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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清君侧

    “仲兴,城中如何?”

    刘正方进营寨,高诱、张郃、潘凤、巩简、刘关张等一群与刘正关系密切之人便围上来问道。

    “张角死了,张梁不降。”刘正现在急着去见卢植,只能与他们边走边说。

    “张角死了?”“张角如何死的?”“张角死了少君为何还能安然出城?”“张角可是仲兴少君所杀?”“仲兴都与张角说了些什么?”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刘正只得一一作答。

    张角是病死的,与我无关,自己只是与张角说了劝降一事。但张角就是此时病死了,张梁依然不降,这广宗城还是要打。

    刘正将城中之事捡能说之事与众人大体上说了,便赶着进了卢植营帐。方才在广宗城内,刘正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若能够说服卢植,不仅可以救广宗内十万百姓,还能救这奄奄一息的大汉。

    “儁乂,仲兴所言你可信?”

    刘备见刘正急忙进了卢植帐中,先是黄巾非要由刘正进广宗去商议投降之事,刘正是广宗令,这也就罢了。但后刘正进城出城,不过三个多时辰,张角就死了,刘正还能全身而退回到汉营。

    今天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不论是谁都必然要把张角之死与刘正联系到一起。

    “要说县君手刃了张角必不可能,否则张梁如何让县君平安出城,但张角之死定然与县君有关。”

    方才刘正急匆匆对他们说的便语焉不详,对于此事,张郃与刘备一样满是疑惑,说不出其中所以然来。

    正当几人胡乱猜测之际,唯一一位文士高诱道:“我看定然是仲兴对张角以圣人之言晓之以理,痛斥张角无君无父,霍乱天下,那张角羞愧难当被气死了。而张梁也被仲兴大义所感化,不忍加害仲兴。”

    其余人听高诱此言都觉得有理,纷纷点头。刘正进到卢植帐中后,却不知“刘县君气死张天师”一事已经在汉军大营中传开了。

    刘正进到卢植帐中便对着正中主位上的卢植大礼参拜,叩首在地道:“属下有辱使命,广宗城内黄巾不愿投降。”

    此时帐中除卢植外,郭典、宗员、淳于琼等军中千石以上者俱在,皆是因为广宗立起了引魂大纛而聚在此处商议对策。

    “仲兴且起来。”郭典不等卢植说话,急不可耐地让刘正先起身,问道,“张角真的死了吗?”

    现在广宗降与不降已经不重要了,首要的事情是问清楚张角是否死了。

    “张角已死,属下亲眼所见,就亡故于属下面前。”刘正只能将方才与刘备等人说的话与郭典他们又说了一遍。张角是久病而亡,死在他入城之时只是恰巧罢了。

    而得到张角真的死了这一惊天消息后,帐中原本端坐的众人也纷纷激动了起来,互相交谈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已死!这个消息比起攻陷下曲阳也不遑多让。张角既死,那太平道便再无贼首,终将会变成一盘散沙被一一攻破。

    而后,卢植命令立即拟书将此消息送至洛阳,又问道:“刘正你在城中可观看了城防,我军几日可攻下广宗?”

    “回禀中郎将,城中黄巾士气低落,粮秣不足,且天气日寒,旬日可下!”

    刘正回禀卢植道。广宗城确实是守不了多久了,卢植重重围城之计终于将黄巾围困至死。

    旬日可下!刘正此言一出帐中又再度兴奋起来,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如何破城,他们已经在城下围了足足八个多月,终于要赢了!

    不过刘正却没有诸将这般高兴,广宗城只是小疾,他有一个能治大汉的良方要告知卢植。

    “请中郎将屏退左右,属下有其他要事禀报!”

    卢植满面春风,听刘正如此说便道:“此处皆是军中要员,你有何事,便在此处说了便是。”

    “还请中郎将屏退左右!”刘正站在原地对卢植躬身行礼,一丝不动。

    卢植看刘正坚决,又看他面色沉重,虽不知刘正还有何事要与他说,便也让众人都散了。各自回去准备,只等皇甫嵩到就发起攻城。

    “帐中已无他人,你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这帐中只剩下了卢植与刘正,卢植大咧咧地盘腿坐在榻上,示意刘正也坐得近些,师徒二人平日里也不拘那些俗礼。可见到刘正依然站在原地,有什么话想说,但又紧张得不敢说。

    见刘正如此,卢植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这位从小看大的徒弟不是冒失之人,这番做派定是有要紧事要说与他。

    “有事便说,无事就来给我揉揉肩,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卢植此语本想缓解刘正紧张,却不料刘正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而后刘正的一番言语几乎让卢植暴怒而起,差点就要抄起手边手杖将刘正就地格杀。

    也幸亏卢植本就不信那些在东汉颇流行的谶纬之术,要不然定会以为张角虽然死了,可不知用了什么鬼蜮伎俩夺舍到了刘正身上!

    只因刘正对他说的是,让卢植带着北军五校与冀州兵马并广宗城内的张梁黄巾在巨鹿起兵,东接皇甫嵩南联朱儁,会同各地郡守,直击洛阳。

    等到了洛阳后那更好办,大将军何进是个废物,留守洛阳的中央军绝对打不赢卢植。等攻进洛阳,废昏君立贤德,诛杀宦官,压制朝中外戚与地方豪族,还黎民百姓一个清平世界,还大汉一个太平盛世。

    看着盛怒的卢植,刘正匍匐在地上。他已经猜到卢植的反应,他并无把握能说服卢植,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刘正看来,几年后董卓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的卢植可以更容易做到。如果此次能够成功,刘正有把握可以中兴大汉,更没有日后汉末三国乱世。

    “敢问废掉天子之后,你要立哪个皇帝?”卢植盛怒之下,恶狠狠地问刘正道,刘正方才所说,无不是大逆不道之言。

    凭借卢植手中的天子节杖,就能将刘正人头也挂到广宗门上去和张宝做伴。他需要知道,自己的学生到底有无其他的异心!

    刘正没想到卢植会如此问,随口说道:“可立当朝皇子。”

    “废其父立其子?”

    “可在河间王一脉中再寻贤德之人。”

    “呵呵,我看不如立东海王一脉,东海王本为光武嫡子,立东海王正本清源。且国要有长君,刘伯安有贤名,就甚好。你刘仲兴又有拥立之功,得立你为太子啊,老臣要拜见太子殿下!等太子登基,老臣也是天子师了!”

    卢植冷冷地说着,深深的恐慌让刘正伏地不起,身体发颤,冷汗直流!扪心自问,刘正绝对没有称帝的心思。

    卢植看着被自己问的不知所措的刘正,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刘正并没有僭越为帝的想法。

    又过了好大一会,卢植才平息了心中愤怒。基于对自己学生的了解,刘正平日绝非眼高手低之辈,虽然他心中有千万个计划,但行事一贯沉稳,今日为何如此急躁。

    眼前之人显然与往日不同,但卢植已经猜到了原因。

    “你想救广宗城内的黄巾?”

    听到卢植语气不复之前的冷冽,刘正抬起头来,小心翼翼说道:“是。”

    卢植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虽然刘正能量出众,但他今年也才只有十七岁。

    “慈不掌兵你自然知道,城中的黄巾都是逆贼,他们死不足惜!”

    卢植也年轻过,自然理解刘正这种悲天悯人的想法。昔日在九江、庐江,初领兵平叛的他也不能狠下心来一言之下砍杀十万人的性命。

    “在城中张梁与学生说,太平道的符水可骗一人两人,可骗千万人乎?城中的黄巾是逆贼,但也是大汉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师,广宗城不能再死人了!”

    无辜也罢,受人蛊惑也罢,黄巾反贼犯的依旧是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身为刘正老师,卢植有义务教导刘正,心狠手辣也是一种学习。

    “不要多说了!如你所说,广宗城十万黄巾是不用死了,洛阳又要死多少人,这天下又要死多少人!广宗黄巾何谈无辜?要被你所害的天下人才是无辜!”

    太平道如何传道,张角为何起事,遍布大汉十三州的百万黄巾从何而来,卢植焉能不知?

    他卢植不是滥杀之人,不会在广宗建京观使庶人骇政,但刘正所言废立天子之后就能使庶人安政了?天真可笑!

    若让此子再如此胡闹,日后灭他九族其中就有他卢子干。

    “我乏了,你且出去吧,皇甫义真不日便到了,粮秣可都准备好了?滚去给皇甫义真扎营!”

    “诺。”

    刘正见卢植不再言语,明了老师是不会再听自己意见了。只得跪在地上对卢植行礼,悻悻然退了出去。

    待刘正出去,卢植独自坐在帐中陷入了思考,自己这位徒弟真不让人省心。

    刘正虽然不是高诱那般只会刻苦学经的书呆子,但没想到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年轻人有一腔热血,见到了广宗城内的惨剧,想着解民倒悬。

    且不说自己能否指挥得动北军五校与郭典去洛阳清君侧,就算真如刘正所言,全取洛阳。但这大汉内忧外患积弊何其之多,岂是杀宦官除士族便能轻易解决的。

    况且世家大族于地方上盘根错节,若没有犁庭扫穴斩草除根的毅力,弄不好就是天下大乱,可是万万不能动的。卢植甚至胆大地想着,换洛阳的皇帝容易,可换颍川的豪族难。

    自己今年六十又四,有些事情他不敢做也自认做不好,恐怕皇甫嵩也不敢。若是董卓还在,此子狼子野心说不定便能与刘正一拍即合。

    不过董仲颖已被问罪,罪过不大,又被扔回并州的边地做了一郡太守去了。卢植不知道的是他一语成谶,董卓确实这么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