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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幼年好友伸援手

    眼前的人是河对岸的林家人,林景南的二儿子林邦安,年岁和陈元桥相仿,是游混子一个,扯着点裙带关系做香菇收购生意,最典型的身姿是喜欢揣着两个BB机满村满县的跑,知道的都知道他是个混子,就是做生意也都是吊儿郎当,不知道的都还以为他生意做得多广多大。

    但话说回来,他这个人是众人眼中的混子,要是和陈家比起来,他的路子是广阔几十倍,他爹是村支书,叔叔是岭上乡粮站的站长,有个妹妹嫁给平西县城内某个乡的乡长,总之说下来这个人身上自身没有很大的优越性,可论起家世背景,他的身姿能拔高不少。

    小时候两人是很交好,属于可以往裤裆里丢蚯蚓的关系,后来陈元桥没上中学,跟着父亲在共产队帮活,林邦安却给家人送到县上读了三年初中,有点学识文化的人思想不太一样,再回来时两人很多话也聊不到一起,林邦安谈天论地的说着县城有多稀奇古怪的事,他说的事陈元桥听得一知半解,他长这么大去县城的次数一边手都能数得出来。

    十几岁时之后他的一年只有冬天能休息一段时日,其余时间都忙得脚不沾地,初春是最繁忙的时候,忙着下稻落种,忙着去山里采笋挖野菜,都说桃溪村春笋最好吃,很多邻村人喜欢起早贪黑到桃溪村采笋子,即便本村人去晚了都没得采……这还都是闲手的事,主要还得去山里拉杂树,然后就进入香菇的种植季,香菇是一年农作人最主要的收入……

    林邦安对他说得这些农活没有兴趣,他只是想趁着暑假去游水玩乐,陈元桥却说自己要去给菇种泼水浸泡,他觉得陈元桥真的很没劲,一点都没有小时候的趣味。

    而陈元桥确实已经不能像小时候玩闹那样,能自由自在的到处上山偷地瓜下水抓河鱼;他要去水稻田里薅杂草,要去山上清理板栗树的枝干,他要陪着父亲走远途去拉杉木筒,也要帮妈妈担着稻谷去碾壳,他要赶一群鸭子到后山菜园子里吃草,他还得去红薯地里把地皮翻到松软……

    他要做很多很多的事,干很多很多的农活,他已经长大成一个大人,需要参与到父母的家庭建设之中。

    陈元桥和林邦安不一样,他们是同村人,但不是同命人。

    后来可能两个人都认识到这一点了,林邦安没有再找陈元桥玩,陈元桥的目光也没再往林家那边看,直到现在看到彼此,好像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没见了。

    “我听说你今天订婚啦?”林邦安好似熟稔的拍拍陈元桥肩头,感觉到他衣服的单薄,他有点吃惊,他知道陈元桥家里困难,但没想到这大雪天他还穿得这么薄。

    “你怎么这么晚了没在家,这冰天雪地的……”陈元桥答非所问,但问完后缄默了。

    林邦安在这里总有他的原因,就像他现在不也是凌晨一两点还站在这里吹冷风吃冰雪么。

    “嘶……我刚到桃溪,还没回去,刚看这边有个人影挺熟悉的,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林邦安转身往村头上方的马路指了指,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车里似乎是有人,车灯微亮。

    大雪天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积雪,即便在深夜里这么远的距离,人影的闪动还是肉眼可见。

    看出陈元桥望向车子时出奇的神色,林邦安多余解释了一句道,“那车不是我的,是一个县里朋友,我们刚从富州赶回来……”

    从某些角度来说,林邦安是有些离经叛道,林家的经济条件尚佳,如果他愿意听从父母安排继续读书考个好学校,将来说不定就是大城市的人,但他在读完初中后,高中就辍学了,任凭家中父母亲朋如何劝说他都不再回到学校,他有句被年轻人奉为经典的话:如果读书是为了挣钱,那何必去读书,直接去挣钱不是省得多跨一步路子。

    这话陈元桥觉得属于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年代多少人想着能去学文化,可又有多少人能读得起书,用孙玉梅的话来说,当年她们没读书连粮票内容都看不懂,所以孙玉梅供他读完了小学,学到基础文字就够。

    孙玉梅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但在知识方面她还是认同应该多学习。

    见陈元桥没有回家的意思,林邦安提提眉多嘴问了句,“你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站着干嘛?”见陈元桥两手交在袖套里,单薄的花呢裤根本也没什么保暖的效果,整个人像秋风里的枯叶,扑扑簌簌。

    说话间,小道另一头有人跑来,边跑边喊着道,“阿桥,你借到多少了?”

    林邦安顺着声音往过去,是陈元桥的父亲陈继生,跑近时陈继生也看到陈元桥对侧站着的人,没看出来是谁,想着两人只是恰巧碰面打个招呼而已,便招揽着陈元桥的脖子往回走。

    “你们要借多少钱?”两人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林邦安望着那两个背影呆住了,这大半夜蹲在这踌躇不前,又听到陈继生的话,他立刻猜到陈元桥这会儿是在到处借钱,这年头谁有多余闲钱借人,还是借给陈家这些兄弟,何况这都晚上几点时间,大半夜谁家不在被窝里睡觉?

    陈继生看到来人摘下围巾,看清是林邦安时,他有些不高兴,因为每逢交粮时林邦安的叔叔都好像有意为难他,必须上交好的粮食,不是稻壳太多,就是稻谷晒得不够干,要么就是克扣斤数,虽说心底知道人家有个标准,但每次都那么卡得那么严格,总觉得有种拿鸡毛当令箭的感觉,为此他有些迁怒于林邦安,连带看他都有些眼厌。

    “你们还差多少,我先给你凑上。”见陈继生转身又要走,林邦安又补充了一句,“这么晚又这么冷,你们肯定借不到别的钱了,我可以帮你们先垫上。”

    念着曾经的情谊,也或者刚才雪地里看到陈元桥的样子,他觉得既然听到了不伸个援手心底过意不去。

    陈继生原本还想骨气硬一点干脆拒绝,可听到他后面一句话,想起周家人现在还在家里睡着,明天一早出发前是肯定要凑齐的。

    英雄好汉都要为五斗米折腰,何况他也不是个英雄好汉。

    想了又想,又再三犹豫了下,他朝陈元桥看了眼示意,接着和林邦安说道,“约莫还差个三百多……”

    晚上吃完饭出来七拼八凑到现在,连一百都没凑齐。

    “你们等我一下。”

    林邦安往车子的方向跑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揣着个黑色包跑了过来,从里面抽出了几张人头票说道,“先给你们五百吧,凑个整数,我也好记一点。”

    看陈继生接钱接得犹犹豫豫,他补充了句,“没事的陈叔,我和阿桥是老朋友,这钱你们等有的时候随时还都可以,不着急的。”

    陈继生心底有些打鼓,能借能还当然是没什么问题,怕就怕多磋磨进去,到时候没能力能还上岂不是尴尬了。

    “晚上这么冷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林邦安没给他们回话的机会,说完就往车子方向跑,边跑边回头又说了一句,“阿桥,得空了我上你家去玩哈。”

    陈元桥呆呆望着手里的五百元,鼻子一阵酸涩,直到林邦安的车子都走远了,他才讷讷回道,“可以的。”

    看着已经凑满的钱数,陈继生深深叹了口气,督促着陈元桥一同回家。

    身后陈元桥破坏的积雪又一点点重新落上,仿佛那里从来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雪夜下的小道幽冷沉寂,两行无序的脚印很快被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