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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蔷薇凋谢

    得知我的期末考试没有一门挂科后,夏白朵给我信用卡的额度往上提了十万。

    但其实现在我兼职的收入已经足够生活了。

    期末考后,是一个月的长假,言思隐没有回家,我也选择留下来。

    寒假里,我在图书馆的工作时间由原本的周末两天变更为周一到周五,言思隐周末才去做家教,所以我上班的时间里,她都会到图书馆里自习,等我下班后,我们再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

    寒假留校的学生很多,因为没有课,很多人都来图书馆学习,我的工作也因此变得比以往更忙。

    忙碌的间隙里,我总是习惯性的抬头去看言思隐。

    她一个人坐靠窗的位置,侧脸专注,太阳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窗外是参天的树木,树叶落光,枝干野蛮向上生长。

    这画面定格成我此生无法摆脱的一页记忆,无论我后来多么恨她,只要回忆起这一刻,疼痛也是温柔的。

    夏白朵给我打来很多电话让我回家,均被我完美的敷衍过去了。

    除夕前一天,夏白朵亲自来捉我,幸好言思隐去做家教了,避免目睹一场家庭伦理大战。

    除夕当天,夏白朵巨资请来一家网红餐厅的主厨做年夜饭,我问她何必大张旗鼓,她一脸羞涩的告诉我,今晚你姐夫也回来。

    她还说,姐夫愿意回来过年,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怎么说呢,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大厨带着他的两个帮手和一堆食材,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姐夫他终于回来了。

    他推门进来时,我想,不亏是被评为“全球十大魅力男企业家”之一的人,举手投足果真是魅力非凡。他身量高,身材也保持得极好,肩宽腿长,冷着一张脸从大门走进来,像阿玛尼秀场上的男模。

    他脱下西装外套,无视夏白朵去接的那只手,直接扔进了沙发里,说:“开饭吧。”

    果然是他妈掐着饭点回来的。

    姐姐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叫人呐。”

    我乖乖的叫了一声姐夫。

    他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嗯了一声,

    厨师的几个助理开始上菜。

    我们三人分别坐在餐桌三边,彼此间隔得很远,气氛安静到我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于是我主动展开话题:“二位,我现在有工作了。”

    原本安静吃饭的两个人一齐看向我。

    我继续说:“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一天九十块。”

    两人眼神同时一变,像是说我神经病人欢乐多。

    我又说:“这一切都是我室友的功劳,本来我还准备带她一起回来过年的。”

    夏百朵问:“怎么,她不是本地人?”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她在本市是有一套房子的,这房子是她前男友送给她的,她从不回去,我猜她是为了避免触景伤情。”

    夏白朵淡淡道:“她才多大啊,她前男友就送她房子?”

    我听懂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当即替言思隐辩白:“有条件就送呗。”

    一说到言思隐,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滔滔不绝:“再说,她很爱她前男友的,不过呢,我看她的意思,好像那个男的好像不是很喜欢她,不喜欢会送那么好的房子嘛,孽缘,不联系了也好。”

    没人应答我的话,空气里除了死静,还多了一丝尴尬。

    好在此时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我吃螃蟹吃了满手,只能用指关节划开通话键,顺便按了免提。

    言思隐特有的柔和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天天。”

    背景音相当嘈杂,我问:“你在哪儿呢?”

    “在超市买东西,沈小姐有工作临时留在法国,我来陪乔玉过年。”

    “我让你跟我回来你不肯,转头就去陪那个小屁孩,家教做到你这份上,我是真的服。”

    言思隐好脾气的笑了两声,“超市人可太多了,嗯?你在干嘛,怎么这么安静。”

    我在电话这头默默翻了个白眼,“吃年夜饭呢。”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吃饭。”

    “哎,等等,你......今晚回宿舍吧?”

    “当然啦。”

    “那就好,我初二就回去了。”

    “这么早,你不需要多陪陪家人吗?”

    我咳了一声,“那个,初二见。”

    “好嗯。”

    我春风满面的挂完电话,一抬头,看到姐夫不知何时搁下刀叉,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盯着夏白朵看。

    夏白朵低着头,半晌也没有抬起来。

    最后一道甜点还没上,姐夫就走了。

    他用餐巾按了按唇角,站起身,从保姆手里接过大衣搭在臂弯,头也不回的推开大门踏入雪中。

    外面那辆迈巴赫的车顶已经全白了。

    司机一直在外面等着他。

    姐夫走后,夏白朵立即就打发走了厨师团队,等所有人都走空了,夏白朵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

    三个保姆默不作声的躲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我则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了二楼的房间。

    我给言思隐发了条信息,等了老半天她都没回我,后来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口渴,下楼倒水,经过客厅时,看到靠着沙发的地上坐着一个人,头发蓬乱,一脸精致的妆容花成了调色盘,红酒滚倒在地上,雪白的长绒地毯上洇着不详的红色。

    她迟钝的抬起头,浓重的酒气也没有掩盖她的苍白,她的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有气色,像一只在凡间漂泊太久的女鬼。

    我被彻底吓醒了,愣了片刻,才慢慢走过去,站在夏白朵面前,笑道:“你这个样子,别说是姐夫了,就连我都不想看见。”

    “哦,是嘛,所以你也着急走,去找你的小室友,她漂亮,年轻,还有很多次可以试错的机会,对不对?”夏白朵说着,扶着茶几想要站起来,可惜她喝了太多的酒,站到一半就又瘫在地上。

    我一把将她拽起来,她好瘦,摇晃得像劲风里的芦苇。

    “若是爸妈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个样子,说不定要气得活过来。”

    “他们不会看见的,他们已经死了,死了好几年了,我现在只有你了,可你也要离开我,是不是?”

    我心痛不已:“姐,离婚吧。”

    离婚这两字像是触动了她的痛点。

    “我不。”夏白朵奋力甩开我的扶持,厉声尖叫了一声。

    保姆间里应声传出玻璃杯跌碎的声音。

    偌大的四层别墅,一切重新归于安静。

    “为什么不?”我尽量心平气和:“当年爸妈去世,根据遗嘱,我拿现金,你拿股份。姐,我其实一直想问你,爸妈给你的安柔医疗的股份呢?”

    夏白朵停止挣扎,呆滞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忽然疯疯癫癫的笑起来,“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随你。”

    我松开她,看着她跌坐在沙发上,“我回学校了。”

    “你找你的小室友?”

    “是。”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夏白朵忽然跳起来,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随着清脆的声响,我感到口腔里漫出粘稠的血腥味。

    夏白朵愣了一秒,冲过来抱住我呜呜的哭起来,她捧住我的脸,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我摇摇头,”没关系的,姐,真的没关系。可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了,我听说姐夫在外面孩子都有了,离婚吧,好吗?”

    “不!”夏白朵看着我,恶狠狠地说:“只要我不离婚,我就永远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谁也别想抢走他,谁也没有我爱他。”

    “可是他不爱你,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有本事他去法院起诉离婚,只要他丢得起这个人。”

    夏白朵因为竭力嘶叫出了点薄汗,粉底和眼影被晕得更开。

    我的姐姐,曾经那个素面朝天的医学院学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爱情吗?

    爱情真的有这种魔力吗?

    我不懂,也不想懂。

    我转身离开,经过保姆间的时候我敲了敲门,说:“麻烦你们照顾好我姐姐。”

    话音未落,我就被一只银制的烟灰缸狠狠砸在了后背上。

    夏白朵嘶吼着喊了一句:“不许去。”

    我被砸得踉跄了一下,烟灰缸掉在地上,滚动着发出一串剧烈的声响。

    夏白朵被这一响又惊回一点神志,她虚浮的朝我走来,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抬手阻止了她,“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说完这一句,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不想让夏白朵看见,大步离开。

    除夕之夜,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雪停了,路灯孤零零的,灯光也孤零零的。

    我踩在雪上,发出吱噶吱噶的声响,周遭清寂一片,我被这吱噶声扰得心像猫抓一般的难受。

    寒冷和疲累袭击着我的身体和意志,走了许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有点抖,翻了两遍通讯录,终于拨出那个电话。

    大麻很快就送到我手上了。

    我收进口袋里,手指攥着,低头穿过商业街,走到一片热闹的居民区。

    千家万户的灯光交织成漂亮的昏黄,连同欢声笑语,排山倒海一般朝我砸来。

    我突然感到恐慌,于是开始奋力奔跑,最后终于跑不动了,在路边发现一辆出租车,司机正蹲在旁边吃干硬的方便面,就着保温杯里已经凉掉的水。

    我拿出手机,给师傅转了一千,让他送我去学校。

    师傅先是吓住了,确定我不是神经病后,问:“大过年的不在家,和父母闹别扭啦?我就收你个路费,剩下的一会还你。”

    我把头贴在窗户上,说:“不用。”

    到了学校,宿舍又黑又冷,谢天谢地,言思隐还没有回来。

    我连空调都没开,只身走进卫生间里,背后的伤像烙铁一样贴紧我的皮肤发着烫。

    我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那点东西。

    云雾之间,意识沉沦,愉悦而漂浮。

    我靠着墙壁滑下身体,脑袋垂向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言思隐的声音。

    她蹲在我面前,单手托住我的下巴:“夏天天。”

    我睁开眼,看到她惊怒的容颜。

    真美。

    她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你抽大麻啊,夏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