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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离人

    离家,念家,归家,是人的必然,也是人生的一种模式。少年虽未踏上离家的路,却也明白那是怎样深沉的情感,刻在心上挥之不去,连逝水一样的时间也无法洗去的痕迹。自古多少的少年意气风发地与家园作别,当脸庞印上了皱纹,鬓角染上了霜华,归家后儿童相见不相识才明白乡音未改,家园未变,只是心老了。再摸摸那已经坍圮的残垣,已经衰败的破瓦,几十年的想念便涌上来,把坚强卸下,把疲惫拿出,伏下身去痛哭一场。

    星移斗转,银河变迁,不知哪家传来一片鸡啼之声,此起彼伏,一唱百和,恰似一派清新的晨曲,正在迎接着黎明的到来。天要亮了,东边的山呈现出乌蓝色,山上方苍白的天空渐渐晕起来,地平线上面的云块像赤金似的闪闪发光。

    乡下的早晨天空的灰蓝色的,此时已有几家人开始炊事,几道白烟飘飘然的点缀在山间,天空。一层山水一层人,这里看不到大城市的车水马龙,听不到城市的喧嚣,在深色大山的陪衬下,宛如一幅优美的山水画。

    天地间原本万般寂静,恼的一夜未眠的赵既白听到一声叫唤,仰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年纪与自己不相左右的少年,咧着嘴,傻笑。

    此少年是隔壁大叔家从溪边捡到的孩子,捡来时便是坏了脑子,约莫是哪家的狠心父母遗弃的可怜孩子,幸亏正巧碰见路过的大叔,他们一家本就心地善良,人丁不够便捡来回来,虽然是捡来的并且脑子不太好使,但大叔一家确把他带的比亲生儿子还亲。

    赵既白家栅栏十分低矮,其实少年不用垫着脚也能看见院子里的景象,可每次来到赵既白家都喜欢坐在栅栏上,也不闲硌屁股。

    相比赵既白这文质彬彬的名字,虎头虎脑的少年便俗气许多,叫李平安,显而易见的寓意。碎碎平安,岁岁平安。他朝着赵既白喊了声:“白哥,我爹想你和他们去上坟,还要打扫祖宗们的房子,我也想住住他们的房子哩,我快走吧!不然被大哥他们抢了先我们就没地方住了。”话语有些咬字不清,是一口浓郁的西北腔,但赵既白也清楚了一二回应道:“好好好,抢房子去。”他也不先会屋子,反正撑破了天自己的父亲也在打瞌睡。随即于李平安向绵延大山而去。

    四月里,清明后,踏青郊游乐不够。清明前,宜祭扫,落花飘絮添烦恼。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起得早,有几家甚至早早的就去扫墓踏青了去。便冷清的紧,山雨欲来正应那唐晚儒圣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那萧瑟破败的屋子前,透过大雾于小雨隐约间,一灰衣少年拿着几根柳条,向那门边的缺口插去,嘴里神神叨叨的念叨着:“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清明不戴柳,死后变黄狗。”

    少年姓赵名既白,不知长辈事,生来只见过自己的亲父亲。二十年前移居于杏花村,从小到大都叫着这与赵既白的亲戚打不着关系的村里人叔叔舅舅,叫着叫着也就真亲了。而这些个习俗,本来是应在先人祖地举行,可赵既白赵介休这父子俩,是十几年前外乡来的,就是赵既白自己也不知道自个家祖坟何在,自己便入乡随乡人,与那并无一点沾亲的大叔一行人去踏青拜祖,便顺手拈来几根柳枝,也算完成任务,求个平安。

    太阳此正挂高空,去除赵既白家,整个村庄都被染上金黄。赵既白插完柳条,这时才发现四周状况,调侃到:“我家果真屋子就是强,太阳公公都避开走!”

    正午时,圆日下。悠扬绵长,崎岖狭隘的山路连接着龙首岩拔地千尺,危峰兀立,怪石磷峋,一块巨崖直立,另一块横断其上,直插天池山腰,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的山崖,如同一条苍龙镶嵌于山崖中,狭隘的山路,约莫八个人这么宽,随处可见的坑坑洼洼使它配的上绝峰鸟道十字,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有山石在羊肠道上滚落,过半分钟才闻触地声响。

    就在这久不见人烟的道路上,迎面走来一面容憔悴,身材高挑确瘦小的半百老人,枯瘦如柴的脚踏在崎岖的道路上,迈步踏路的声响被包夹的山谷无限放大,显得十分刺耳。他走几步停几下,大概是半刻钟后来到村口,被找不见父亲而焦头难额的赵既白正巧碰见。

    “我说您老怎么到处乱跑呢!腿脚本就不好,要是跌到哪个山沟沟里去,我找谁相依为命去啊!”大概是找父亲找的恼怒了,便大逆不道的抱怨了几句,随后边跳下那拔地二丈的院子,急忙忙的跑向自己的父亲,想扶住这恹恹欲倒的父亲。

    老人只手提着一瓶酒壶,赫然是几口便宜的黄酒,另一只手提着的不知何物,确被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似乎更为重要。

    他便走边骂骂咧咧的道:“这破路几年没走,还变长了,差点把我这老腿走断。”他一抬头便看见了赵既白,便将手中提着的黑布打开,确不是啥贵重物品,而是一袋劣质的大饼,一袋有十几个,应该每个乡镇都有卖的便宜零食。“那几年你大叔买来几袋这个叫什么饼回来,见你吃了好几个,想必你应该爱吃,想着昨天你生辰,我这做父亲的不买点物件,怕亏欠了你不是?还有你昨日在你大叔家拿的酒,喝的不尽兴,我就去买了几口,不能总拿人家的,在这十多年,你大叔家亏咱。”赵介休还是破天荒的说了怎么多话。

    近处的赵既白看着这加起来十多块不到的东西,想到从村子到镇上的二十里崎岖山路,强忍着泪水上前搀扶自己的老父亲回到那破败的屋子。

    还未走到院子,赵介休便背着手又平静的说道:“这十多块钱是给你大叔借的,将来你回来时,得还”话语刚落,赵既白便再忍不住,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掉在地上杏叶的声音,过于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