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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父子俩没有在谈话,而是相互沉默着。

    “你们说我二姐夫跟我二阿妲要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以后就有人照顾了。”

    “也不一定好。”韩逸维反驳了一下胡贤御,“那你二阿妲可能现在就要照顾两个人了。”

    “那他们以后就没有孩子,等老了以后就没人照顾了,可怎么办呢?”

    “嗯……”韩逸维回答不出来。

    “过继一个。”谢如斯说。

    韩逸维说:“有人愿意更好。”

    “哎,我二阿妲的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邹广泽想要离婚没有离成,邹家还是不停的给他找大夫医治,还不行就到县城,县城不行就到省城,省城不行就到外省去,总之一定是想尽办法把他医好。邹广泽想,要是自己伤的是手就好了,我伤的是手去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影响大部分行动。可偏偏伤的是腿,自己行动的范围只能是那么一点点地方,而且要命的是今后这一辈子只能待在这么一点点地方了。

    胡舅舅胡舅妈也在这段时间过来看一下邹广泽,一见面胡舅妈就哀叹自己女儿命苦,胡舅舅不耐烦地让胡舅妈停止,说人家还在这里呢,你哭闹的给谁看?又劝邹广泽无论如何也不要跟胡云喜离婚。

    “你放心吧,云喜她能照顾你的,她要是敢不好好照顾你,懈怠你,我和他妈会去说她的。”

    邹广泽心中不悦道:“那云喜这一辈子就只能照顾我了吗?她就不能有自己的事情吗?”

    “云喜的事情就是照顾你,把你伺候好了,一家人就好了。”胡舅舅说,“如果你真的要跟云喜离婚,我跟你丈母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的,我知道你接受过新的教育,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心妍,不能让云喜从此也抬不起头,囡囡是泼出去的水,是不能够再泼回来,云喜她要死也只能死在邹家。”

    邹广泽抑制住心中的火气,因为是长辈不好发作,不能够发作。封建愚昧词语正在自己的脑中闪过。悲哀呀,真的悲哀,真的是封建里旧式女人的悲哀,这种腐朽的封建规矩,不仅束缚着大多数贫苦的农民百姓,更束缚这旧社会里的女人,入社会里的女人想要挣脱这些规矩束缚,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倍的力气。

    邹广泽知道这些封建思想已经一些人的脑海中开始根深蒂固,劝也劝不了,经历了几千年的规矩,想要打破时代是困难,但他还是固执道:“阿爸,姆妈,你们放心吧,就算云喜真的跟我离婚了,她也不会是你们胡家的囡囡,是我阿爸的干囡囡,我们邹家的囡囡,我们邹家会再给他准备一份嫁妆,让她以邹家囡囡的身份改嫁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胡舅舅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之胡云喜她是不能回胡家了。

    胡舅舅胡舅妈还没有走远,许炳辉就前来拜访了,他来找邹广泽问自己儿子许茗楼的消息。

    邹广泽现在心情正不好着,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想见人,许炳辉可不管这些,他正在正厅里大声的跟邹华斋说话。

    “别以为现在走不了路了,不想出来就不出来了,那不行的,我跟你说,长辈还是要见一见的,这是出于礼貌的事情。”

    “炳辉兄,先消消气。”

    “哎呀,我没生气,华斋兄,快叫你儿子出来吧,不就是断个腿嘛,又不是没有命了,他又不躺在床上是不是,你呀,就是太宠他了,趁现在困难啊,好好打击打击他,叫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小子。”

    “言重了。”邹华斋喝了口茶道,“小点声,广泽现在他……”

    茶杯还没有放下,许炳辉就说:“华斋兄啊,你怎么还怕你囝儿了?他还能爬到你头上去嘛,断了腿正好走不了路,正好正好削一削他的锐气。”又道:“茗楼现在是在军队里当个排长是吧?还好,还好,我囝儿要是活着还好,要是没活着,那他以后可就要小心了。”

    邹广泽房间里传来一阵阵东西打碎的声音,许炳辉刚想拿起茶杯喝茶,听见响声就怔了一会儿,邹华斋却笑了笑,拿起茶壶,将许炳辉茶杯里的茶给倒满了。

    “唉,我跟那胡家老兄一样,都有一个不孝犯贱的囡囡。”

    邹广泽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将身体悄悄地探了出来,看见了自己父亲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站起来负手而立,眉头紧皱,愤愤地往门外的天空说道:“以后但凡他许炳辉来我们邹家,你们谁都不用给他好脸色看。”

    又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囝儿。”再叹气道:“哎,我不像你,我的囝儿至少还活着还挺孝顺的,而你的囡囡囝儿也都活着,而且手脚健全没有任何残缺,却都不要你了,你说你为什么还活着。”

    邹广泽心中暗道,自己阿爸就是非常生气,也是要仪态端正。要换做是自己,现在没把茶盖扔对方脸上已经算很客气了。

    “泽国鱼盐是一家,从来人物盛繁华。青衫云鬓能摇撸,白苧冰肌解踏车。”

    韩婉珠正在走廊下的椅子上坐着读书,读的正式刘仲景的诗,课上老师说这首诗写的景色正是白潭镇。

    “香瓜香,呒商量,香瓜香,呒铜钿。”

    院子里的韩毓珠口中哼着儿歌追着竹蜻蜓玩,张妈坐在竹编的小椅子上,怀里坐着韩葭朔,手中正拿着小木马玩。

    “六六不要吵了,你阿妲正在读书了。”

    “哦。”韩毓珠瞬间没有了玩的兴致,拿了个小木球,随意的在地上踢来踢去。

    “我不吵了。”

    “比屋傍河开市肆,疏苗盈野间桑麻。吴歈一曲随风度,荡漾湖光映晚霞。”

    韩婉珠又将下面四句给朗诵完了。她听说自己留洋在外的大姐和大姐夫要回来了,不懂什么叫留洋,只知道那是很远的地方,主要是那个地方让她感觉特别神秘。

    洋,那里一定有很多水,韩婉珠不禁在想:是洋大还是海大呢?

    她想那个地方一定有海吧,她没有见过什么海,更不知道什么是海,但似乎这辈子她好像自己已经见过了一样。

    邹树荣在国外拿到了电机工程学的硕士,在美国的一家电气公司当工程师。刚刚被聘回了国,聘到了沪江大学直接做了电机系的副教授。而韩淑云同时也被聘为了物理教员。

    “看看多厉害呀!”韩骏文那是由衷的感到自豪。船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开到上海,他已经开始满怀期待的准备迎接了。

    “这次回来还能见到我们的外囝呢。”

    “外囝叫什么名字?”韩骏文问胡惠君。

    “至字辈,叫至清,又取了个名,叫若水。前年五月生的,现在叫名三岁了。”

    韩骏文做了外公,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他问胡惠君:“我把我小时候戴的那对金脚镯子,找个人让他去打一对长命锁,你看够不够我们的外囝的。”

    胡惠君说:“就一对长命锁,哪里够的。若水属鼠,找个好一点的翡翠啊玉啊的,做个老鼠,给他做护身符。”

    韩骏文这就叫韩深去办,然后走到书桌旁,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包牛皮纸,他轻轻地剥开牛皮纸,从里面渐渐展露出来的就是韩淑云从美国给自己寄过来的巧克力。

    他拿起一块,在指尖上小小的欣赏了一番,似乎有些不太想把它入口,感觉眼前这一小小方方的糖块,它并不是吃的,而是一件艺术品。看上去色如中药,入口粘上了舌苔,却甜如蜜糖,沁入心脾,在口腔中微微的化开。

    “吃块糖怎么还欣赏一番呢?”胡惠君打趣道,“等淑云他们回来了,肯定还给你带的。”

    韩骏文笑了笑,品味残留在舌苔上的余甜,“这是我囡囡从外国给我带过来的东西,那可是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糖啊,都要甜呐。”

    “那你赶紧吃掉,别到时候都坏掉了,就辜负你囡囡人家的一片心意了。”胡惠君自己也拿起一块含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