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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千丝万缕

    南山庄园依山而建,是上海三大顶级小区之一,别墅单栋售价过亿,因为建在高山上,所以只能眺望,那些在绿荫里起伏的屋顶,像户主的财富一样遥不可及。

    言思隐和门口安保核对了两遍预约信息,大门终于打开。

    穿过石砌的拱形大门,绿荫翻涌而来,空气里带着山中特有的凉,还有夏日醉人的花香,清净优雅,宛如桃源。

    沿着主路向上,途径过一个漂亮的高尔夫球场,小区很大,但不用担心迷路,因为每个路口都站着两名保安,言思隐得到指引,很快到达目的地。

    确定门牌号后,她按响门铃。

    来开门的是穿着黑白制服的保姆,亲切的叫了声:“言老师早。”

    言思隐礼貌应了一声,跟着保姆穿过院子,她想起给她打电话的女人,声音很温和,应当是位教养极佳的富太太。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进客厅,等待她的竟然是大明星沈施清。

    沈施清二十岁出道,上个月刚刚和粉丝们一起庆祝自己的三十五岁生日。

    上午八点,这位红了十五年的超级巨星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到言思隐,她微微一笑,说:“言老师来了,快请进,想喝咖啡还是茶?”

    言思隐换上保姆为她准备的拖鞋,走进去,坐到一张单人沙发上。

    这位超级女星除了工作,情感方面的八卦极少有,言思隐想不到她会有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儿子”。

    沈施清见她略显拘谨,说:“喝绿茶好不好?有新到的龙井。”

    言思隐点点头。

    很快,保姆送来绿茶和一碟现烤的点心。

    翠绿的龙井在温热的清水里舒展,点心在冷气十足的客厅里散发着温暖的甜香。

    沈施清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茶几上,这个动作让她颈间那只价值连城的翡翠吊坠“哗啦”一下垂下来,随后她慢慢坐直身体,双手搁置腿上,姿态天然优雅。

    “言老师,谢谢你提早了二十分钟,我和你说一说乔玉的大致情况。他是我姐姐的儿子,三年前,我姐姐和姐夫车祸去世,我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这件事我从未对外公布,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原来如此,言思隐了然。

    “这三年里,乔玉都没有去学校,所有的课业都是由家庭老师教授完成的,很可惜,每一任老师都没有留下超过两个月。但你......”

    她似乎知道言思隐要说什么,抬起一只手,友善的解答了她的疑问,“你是乔玉指定要求的。他说他想考财大,偶然浏览学校网友时看到关于你的介绍。你是这一届的文科状元对吗?”

    “是。”

    “言老师看上去很惊讶,其实当他向我提出要求的时候,我比你还要震惊,但更多的是惊喜,因为这是他父母去世至今的三年里,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听到这里,言思隐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想拒绝这份工作,尽管沈施清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

    沈施清问:“言老师?”

    言思隐不知如何开口,是不是直接说对不起打扰了我不能胜任会比较好。

    沈施清也不急,由她静静思量,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再次打开,一辆保姆车开进院子里。

    两个助理模样的女孩从车里跳下来。

    沈施清站起身,对言思隐说:“言老师,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先别急着拒绝,试一试再决定好吗。我一会有个通告,中午保姆会给乔玉做营养餐,给你做一份一样的好不好?至于其他的问题,等我晚上回来再谈。”

    言思隐跟着站起来,她迟疑一瞬,最终还是说了个好。

    沈施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乔玉不是坏孩子,他功课很好,他不想读书的时候,你陪他坐着就行。”

    言思隐再次点点头。

    沈施清笑了笑,接过保姆递来的手包,在玄关处换上一双绣花平底拖鞋,走出去。

    隔着落地窗,言思隐看到她走到院子里,和助理低声说笑了几句,随即三人上车,保姆车开出,别墅的电动大门重新合上。

    言思隐独立留在客厅里,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保姆走过来:“言老师您好,我姓陈,您可以叫我陈姨。往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说。上课时间到了,我现在带您上去。”

    言思隐应了声好,拿起书包跟着陈姨往二楼走。

    到了二楼,陈姨介绍道:“这一层都是小少爷的。”

    二楼另有一个独立的客厅,靠电视机的地方摆了一个巨大的变形金刚模型,穿过客厅,拐入一条长廊,长廊一侧的墙壁刷成了浅蓝色,另一侧是连成片的落地窗,玻璃墙外,古树疯长。

    脚下是拼花地板,走廊尽头是暗黑色的双开门。

    陈姨站在门外,敲敲门:“小少爷,老师来了。”

    里面没有应答。

    陈姨将手放在门把上,道:“小少爷,我们进来了。”

    言思隐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推开了门。

    迎面一阵冷气扑来。

    房间里窗户紧闭,窗帘大开,耀目阳光里,一个男孩坐在地板上玩拼图。

    言思隐第一眼看见的是他茂密的黑发,因为低着头,半长的刘海垂下来盖住了眼睛。

    然后,他慢慢的抬起头来。

    对上言思隐的目光时,言思隐不确定他是不是笑了一下。

    此时又走来一个保姆,手里端着一只巨大的托盘,上面放着温水、果汁、煎蛋、西兰花和牛排。

    保姆端着大托盘走进去,一直走到靠窗的餐桌前。

    她将托盘里的食物一碟一碟拿出来,最后端出一只水杯,用手背测了下温度,对着乔玉的背影躬身行了一礼,再慢慢退了出去。

    陈姨说:“言老师,请进吧。”

    言思隐握着书包背带的手指紧了紧,慢慢走进去。

    陈姨在她身后关上门。

    在大门合拢的同时,乔玉站起身。

    他一言不发的坐到餐桌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问:“吃饭了吗?”

    言思隐反应了两秒才确定他是问自己,轻声说:“吃过了。”

    乔玉没再说话,切开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看着他吃饭的样子,言思隐想到了一个词:味同嚼蜡。

    一桌子的营养餐,他只吃了两口牛排,然后开始对着窗外发呆。

    言思隐默默站了一会,偷偷看了眼手表后,试探着问:“乔玉,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乔玉闻声转过头,一动不动的盯着言思隐看了一会,忽然问:“你会做饭吗?”

    言思隐:“哈?”

    乔玉拿起桌上的手机,拨打电话,让家里的另一个司机开车到大门口,他要去趟超市。

    打完电话,他闲适的指挥道:“书包就别背着了,放我房间吧。”

    小屁孩。

    言思隐环顾四周,最终将书包放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又默默掏出钱包带上。

    客厅里正在擦瓷器的保姆们看到乔玉一手插在裤兜里摇摇晃晃的带着言思隐下楼时纷纷一个踉跄,乔玉垂着眼皮道:“中午言老师做饭,你们别准备营养餐了。”

    乔玉年纪虽小,但气场极强,尤其是这样一身黑衣一步一晃,不知三个保姆是不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这时连应答都忘了,却又不由自主的看向言思隐。

    言思隐只顾盯着乔玉的后脑勺,琢磨着他头发似乎有点长了。

    到了超市,果蔬架前,言思隐一边细心挑选食材,一边询问乔玉的饮食喜好。

    乔玉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言思隐举起一盒小米辣对着他微笑:“看我今儿给你整个绝的。”

    结账时,乔玉付钱,言思隐不肯,两人在自助收费机前拉扯,最后乔玉一把抓住言思隐预备付款的那只手,他虽然才十三岁,但是比言思隐足足高出了半个头,而且力气奇大,他低声警告:“我用我的压岁钱,而且,我出门时不喜欢让女人买单,别再让我重复一遍。”

    压岁钱?

    言思隐咬紧嘴唇才没笑出声,心想沈施清不会是诓我呢吧,乔玉明明挺正常的。

    出了超市,言思隐买了两个冰激凌,顺手塞一个给乔玉。

    司机事先接到电话,这会已经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正在商场门口等他们。

    见他们两人出来,赶紧从乔玉手里接过大包小包放进后备箱,而乔玉则很绅士的替言思隐打开车门。

    车内,言思隐看着乔玉手里逐渐见底的纸杯,问:“好吃吗?”

    乔玉忽然弓起身体,满脸痛苦的捂住腹部,一脸吃坏肚子的表情。

    言思隐简直吓坏了,问:“怎么了?肚子疼?是不是冰激凌太凉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乔玉全身上下捏了个遍,紧张得声音都抖了。

    乔玉在她一叠声的关怀里坐直了身体,“骗你的。”说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仰起脖子,将杯底的冰激凌全部倒入嘴里。

    言思隐:“……”

    你是不是装病不想上学。

    回家后,乔玉在全体保姆震惊的斜视里将食材放到厨房吧台上,顺手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一旁看言思隐做饭。

    言思隐绝不让他闲着,一会让他洗个青菜,一会让他削个土豆,她接过乔玉削得坑坑洼洼的土豆,嫌弃的“啧”了一声,又说:“豆腐递给我。”

    豆腐放到菜板上,手起刀落,切出来的豆腐丝细得能穿针。

    言思隐得意洋洋:“厉害吧。”

    乔玉一边摘青菜一边被辣煮牛肉的气味呛得不停咳嗽,闻言撇一眼,说:“还成。”

    四个辣菜做好上桌,只剩一个清淡的豆腐汤。

    水开了,言思隐刚要揭开锅盖,院子的侧门打开,冲进来两只大狼狗,高大的像两只小马驹,一看伙食就很好,皮毛锃亮,四肢结实,一身的肌肉,咆哮起来声音洪亮,吓得言思隐一失手,锅盖砸进了热水里,她被溅出的热水烫得低呼一声。

    乔玉一把攥过她的手,问:“没事吧。”

    言思隐有些不自在,她抽回手,说:“没事。”又怕这个动作会伤害到乔玉,她举起手,“不信你看。”

    乔玉没说话,外头两只狗却叫得挺欢。

    一男人跑进来,穿着居家的长衣长裤,面容清俊,身材高大,一举一动都像是当过兵,他呵斥着叫了两只狗的名字,原本在草地上撒欢的两只狼狗顿时乖乖朝着主人跑去。

    男人不好意思的朝着屋里的两人打了声招呼,在他看到言思隐的那瞬间里,忽然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一脸的血色也跟着褪得干干净净。

    他站在中午的烈日底下,身子轻晃,几乎要晕倒。

    言思隐尴尬得一动不敢动。

    夏蝉轻鸣。

    窗外的男人失魂落魄的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