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从那天以后，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变化，之间的对话从三言两语到了可以喝完一杯茶。杨素玲对于韩耀亭和宋娟的那些事情就更加好奇了，韩耀亭也乐意跟她讲。
“哎，你再讲讲，还有什么事是我没听过的？”杨素玲央求道。
“喂，我都跟你讲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韩耀亭真的是服了杨素玲了，然后坐到杨素玲的身边:“该轮到你跟我讲了。”
“我跟你讲什么？”杨素玲非常奇怪的问。
韩耀亭往杨素玲的耳边凑近了点，小声的说道:“我们结婚之前我听说你也是不愿意嫁给我的，为什么？”
杨素玲的心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但最终还是决定坦白道:“我舅舅家有一个表哥，有一年过年宰羊喝羊肉汤，我喝完了我的那一碗，他的碗里还有汤没有喝，我就嘴馋，想把他那碗因为喝了就问他能不能给我喝了，他说行，但是长大了，你必须要给我当捞娘，我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了。”
“就是因为这样一碗羊肉汤，你就愿意给他当捞娘。”韩耀亭有些大件眼镜，这跟自己原来的猜想完全不一样。
“没错啊，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天天盼给他当捞堂的那一天。”杨素玲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
“那后来呢？”
“后来就你们家上我们家提亲，我死活不同意就跑过去让表哥马上去娶我，表哥说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我一直拿你当我的表妹，我当时还去争取一下，然后没争取到，我就放弃了，不然我会早点嫁给你的。”
韩耀亭瞬间觉得这杨素玲的故事跟自己的故事比起来好像是一文不值呀，至少不是很凄美。又听见杨素玲在那儿极为认真的说:“哎呀，现在想起来真是有点可气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是拿我当妹妹的呢？那我就早点儿都打消了念头，想一下，如果你跟宋娟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一直以为宋娟喜欢你，说长大以后结婚这些玩笑她都不生气，忽然有一天她跟你说，他只是拿你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那我估计会去死。”
“对嘛，你现在是不是有点理解我的心情了，就是那种站在悬崖上突然跌落的感觉。诶，我是不是挺坦诚的？”
“嗯，坦诚。”韩耀亭点头说，又问道:“如果宋娟还在的话，你会让我娶她吗？”
“当然会呀！”杨素玲毫不犹豫的说。
韩耀亭有种倍感欣慰的感觉，婚姻也许就是一场赌注吧，赌输了家破人亡，赌赢了皆大欢喜。
白潭镇大概有十几个书场，分别在镇上的东南西北栅，碧云园就是在整个镇的北街的偏东北些的后弄里面，属于北街闹市的旁隐部分，开书场的忘记是南京人还是宁波人了。后弄中段稍微北边的地方，有一座花园，原来在晚清时是属于一户姓嵇的人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荒废了，就在本世纪初，邱师父带着自己的邱家班，从原房主那里倾尽所有买下了碧云园以及嵇家花园，供自己的邱家班落脚。
这嵇家花园也是蛮大的，大概也有半亩多地的样子，听说当时邱师父买下来以后还欠了二百多两银子。
每年的二月十四或是十月初八，是评弹祖师爷诞辰或忌辰，按照旧规矩，这两天所有的评弹艺人都得歇业，这两天是个重要的茶会，其中一项就是徒弟学艺满师，考察满意以后由师父领着出“茶道”，两天师父会带着出道的徒弟，向行业内的各个前辈通报，一一介绍认识，再由徒弟出资将这次的茶会钱一一付清，这样徒弟才能在各个书码头上登台独立演艺。
如果没有徒弟“出茶道”，也会有落魄艺人，指着在茶会上，能接到点生意。实际上就是各个评弹艺人吃茶闲聊，交流演出经验的聚会。
“叶老板，恭喜恭喜啊，收了个徒弟出师了。”
“哎，冯老板，客气客气，我这小徒弟以后要在这一片儿混的开来，还得指望各位多介绍介绍场子，玉青，叫叶伯伯。”
曹玉青大概十七八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叶伯伯”，初来乍到，显得有些犯怵。
“哎，这茶会什么时候结束啊？”韩耀亭喝了口烘豆茶道。
坐在身旁的孟燕卿说道:“知道你不喜欢这么人多的场子，忍一忍马上结束了，诶，你看一看，那些没有接到场子的人，有没有看中的跟你搭一搭档。”
“没有。”
“切。”孟燕卿有些扫兴，道:“我说你现在什么时候收个徒弟呀？好把你的技艺给传下去。”
韩耀亭吐了一口橘子皮，“我的大徒弟是留给小奇的囝儿的，以后你要是再生了一个囝儿，我可以将我二徒弟的位置留着。”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话算数。”
又有不少评弹艺人过来寒暄了一下，韩耀亭也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那个穿着玫红旗袍的是‘一品春’的筱醉香吧？叶老板上上个月是不是把她给纳了？”
“对呀，就是她，师父纳了自己的徒弟，这样比起来，我们师父也真不错，没把自己的女徒弟纳成自己的姨太太，而是把她收成了儿媳妇。”
“大师哥，有人找你。”韩耀亭的师弟小陶喊了过来。
“小陶，谁找我呀？”
“余善坊的小赵爷。”
小赵爷全名赵霜菱，是如意街余善坊班主赵福朔的养子，人称小赵爷，二十一二的样子，韩耀亭不太喜欢，觉得赵霜菱身上的纨绔气息特别重，还没等韩耀亭说不见，他赵霜菱就直接过来了。
“韩二爷！”
赵霜菱一上来就勾肩搭背的。“诶，拿开，拿开。”韩耀亭非常嫌弃。
“哈哈哈，韩二爷还是不喜欢这样啊。”
“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哎呀，没事儿，就随便聊聊，叙叙旧。”
“跟你有什么好叙旧的？”韩耀亭看着赵霜菱大拇指上的青玉板指，以及他手上拿的已经被盘得金光发亮楠木扇子，再看他身上穿着西湖丝绸的绯色长衫，嘴上暗自啧啧两下，也就像今天那么重要的场合他才会这么穿，平时那可是一身灰棕色的高级短西装。
“哎呀，韩二爷，您还是那么的……高傲冷淡。”赵霜菱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个词，又问:“今朝晚上有空吗？聚财茶楼，我请你喝茶。”
“没空。”韩耀亭挺冷淡的说道。
“那明朝。”
“也没有空。”
“那后……”
“后日也没有空，我这整一年都没有什么空。”
赵霜菱:“……”
半天，“这大响档果然是日理万机呀！”
“诶，别，别捧我算不上，哪能比得上你小赵爷呀。”
赵霜菱央求道:“就看在我给你扔过几个玉板指的份上，来嘛。”见韩耀亭不为所动，又接着说道:“我家里有一罐子存了好几年的九曲红梅，你要是不喜欢我那还有一大罐儿祁门红茶送你了也行，还有个阳绿翡翠笔洗，亮的跟玻璃一样，还点小飘花呢，哦，还有一套龙泉的青瓷茶具……”
“那就今朝晚上吧。”韩耀亭直径走到别处去了。
赵霜菱愣了两下，“那好聚财茶楼见。”
晚上去了聚财茶楼韩耀亭才知道是什么事情。
“你想娶燕荞？”
赵霜菱挺认真的点点头，“是啊，娶她，我未婚，她未嫁，这不刚好凑一对么，麻烦你说个媒吧，韩二爷。”
孟燕荞是孟燕卿的亲妹妹，是学琴书的，现在一直在白潭镇的各个茶楼茶馆里唱琴书，虽然没有什么小名气，但说起这个名字也是在演艺界有人知道的。
孟燕卿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妹妹被这个纨绔看上了，估计是要炸的，所以借口说到尽力而为，要是办不到也不能怪他。
“什么？赵霜菱他要娶燕荞？”孟燕卿果然要炸了，不过马上又熄了下去，“我说小妹这段时间为什么心事重重呢，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唉，早有奸情呐。”又思考了一会儿，“不过那赵霜菱确实有钱呀，小妹要是嫁过去的话，最起码是吃穿不愁的，你看看他手上的那个扳指，要一百五六十吧。”
“我觉得也是。”
“但是像这么有钱的男人肯定是三妻四妾，不行，麻烦麻烦，她要是以后被那些姨太太欺负了怎么办？”
韩耀亭嗑着瓜子说道:“咱小妹多大了？二十四了吧，快是老姑娘了，再不给她嫁出去，可真没人要，你说你们家为什么拖到这么晚呀？”
孟燕卿往嘴里抛了两颗说红皮椒盐花生说:“还不是因为细文看多了，非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哎呀，也是太惯着她了，才拖到现在，耽误了终身大事。”
“我觉得吧，或许这可能是个机会。”
“就算我们答应也不行，我们得问问小妹她师父的意见，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你再讲讲，还有什么事是我没听过的？”杨素玲央求道。
“喂，我都跟你讲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韩耀亭真的是服了杨素玲了，然后坐到杨素玲的身边:“该轮到你跟我讲了。”
“我跟你讲什么？”杨素玲非常奇怪的问。
韩耀亭往杨素玲的耳边凑近了点，小声的说道:“我们结婚之前我听说你也是不愿意嫁给我的，为什么？”
杨素玲的心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但最终还是决定坦白道:“我舅舅家有一个表哥，有一年过年宰羊喝羊肉汤，我喝完了我的那一碗，他的碗里还有汤没有喝，我就嘴馋，想把他那碗因为喝了就问他能不能给我喝了，他说行，但是长大了，你必须要给我当捞娘，我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了。”
“就是因为这样一碗羊肉汤，你就愿意给他当捞娘。”韩耀亭有些大件眼镜，这跟自己原来的猜想完全不一样。
“没错啊，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天天盼给他当捞堂的那一天。”杨素玲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
“那后来呢？”
“后来就你们家上我们家提亲，我死活不同意就跑过去让表哥马上去娶我，表哥说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我一直拿你当我的表妹，我当时还去争取一下，然后没争取到，我就放弃了，不然我会早点嫁给你的。”
韩耀亭瞬间觉得这杨素玲的故事跟自己的故事比起来好像是一文不值呀，至少不是很凄美。又听见杨素玲在那儿极为认真的说:“哎呀，现在想起来真是有点可气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是拿我当妹妹的呢？那我就早点儿都打消了念头，想一下，如果你跟宋娟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一直以为宋娟喜欢你，说长大以后结婚这些玩笑她都不生气，忽然有一天她跟你说，他只是拿你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那我估计会去死。”
“对嘛，你现在是不是有点理解我的心情了，就是那种站在悬崖上突然跌落的感觉。诶，我是不是挺坦诚的？”
“嗯，坦诚。”韩耀亭点头说，又问道:“如果宋娟还在的话，你会让我娶她吗？”
“当然会呀！”杨素玲毫不犹豫的说。
韩耀亭有种倍感欣慰的感觉，婚姻也许就是一场赌注吧，赌输了家破人亡，赌赢了皆大欢喜。
白潭镇大概有十几个书场，分别在镇上的东南西北栅，碧云园就是在整个镇的北街的偏东北些的后弄里面，属于北街闹市的旁隐部分，开书场的忘记是南京人还是宁波人了。后弄中段稍微北边的地方，有一座花园，原来在晚清时是属于一户姓嵇的人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荒废了，就在本世纪初，邱师父带着自己的邱家班，从原房主那里倾尽所有买下了碧云园以及嵇家花园，供自己的邱家班落脚。
这嵇家花园也是蛮大的，大概也有半亩多地的样子，听说当时邱师父买下来以后还欠了二百多两银子。
每年的二月十四或是十月初八，是评弹祖师爷诞辰或忌辰，按照旧规矩，这两天所有的评弹艺人都得歇业，这两天是个重要的茶会，其中一项就是徒弟学艺满师，考察满意以后由师父领着出“茶道”，两天师父会带着出道的徒弟，向行业内的各个前辈通报，一一介绍认识，再由徒弟出资将这次的茶会钱一一付清，这样徒弟才能在各个书码头上登台独立演艺。
如果没有徒弟“出茶道”，也会有落魄艺人，指着在茶会上，能接到点生意。实际上就是各个评弹艺人吃茶闲聊，交流演出经验的聚会。
“叶老板，恭喜恭喜啊，收了个徒弟出师了。”
“哎，冯老板，客气客气，我这小徒弟以后要在这一片儿混的开来，还得指望各位多介绍介绍场子，玉青，叫叶伯伯。”
曹玉青大概十七八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叶伯伯”，初来乍到，显得有些犯怵。
“哎，这茶会什么时候结束啊？”韩耀亭喝了口烘豆茶道。
坐在身旁的孟燕卿说道:“知道你不喜欢这么人多的场子，忍一忍马上结束了，诶，你看一看，那些没有接到场子的人，有没有看中的跟你搭一搭档。”
“没有。”
“切。”孟燕卿有些扫兴，道:“我说你现在什么时候收个徒弟呀？好把你的技艺给传下去。”
韩耀亭吐了一口橘子皮，“我的大徒弟是留给小奇的囝儿的，以后你要是再生了一个囝儿，我可以将我二徒弟的位置留着。”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话算数。”
又有不少评弹艺人过来寒暄了一下，韩耀亭也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那个穿着玫红旗袍的是‘一品春’的筱醉香吧？叶老板上上个月是不是把她给纳了？”
“对呀，就是她，师父纳了自己的徒弟，这样比起来，我们师父也真不错，没把自己的女徒弟纳成自己的姨太太，而是把她收成了儿媳妇。”
“大师哥，有人找你。”韩耀亭的师弟小陶喊了过来。
“小陶，谁找我呀？”
“余善坊的小赵爷。”
小赵爷全名赵霜菱，是如意街余善坊班主赵福朔的养子，人称小赵爷，二十一二的样子，韩耀亭不太喜欢，觉得赵霜菱身上的纨绔气息特别重，还没等韩耀亭说不见，他赵霜菱就直接过来了。
“韩二爷！”
赵霜菱一上来就勾肩搭背的。“诶，拿开，拿开。”韩耀亭非常嫌弃。
“哈哈哈，韩二爷还是不喜欢这样啊。”
“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哎呀，没事儿，就随便聊聊，叙叙旧。”
“跟你有什么好叙旧的？”韩耀亭看着赵霜菱大拇指上的青玉板指，以及他手上拿的已经被盘得金光发亮楠木扇子，再看他身上穿着西湖丝绸的绯色长衫，嘴上暗自啧啧两下，也就像今天那么重要的场合他才会这么穿，平时那可是一身灰棕色的高级短西装。
“哎呀，韩二爷，您还是那么的……高傲冷淡。”赵霜菱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个词，又问:“今朝晚上有空吗？聚财茶楼，我请你喝茶。”
“没空。”韩耀亭挺冷淡的说道。
“那明朝。”
“也没有空。”
“那后……”
“后日也没有空，我这整一年都没有什么空。”
赵霜菱:“……”
半天，“这大响档果然是日理万机呀！”
“诶，别，别捧我算不上，哪能比得上你小赵爷呀。”
赵霜菱央求道:“就看在我给你扔过几个玉板指的份上，来嘛。”见韩耀亭不为所动，又接着说道:“我家里有一罐子存了好几年的九曲红梅，你要是不喜欢我那还有一大罐儿祁门红茶送你了也行，还有个阳绿翡翠笔洗，亮的跟玻璃一样，还点小飘花呢，哦，还有一套龙泉的青瓷茶具……”
“那就今朝晚上吧。”韩耀亭直径走到别处去了。
赵霜菱愣了两下，“那好聚财茶楼见。”
晚上去了聚财茶楼韩耀亭才知道是什么事情。
“你想娶燕荞？”
赵霜菱挺认真的点点头，“是啊，娶她，我未婚，她未嫁，这不刚好凑一对么，麻烦你说个媒吧，韩二爷。”
孟燕荞是孟燕卿的亲妹妹，是学琴书的，现在一直在白潭镇的各个茶楼茶馆里唱琴书，虽然没有什么小名气，但说起这个名字也是在演艺界有人知道的。
孟燕卿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妹妹被这个纨绔看上了，估计是要炸的，所以借口说到尽力而为，要是办不到也不能怪他。
“什么？赵霜菱他要娶燕荞？”孟燕卿果然要炸了，不过马上又熄了下去，“我说小妹这段时间为什么心事重重呢，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唉，早有奸情呐。”又思考了一会儿，“不过那赵霜菱确实有钱呀，小妹要是嫁过去的话，最起码是吃穿不愁的，你看看他手上的那个扳指，要一百五六十吧。”
“我觉得也是。”
“但是像这么有钱的男人肯定是三妻四妾，不行，麻烦麻烦，她要是以后被那些姨太太欺负了怎么办？”
韩耀亭嗑着瓜子说道:“咱小妹多大了？二十四了吧，快是老姑娘了，再不给她嫁出去，可真没人要，你说你们家为什么拖到这么晚呀？”
孟燕卿往嘴里抛了两颗说红皮椒盐花生说:“还不是因为细文看多了，非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哎呀，也是太惯着她了，才拖到现在，耽误了终身大事。”
“我觉得吧，或许这可能是个机会。”
“就算我们答应也不行，我们得问问小妹她师父的意见，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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