书人去做这种皂吏才会做的事情完全是侮辱人,很多人都撂了挑子回去隐居读书。

    李弘也不管他们跑不跑,空出来的岗位让那些没了膏火银子就只能去种田的生员或者直接由各县童生顶上,想往上爬的贫寒士子总比看不起泥腿子的大户秀才多。

    王际明刚开始和梁应泽一样扭捏,他觉得李弘的施政都很好,但总放不下自己知县老爷的架子从贼。

    但是他在看到李弘快速扩张时展现出来的军事实力之后痛快地从了贼,大明官军若是能表现出如此的纪律性,那辽东的汉人一开始也不会反对大明的统治。

    王际明能力十分突出,组织分田的时候做得很好,李弘便也把他招到身边做秘书,日后也好破格外放提拔。

    眼下褒城县的知县一职暂时还空着,李弘准备留给王际明,但是王际明归顺得晚,即便工作能力突出也还没提拔到镇长的职务,秘书一职可以作为跳板。

    而且也可以给其他人打个样,只要干得好,破格提拔也是可能的,只是要在秘书院镀个金。

    此时王际明不无担忧地提醒道:“师长,咱们是不是过于苛待读书人了?那些皂吏可以做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识字班结业的基层干事嘛,读书人还是要点脸面的……”

    李弘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什么时候亏待过真正愿意做事的人?是这群读书人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一心只想做大事,却不愿做最基本的小事,怪得了谁?”

    王际明把头一缩,不敢再说话。

    李弘似乎余怒未消,说道:“我本来还打算让你去做褒城知县,但你显然还是没明白我让干部从基层做起的的良苦用心,我看你还是回去做镇长吧,赵芳去褒城县做代理知县。”

    王际明一时哑然,就因为一句话,自己第二次到手的知县没了。

    另一名叫赵芳的秘书欣喜不已,他原本是个童生,连生员的功名都没有,一路从分田干事做到副镇长,因为做事认真负责被李弘从副镇长的职位上抽到秘书院来,论资排辈本来是轮不到他去当褒城县知县的,现在算是捡了个漏。

    “谢师长栽培!”赵芳拱手作揖道。

    李弘笑道:“好好干,做得好才能转正,做不好你一样回去做镇长。”

    “定不辱命!”

    汪梦锡在一旁看得眼热。

    虽然他现在执掌秘书院,是李弘所有秘书的头头,一连几个月下来秘书院里已经有好几个秘书都外放出去了,又补了几个新人进来,但李弘始终没有要把他外放的意思。

    甚至连身为张福女婿的黄桥都被外放出去做镇长了,只有他还是呆在秘书院做参谋,虽说能参与各个重大决策的讨论,但他总是想出去做点实事。

    哪怕不做县官,做个镇长也好呢。

    等处理完今日公务,李弘特意把汪梦锡留下,直接问道:“是不是觉得我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不放你出去做事有些屈才?”

    “不敢。”汪梦锡拱手答道。

    李弘说道:“你怎么不敢?我让赵芳升代理知县的时候你眼里除了羡慕就是失落。”

    汪梦锡沉默,他的确羡慕。

    李弘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咱们的大同理论在贫寒士子里接受程度很高,但是大地主们都看不起这套理论,甚至仇恨这套理论的都有。现在不认可咱们大同理论的要么跑了要么隐居不肯为咱们做事,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咱们起事的基本盘就是苦出身。你也是苦出身,不要忘了咱们大同社就是教苦命人翻身做自己主人的组织。”

    “所以今日卓翱来说地主们逃跑的事情我并不在意,但是我早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这些逃跑的地主在外边肯定变着法的说咱们的坏话,等日后咱们打出去了,舆论上的阻力肯定不小,所以咱们要在舆论场上跟他们作斗争。”

    “你能写出《大同均田论》,我很赞赏,说明你很适合做理论斗争,我再给你派几个人,你们一道出去在外面做宣传,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咱们大同社的好。”

    汪梦锡怔怔看着李弘,他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竟然是这差事。

    不是在地盘内部做主官,而是要打入敌人内部做特务。

    “怎么样,你可愿意?”李弘问道。

    汪梦锡长揖到地:“我愿往!”

    “很好!”

    李弘本来打算把这差事交给赵登,但是赵登年纪太小,而且在读书这方面的确一点天分都没有,也不甚努力。

    若是把他派到根据地外面去发展大同社的社员,怕是基础理论都讲不清楚。

    思来想去,李弘还是觉得汪梦锡最合适。

    理论功底扎实,在办理论培训班时充分展现了其高超的忽悠人的能力,很适合做外宣工作。

    过了几日,汪梦锡就带着几名宣传干事和一个班的战士离开了根据地,先由赵登领路去西安府发展。

    赵登也有了新差事,专门做联络员。

    一日,赵登从总兵府出发去给汪梦锡送信,却不想半路遇上抢劫的,和劫匪拼杀一阵之后兜兜转转来到了咸宁县地界,李弘刚穿越到此时落脚的地方。

    咸宁县还是原来那个咸宁县。

    赵登到时已经快要到关城门的时候,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城门口。

    城门守卫已经准备关门,遇上这么一伙着急进城的便起了勒索的心思。

    赵登也是见惯了,从怀里取出几粒散银子递给众士卒,笑道:“几位爷,现在外边乱得很,我们几个不敢在城外过夜,还请行个方便。”

    士卒们都收了银子,笑眯眯说道:“你这鬼头倒是机灵,进去吧,跑快些,可别耽误我们关门。”

    “好嘞爷。”

    说着,赵登一行很快进了城,随后城门便紧紧关闭。

    赵登催促道:“走快点,天黑之前得到客栈,不然咱们哥几个还是得露宿街头。”

    身后几个同行的闻言都加快了脚步。

    一直到客栈,一名信使才忽然想起来说道:“我记得师长说过他原来落难的时候就是在这咸宁县,师长还说他当时受过一户人家的恩惠,咱们来都来了,要不明日去找找看那户人家,咱们也好替师长还一还恩情?”

    赵登说道:“我听过师长将这个故事,可那个施恩的姑娘连名字都没有,这怎么找?”

    有人建议道:“师长的妹妹不就在西安吗?咱们可以去问问小姐记不记得呀!”

    “小姐才七岁,她记得住吗?而且就算记得住,怎么让小姐给咱们指路?”一人表示这个建议不太靠谱。

    另一人说道:“咱们把小姐接出来不就行了,要说师长和他妹妹也是快一年没见了吧,肯定想得紧,咱们接回去也好让他们团聚团聚。”

    赵登说道:“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咱们来的路上可是遭了匪的,把小姐接着你是想害死她!”

    “那咱们还要不要去找嘛……”最初提议的那人嘟囔道。

    赵登沉吟片刻,说道:“咱们先去小姐那儿问问,看她还记得不记得,要是记得咱们在回去的路上再绕过来找找看。”

    “我看行。”众人纷纷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