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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戏班子

    杨算被这话说得沉默了。

    他这几日看了县衙里的账册,朝廷摊派下来的辽饷,比往年的赋税还多,两项加起来一年就得把老百姓敲骨吸髓。

    西北地方,粮食产量比不过江南,摊派却是一样的份额,这哪儿遭得住?

    再这样下去过个十年八年,哪怕好年景也是黄巢张角遍地走啊。

    面前这小子似乎……

    想当张角黄巢?

    在杨算沉默的当间,李弘掏出一本小册子,摊开拿到他眼前。

    “先生,这是我这些时日所作的文章。”

    杨算瞥了一眼,淡淡道:“放下吧,我抽空看。”

    李弘说道:“先生,不是课业作文,是我这些时日在乡下走访的调查结论。”

    杨算很疑惑地拿起来读,文章不长,就十页多纸,担杨算的眉头随着内容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

    “这文章的确是你写的?”杨算读完问道。

    “是我写的。”李弘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整篇文章基本就是抄的教员在1925年12月1日和1927年3月所作的两篇文章,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搞出来的魔改版。

    大意是大明的社会矛盾虽然还没有到达不可调和的地步,但已经到了临界点,只有发起农民暴动才能打破旧秩序建立新秩序。

    李弘读这两篇文章的时候还是在大学时期,到现在具体内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其核心思想和十四件大事。

    但是已经足够杨算这个大明的儒生震撼了。

    “请先生斧正。”李弘笑道。

    杨算不理他,收起稿纸离开了。

    大明是个什么样子,尤其辽东是个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

    然而江南士绅一点警觉都没有,整日除了参加文会就是搞党争。

    皇帝也是个没担当的,这才一年时间已经换了三任首辅。

    在此刻大明的所有士大夫眼里,辽东的鞑子只是一时之患,零星的农民起义也只是疥癣之疾。

    该吃吃该喝喝,该党争党争该受庭杖受庭杖,大明一片欣欣向荣。

    “真的如此吗?”

    杨算在心里自问。

    当初在咸宁城外和李弘讨论的时候就有过动摇,如今冒了县官,看到大明的基层是个什么样子之后,杨算对大明的的未来表示深深的怀疑。

    自古皇权不下乡,但实际上此刻的大明皇命有时候连县衙都出不去。

    如果县里的地头蛇不配合,他一个光杆县令能做什么事?

    反倒是李弘去乡下诈骗了一番之后,那些乡绅都变得听话了起来。

    夜深了,杨算点着灯,拿着李弘的手稿看了又看,提笔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起初,他是想一一驳斥李弘文章里的观点。

    可他发现辩驳不了。

    到了后半夜,杨算终于下笔。

    不是驳斥,而是站在他的视角给李弘的文章找补。

    毕竟李弘穿越前是学工科的,写文章比起杨算来还是差了点,虽然意思都表达清楚了,但是有很多缺漏。

    一直写到快天明,杨算才放下手中的毛笔,重新誊抄之后熄灯睡去。

    因为睡得太晚,杨算早上起晚了,罕见地没有按时坐堂。

    等他起来,日已上三杆。

    一个仆人在他洗漱时敲门道:“堂尊,这是黄员外的请帖。”

    “黄员外?我不认识什么黄员外。”杨算一边擦脸一边问:“来人可说自己从哪儿来?”

    他还是有些担心是不是李镜典的同年好友。

    “回堂尊,是黄家村的黄员外,来人说他家的管家。”

    杨算放下心来,但还是疑惑:“帖子拿来我看看。”

    打开请帖看过之后,杨算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吩咐仆人把李弘叫来。

    “先生,您找我。”

    李弘知道杨算晚上肯定读那篇文章到很晚才睡,不然不会起这么晚,特意早上起来吩咐厨娘熬了一碗粥,此刻端来。

    杨算把请帖递给李弘:“你干的好事,自己看吧。”

    李弘接过,乐了。

    这黄员外居然要过五十四大寿。

    哪儿有人要过五十四的?

    明摆着找理由请客嘛。

    “先生去吗?”李弘问道。

    “我去作甚?话都是你说的,我去岂不露馅?”杨算边吃粥边回道。

    李弘想了想,请求道:“先生,师爷再借我用两天。”

    “随你。”杨算同意。

    ……

    三日后,李弘带着师爷和礼物重新来到黄员外家里。

    一进门,章才茂就拱手道:“县尊公务繁忙,走不脱身,特委托我来给黄员外拜寿,还望见谅,还望见谅。”

    前几日李弘来洽谈合作时,黄四平早已把他当成了杨算的心腹学生,加上师爷往往也是县令的是心腹,黄四平对来者很满意。

    这县令虽然没有亲自到场,但还是重视自己的。

    “哪里哪里,今日师爷和小前辈肯光临寒舍,我也感到蓬荜生辉呀。”

    一番互相恭维之后,李弘和章才茂落座。

    今日黄四平还特意请了戏班子,唱的都是祝寿的戏。

    陕西梆子宽音大嗓,直起直落,祝寿的欢音腔欢乐明快,刚健有力,看得李弘这个看惯了现代娱乐的人也拍手叫好。

    只是,台上有一条看起来有些纤弱的身影,身段和唱腔都是极好的,但在一众关西大汉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台戏落幕,李弘向身边的黄四平道:“黄员外,你这请的这班子真是有趣,台上这少年身形如此单薄,唱腔却能如此雄浑有力,真是不简单呐。”

    黄四平笑呵呵说道:“小前辈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这最有名的班子,最绝的就是小前辈看中的这少年。”

    “哦?有多绝?”李弘来了兴趣。

    黄四平抿了一口茶,道:“这少年母亲原是班子里的旦角,过去在凤县唱戏时被当地财主看中睡了一夜,不曾想播下这么个种来。这孩子生在戏班,长在戏班,从小学得一身好本领,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已经是整个班子的台柱子。”

    李弘惊讶道:“哦?有此等本事,为何不去府里唱戏,或是自立门户,非要跟着这小板子走南闯北?”

    黄四平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前辈真是心善呐,那班主怎么会舍得把这么一颗摇钱树的身契白白放出来,我可是听说这孩子的母亲用自己一辈子攒下来的钱给他赎身都没成。”

    “一辈子?死了?”李弘惊讶问道。

    “是啊,死了。”黄四平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