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距离去年许蕴欢离开白潭，去上海大概就过了半年多久，中途寄来了两封信，一封是五月下旬刚刚到上海时写的:
亲爱的淑云
我二十九日在上海南市县城租了一个亭子间，原本每个月要十个毫子，在我讨价还价之下，终于便宜了一个亳子，这房子就是环境稍微差了一点，没事我可以的。我会尽快安顿下来，不用太担心。
你的闺友蕴欢儿
民国八年五月三十一日
第二封信是一个月前寄来的:
亲爱的淑云，
我上个月已经搬家了，第一是原来的房租有点小贵，环境也不好，太吵了。第二是我已经找到金昱昇了，跟他住进了他租的小公寓，他愿意帮助我，里面还有好几个他的朋友，说租金可以给我便宜点，可以在我的小房间里安心写作，赚点小钱了。回头我把新地址再写在信的背面，有空记得给我写信哦，上次你寄到老地址的信，我已经全部拿过来了，都看了，我阿爸果然跟我断绝关系了，没关系，斗争往往都是要有代价的，你一切都好吗？舒怡呢？舒怡她好吗？有想我吗？我也想你们，天气要冷了，多注意加衣。
闺友蕴欢儿
民国八年十一月十二日
韩淑云的心情很复杂，韩骏文之前也看出来，找了个时间问她一下，还说与把自己的顾虑筛减了一下跟他说了，就说跟自己同龄的人都已经有家庭了。
韩骏文马上意会了:“你阿爸我都还没给你物色过呢。”
韩淑云听了以后，心里的石头就落了一半，又听见韩骏文说:“你那些朋友到了这个年纪差不多都快有新的家庭了，没有的话，应该也定亲吧，你不会是最后一个吧？”又想了想，说道:“现在有什么自由恋爱，也不知道好不好，靠不靠谱，还是尽量别去尝试。”
韩淑云听见韩骏文不太喜欢自由恋爱，心里失落了一下，旁边正在纳鞋子的胡惠君朝韩骏文看了一眼，韩骏文看出了韩淑云的失落，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胡惠君先开口了:“就是自己择妻择夫嘛，女孩子择夫就跟皇上挑大臣一样，挑对了是福，跳坏了是祸，就怕给自己挑坏了。”
韩骏之笑着点了一下头，对胡惠君很是赞许，韩淑云恍然大悟，原来韩骏文是怕自己的眼光不好，挑到了不好的人，实这也是自己所担心的。
胡惠君接着说:“要是皇上没经验，都不知道怎么选大臣，那就更不得了了，干拌面用醋拌了，要不硬着头皮吃下去，要么就让人笑话，自己拿醋拌了面。”
韩骏文脸上露出了认同的表情:“男的十七八，女的十五六，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既然觉得你还早，那就先早着吧。”
胡惠君立马说:“你爸是巴不得你不嫁了，天天陪在他的身边。”
“啊，是吗？”韩淑云惊喜地跑到韩骏文身边，韩骏文不得不笑着叹了一口气:“嗯，确实是这么想过。”
“那我就多在家里陪陪爸。”韩淑怡现在的心情十分舒畅，坐到了韩俊文的身边。
“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吧？”
“啊，没有啊。”
“哦，你要是有了赶紧说。爸帮你去看看，把把关。”
其实之前韩骏文就在为韩淑云的终身大事上提过一下，也仅仅是提过一下而已。
“淑云究竟是我们帮她找呢，还是让她自己找呢？”
韩骏文为了这个事情真正思考了三天，胡惠君见他忧愁的样子，于是对韩骏文说:“你这几天真是把你弄辛苦了，就看上个好的，嫁了就完事，咱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的。”
韩骏文立马摇了摇头:“不行，时代在变了，我们得与时俱进坑我又一时间无法与时俱进，我们好像都无法与时俱进，再说第一次嫁囡囡都是没什么经验的。”
“对啊。”胡惠君说，“这淑云好歹也是我的囡囡了，第一个要长大的孩子，我也没经验。”又问:“你有没有看上的，配得上的？”
韩静文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倒是有几个？
“那有几个也可以呀，要不要让淑云找个借口与那几个人见个面，说不定她能看上。”
韩骏文一听，立马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那梨花木桌上的青瓷茶杯“嗡嗡”响。
“好，这是个好主意啊！”伸出手指夸奖胡慧君，仿佛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
除夕这一日都备好了年货，煮成了丰富的酒菜，吃团圆饭，都是些平时不一定能吃到的东西。这一天是大家最兴奋的一天，吃完了就去门外放鞭炮，小孩子等这一刻等很久了，电灯厂供了电，河巷街道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尤其是在半夜的时候，这鞭炮声是放的尤为热闹，但是守完了岁，所大家也才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疲倦，早早的便去睡了，当然睡也不一定真的能睡着，都是那么兴奋的听着门外街上的鞭炮声。
正月初一的大早上，韩骏文等人先起了床，打开韩宅的大门，开门放炮仗，鞭炮声噼里啪啦的，每家每户都在放炮仗爆竹，放过之后碎红满地，是不可以将他们都扫去，因为这一天是不可以动扫帚。
之后大家敬了天地，敬了各位列祖列宗之后要吃顺风圆子，小辈们穿上了新衣，按照顺序依次给长辈拜年磕头，长辈们才把原先准备好的压岁钱用红纸包住拿了出来。
这时候底下的人都来向主家来拜年，主家也会照例分发一些钱财给他们，图个吉利。
整个白潭镇的大街小巷，小河小桥都是非常热闹的，一个人从头到脚全是新的，过新年，无论之前如何落魄，新的一年也要看上去体面一些。
韩骏文还要带大家到果山头祠堂和老坟去祭祖，韩耀亭这时候是可以跑上去没什么问题，果山头其实就是一个丘山，跑上去也挺容易的。
初二杨素玲回门，一如既往地跟杨母拼桌子打牌，亲戚来串门拜年，一下子就凑齐了好三四桌。
杨镜满和其妹杨镜莹以及五儿等一些小辈在天井院子里一起玩起了皮球，杨素玲让绮儿自己去玩吧，自己没有关系，玩儿又有大人们看着，跑不了。
绮儿先去茅房小解，拐出来的时候看见杨海乐在对面泡桐树旁，那一瞬间杨海乐刚好撇见了不知所措的她，立刻向她奔过来。
绮儿的心里又开始发毛了，有点不敢去直视杨海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怎么偷着出来玩了的？”杨海乐凑近了绮儿，用身体往她身上靠，“你现在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了？之前你不是老瞧不上我吗？”
绮儿一句话也不敢讲，后背直冒汗，杨海乐接着说:“以前我的的确确做事情不太正经，别人说也就算了，但你不行，你是个丫头。之前那个时候你说我这辈子都不行。”
最后一句话说的比较大声，把诃儿浑身哆嗦了一下，瞄了一下杨海乐，可以仔细的看见他眼眶是微红的，像是积怨了多年的委屈就要发泄出来一样，眼神又像是见了仇人似的，快要突出来了。
“现在我不仅可以养我自己，还可以养活我姆妈，我阿爸了。”又邪笑了一下，“就差一个漂亮的捞婆了。”
绮儿猛的震惊，想说什么又卡在了喉咙之中，杨海乐突然摇头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堂阿姐的人呀，现在还需要你，你是个丫头，我是你家的东家堂少爷，娶妻便宜你了吧，再说你说不定已经看上我姐夫了。”
“没有，绝对没有！”绮儿赶紧激动地给否定了。
“哎，干嘛那么紧张呢？绮儿姑娘小姑娘，等回去忘了我说的所有话哦。”杨海乐这次很认真对绮儿讲话，讲完话之后从她这边走过，留下绮儿一个人待在原地。
绮儿回去之后装的跟没有事儿一样，杨素玲，韩耀亭似乎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继续聊天玩乐打牌。
亲爱的淑云
我二十九日在上海南市县城租了一个亭子间，原本每个月要十个毫子，在我讨价还价之下，终于便宜了一个亳子，这房子就是环境稍微差了一点，没事我可以的。我会尽快安顿下来，不用太担心。
你的闺友蕴欢儿
民国八年五月三十一日
第二封信是一个月前寄来的:
亲爱的淑云，
我上个月已经搬家了，第一是原来的房租有点小贵，环境也不好，太吵了。第二是我已经找到金昱昇了，跟他住进了他租的小公寓，他愿意帮助我，里面还有好几个他的朋友，说租金可以给我便宜点，可以在我的小房间里安心写作，赚点小钱了。回头我把新地址再写在信的背面，有空记得给我写信哦，上次你寄到老地址的信，我已经全部拿过来了，都看了，我阿爸果然跟我断绝关系了，没关系，斗争往往都是要有代价的，你一切都好吗？舒怡呢？舒怡她好吗？有想我吗？我也想你们，天气要冷了，多注意加衣。
闺友蕴欢儿
民国八年十一月十二日
韩淑云的心情很复杂，韩骏文之前也看出来，找了个时间问她一下，还说与把自己的顾虑筛减了一下跟他说了，就说跟自己同龄的人都已经有家庭了。
韩骏文马上意会了:“你阿爸我都还没给你物色过呢。”
韩淑云听了以后，心里的石头就落了一半，又听见韩骏文说:“你那些朋友到了这个年纪差不多都快有新的家庭了，没有的话，应该也定亲吧，你不会是最后一个吧？”又想了想，说道:“现在有什么自由恋爱，也不知道好不好，靠不靠谱，还是尽量别去尝试。”
韩淑云听见韩骏文不太喜欢自由恋爱，心里失落了一下，旁边正在纳鞋子的胡惠君朝韩骏文看了一眼，韩骏文看出了韩淑云的失落，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胡惠君先开口了:“就是自己择妻择夫嘛，女孩子择夫就跟皇上挑大臣一样，挑对了是福，跳坏了是祸，就怕给自己挑坏了。”
韩骏之笑着点了一下头，对胡惠君很是赞许，韩淑云恍然大悟，原来韩骏文是怕自己的眼光不好，挑到了不好的人，实这也是自己所担心的。
胡惠君接着说:“要是皇上没经验，都不知道怎么选大臣，那就更不得了了，干拌面用醋拌了，要不硬着头皮吃下去，要么就让人笑话，自己拿醋拌了面。”
韩骏文脸上露出了认同的表情:“男的十七八，女的十五六，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既然觉得你还早，那就先早着吧。”
胡惠君立马说:“你爸是巴不得你不嫁了，天天陪在他的身边。”
“啊，是吗？”韩淑云惊喜地跑到韩骏文身边，韩骏文不得不笑着叹了一口气:“嗯，确实是这么想过。”
“那我就多在家里陪陪爸。”韩淑怡现在的心情十分舒畅，坐到了韩俊文的身边。
“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吧？”
“啊，没有啊。”
“哦，你要是有了赶紧说。爸帮你去看看，把把关。”
其实之前韩骏文就在为韩淑云的终身大事上提过一下，也仅仅是提过一下而已。
“淑云究竟是我们帮她找呢，还是让她自己找呢？”
韩骏文为了这个事情真正思考了三天，胡惠君见他忧愁的样子，于是对韩骏文说:“你这几天真是把你弄辛苦了，就看上个好的，嫁了就完事，咱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的。”
韩骏文立马摇了摇头:“不行，时代在变了，我们得与时俱进坑我又一时间无法与时俱进，我们好像都无法与时俱进，再说第一次嫁囡囡都是没什么经验的。”
“对啊。”胡惠君说，“这淑云好歹也是我的囡囡了，第一个要长大的孩子，我也没经验。”又问:“你有没有看上的，配得上的？”
韩静文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倒是有几个？
“那有几个也可以呀，要不要让淑云找个借口与那几个人见个面，说不定她能看上。”
韩骏文一听，立马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那梨花木桌上的青瓷茶杯“嗡嗡”响。
“好，这是个好主意啊！”伸出手指夸奖胡慧君，仿佛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
除夕这一日都备好了年货，煮成了丰富的酒菜，吃团圆饭，都是些平时不一定能吃到的东西。这一天是大家最兴奋的一天，吃完了就去门外放鞭炮，小孩子等这一刻等很久了，电灯厂供了电，河巷街道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尤其是在半夜的时候，这鞭炮声是放的尤为热闹，但是守完了岁，所大家也才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疲倦，早早的便去睡了，当然睡也不一定真的能睡着，都是那么兴奋的听着门外街上的鞭炮声。
正月初一的大早上，韩骏文等人先起了床，打开韩宅的大门，开门放炮仗，鞭炮声噼里啪啦的，每家每户都在放炮仗爆竹，放过之后碎红满地，是不可以将他们都扫去，因为这一天是不可以动扫帚。
之后大家敬了天地，敬了各位列祖列宗之后要吃顺风圆子，小辈们穿上了新衣，按照顺序依次给长辈拜年磕头，长辈们才把原先准备好的压岁钱用红纸包住拿了出来。
这时候底下的人都来向主家来拜年，主家也会照例分发一些钱财给他们，图个吉利。
整个白潭镇的大街小巷，小河小桥都是非常热闹的，一个人从头到脚全是新的，过新年，无论之前如何落魄，新的一年也要看上去体面一些。
韩骏文还要带大家到果山头祠堂和老坟去祭祖，韩耀亭这时候是可以跑上去没什么问题，果山头其实就是一个丘山，跑上去也挺容易的。
初二杨素玲回门，一如既往地跟杨母拼桌子打牌，亲戚来串门拜年，一下子就凑齐了好三四桌。
杨镜满和其妹杨镜莹以及五儿等一些小辈在天井院子里一起玩起了皮球，杨素玲让绮儿自己去玩吧，自己没有关系，玩儿又有大人们看着，跑不了。
绮儿先去茅房小解，拐出来的时候看见杨海乐在对面泡桐树旁，那一瞬间杨海乐刚好撇见了不知所措的她，立刻向她奔过来。
绮儿的心里又开始发毛了，有点不敢去直视杨海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怎么偷着出来玩了的？”杨海乐凑近了绮儿，用身体往她身上靠，“你现在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了？之前你不是老瞧不上我吗？”
绮儿一句话也不敢讲，后背直冒汗，杨海乐接着说:“以前我的的确确做事情不太正经，别人说也就算了，但你不行，你是个丫头。之前那个时候你说我这辈子都不行。”
最后一句话说的比较大声，把诃儿浑身哆嗦了一下，瞄了一下杨海乐，可以仔细的看见他眼眶是微红的，像是积怨了多年的委屈就要发泄出来一样，眼神又像是见了仇人似的，快要突出来了。
“现在我不仅可以养我自己，还可以养活我姆妈，我阿爸了。”又邪笑了一下，“就差一个漂亮的捞婆了。”
绮儿猛的震惊，想说什么又卡在了喉咙之中，杨海乐突然摇头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堂阿姐的人呀，现在还需要你，你是个丫头，我是你家的东家堂少爷，娶妻便宜你了吧，再说你说不定已经看上我姐夫了。”
“没有，绝对没有！”绮儿赶紧激动地给否定了。
“哎，干嘛那么紧张呢？绮儿姑娘小姑娘，等回去忘了我说的所有话哦。”杨海乐这次很认真对绮儿讲话，讲完话之后从她这边走过，留下绮儿一个人待在原地。
绮儿回去之后装的跟没有事儿一样，杨素玲，韩耀亭似乎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继续聊天玩乐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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