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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怎么说就怎么做

    “小神仙昨天就算到了你今天会来了”羊杂摊的老板肩膀上搭着个毛巾,搓着手走了过来。文士闻言眼中又有了光,也顾不得羊杂摊老板油腻腻的手,急忙握住,连声道:“小神仙怎么说!求小神仙救我啊!”

    羊杂摊儿老板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举子的身份对于他这种小商贩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压迫性的。但还是按照昨日何不同买羊杂时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上的话做了。

    “举子,小神仙让我给你说,他不认识朝中的人,所以你现在的状况他本是帮不上忙的”听见摊主如此说,文士心中暗暗撇嘴,但也更加笃定这算命的一定在朝中有人。今天早上自己回城之后本想拜访座师,但就在路上便被带到了乡里的公堂之上。一侧身着囚衣,戴着镣铐跪着的赫然便是自己的座师!

    自己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公堂之上的主审官便是一拍惊堂木,断喝一声:“常仲!你可曾为通过朝廷考核与你座师贿赂过?!”

    “回大人,小的并无啊!”

    “常仲,你要是老实招来,本官还能算你自首,免你之罪。若是强言狡辩,可别怪本官严加审问了!”

    “大人!真的并无啊!小的家中贫寒,岂有银钱贿赂啊!”

    “还敢狡辩!先拖下去打十大板!”

    “大人大人!冤枉啊!小的并无啊!并无啊!”

    门外一声有,几个衙役跑了进来,将常仲拖出公堂,按在了刑具上。

    第一大板下去——不行,座师与我恩重如山,岂能因此出卖座师!

    第二大板下去——座师朝中也有势力,相信马上便可翻案,此时若是招了,以后便是万劫不复了!

    第三大板下去——不行了,我撑不住了!

    “大人!大人!小的招!官差爷爷你先停一下……大人!小的招啊!”杀猪般的惨叫从公堂外传了进来。

    “带进来!”

    “小的招……上月廿五的时候……小的跟同窗那里借了三百两银子,送去了座师的府上。但是小的确实也有呈请任职的资格呀!小的只是……只是去感谢座师,送了些谢师礼而已啊!”

    “好了!”主审官并未看常仲,眼睛从来都只是盯着低着头的那位座师,脸上勾起了一丝微笑:“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出得衙门,打听之后常仲才知道,昨天中午的时候自己的座师就已经下狱了。来的主审官正是朝中姚党的核心成员,曾经和李党一样,想要吸收座师加入,与他们一起结党,但是座师始终未曾答应。刚好又有人举报了座师,这才给了姚党口实,来到这里整治座师。

    这破道士一定是朝中有人!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他看出了我的身份,又顺着我的身份推测到了我的座师!

    唉!早知道便不与那破道士交恶了!不对!那破道士要是朝中有人的话,说不定我好好去道歉,还有挽回的余地!和座师撇清关系!我还能抱那破道士身后高人的大腿!

    对不起了座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待到我出头之时便是弟子为您报仇的时候!恕弟子先改换一下门庭,委身他人之下徐徐图之!

    就是这样!反而心里怀着一股莫名的悲壮,常仲甩开大步冲向了南回村里的那个小摊位……

    ……

    常仲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压抑着语气,看向摊主:“好好好,小神仙还说其他什么了吗?”

    “说了”

    “说了什么!”

    “说让你回去跟官府说你不需要免罪,回去自首,然后买一碗羊杂回去,带给你的座师。”

    愣了一下,常仲从地上弹了起来:“去你大爷的!我好不容易从衙门里出来,再自己投进去?我闲得慌是不是?”

    摊主也没想到面前这位举子一下子能弹这么高,微微愣神了一下,旋即紧张地看向了手中的那张纸条。此时常仲嘴里还冲着那块空地不断地骂着:“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花了多少银钱,多少时间,多少努力。乡里乡亲的,不帮忙就算了,还想落井下石,还有良心吗!我呸!还给人算命呢……”

    “举子举子!小神仙说了,如欲救自身,更救座师,便须如此,否则再难有……这个字念什么?哦,再难有斡旋之机了!”摊主问了一下摊旁看热闹的一个读书人,才念完了纸条。

    常仲的骂声戛然而止,但还是咬着嘴唇,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看着那块空地。忽的冲着摊主走了过来,吓得摊主往后退了几步,抢过摊主手中的纸条,紧咬着嘴唇,怒目盯着看了半天。

    “拿碗羊杂”常仲的语气忽然轻了下来,站到了羊杂摊前。

    “快啊!”常仲又冲着愣着的摊主吼了一声。

    “哦哦哦”摊主赶忙小跑两步回到了摊前,盛了一碗羊杂,上边又单独放了一根没有切开的小葱。

    “这葱不切开?”常仲此时已经学聪明了很多,不敢冒然发怒了。

    “小神仙说了,就是不能切开,就这么拿给你的座师。你的座师要是问为什么,你就说是小神仙不让切。”

    ……

    监狱里散发着一股潮湿和霉味,几盏火把在昏暗的监狱里曳曳生光。

    “就是这儿了,进去!”举着火把的两个狱卒打开牢门将常仲扔了进去。

    “座师,弟子来了!”常仲手提着食盒,噗通跪在了地上。

    “不敢,我可受不起”俞鸿坐在牢房简易的床上,语气平淡,看都不看常仲。

    “座师,弟子当时真的是受不住了,所以把您供了出来,真的是权宜之计啊”常仲低着头,心里却满是不屑。你做就做了,我承认了又怎么了?你收贿我行贿,咱俩不过一般人。

    “供出来?你真当你那些黄白之物是老夫收的?”俞鸿看着低垂着头的常仲,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神色嘲讽的俞鸿,常仲的脑子飞快地又转了转。不是他是谁?他的下人来收的啊,难道是下人昧了?

    “收你钱的人,是俞府来了两年的下人,也是姚党安插在老夫府上的一名暗子。姚党早就想清除老夫了,这次你正是给人家递了刀,还亲手捅到了为师身上啊。”

    常仲万没想到竟是这样。在他一个月前给座师送了礼,座师还收下了之后,那是他第一次对座师改观。他本是在同窗的怂恿下,带着钱财去座师府上的。刚刚扣响府门,便后悔了,座师岂是那样的人呢?府门打开,常仲刚想躬身行礼赔罪,然后告退的。但没想到的是,府上的一个下人笑眯眯地收下了,并表示他并不是第一个,他们这些人才是上道的人,座师真正的嫡系,将来大有前途。

    本以为是朝堂清流的座师背后竟是如此,不仅收受贿赂,且在“嫡系”和外人前两幅面孔。因此常仲的心态也悄然发生了改变,但在狱中了解真相之后,常仲才知道了自己的幼稚,知道了官场暗涌的诡谲风云。

    此时的常仲心如死灰,更无颜面对俞鸿。索性迎上了俞鸿嘲讽的目光,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座师,弟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现在有个东西,却是必须要给您”

    “哦?”俞鸿收回了目光,眼睛直直往前,不再看常仲:“老夫倒是想看看,有什么我必须要要的”

    连忙打开食盒,常仲神色严肃:“座师您下狱后,弟子曾求助于一数士,欲抛下座师,另寻大树。那数士只是让弟子带这一碗羊杂给您,其他弟子便不知了。”

    看向了那碗羊杂,俞鸿皱了皱眉:“即便是送断头饭,也应当体面些,怎么这小葱连切都不切?”

    果真问了……常仲据实回答:“小神仙不让切”

    “小神仙?”俞鸿听到这个名字忽地睁开了眼,看向了那一碗羊杂。站起身,端过那一碗羊杂,仔细观瞧了半天,又拿筷子在羊杂里扒拉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筷子,看向了那一根整的小葱。

    “小神仙这却又是何意呢?”俞鸿自语道。常仲也不敢搭茬,只是在地上跪坐着,和俞鸿一起盯着那一根小葱,不发一言。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常仲的膝盖跪得都有些疼了。

    “起来吧,别跪着了,去那儿坐坐吧”俞鸿拍了拍常仲,示意他坐到一侧床上去。“谢座师……”常仲站起身躬身拱手,坐到了一旁。揉着疼痛的膝盖,询问起了俞鸿:“座师可曾吃过饭了?”

    “入狱以来,还未曾”俞鸿还是盯着那根小葱。

    “唉,那这羊杂反而不美了,有碗滋补清汤才好。”

    “滋补清汤”俞鸿哂然一笑,忽而一愣:“滋补清汤?羊杂?”忽的站起身,俞鸿哈哈一笑,将羊杂吃下了肚,只留下了碗里的一根小葱。

    “老夫知道小神仙的意思了!”俞鸿捋了捋胡子,坐回了床上。

    “座师此言何解?”常仲揉着膝盖走到了俞鸿床前,又跪坐了下来。

    斜了一眼常仲,俞鸿并未解答:“这几日姚党还是在不停拉拢我,是看上了老夫的诸多门生,但老夫是断然不会答应与姚党同流合污的。老夫已然沦落至此,若是姚党拉拢你,常仲你便自行决断吧,凭老夫是无法将你送出这监狱了。”

    “座师”拱拱手,常仲坐直了身子:“之前是弟子对老师风骨多有误会,此番真相已然澄清,弟子断然要学座师品行!”

    俞鸿闭上了眼,没有再看常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