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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琴娘1

    明代戏曲《牡丹亭》有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说的是官家千金杜丽娘与梦中情郎柳梦梅相知相爱,爱而不得,伤情而死,人鬼相恋,最后死而复生的杜丽娘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的故事。

    这段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的姻缘故事皆由“情”字引发,盖天下奇闻异事众多,死而复生的异事却只系“情”能付之?然也。本章所载故事确因情引发,却终非因情复生。

    正所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谓无知?

    善报恶报,迟报早报,终须有报。

    ——题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往今来不乏志存高远之士一心想在庙堂之上施展抱负,以展拳拳报国之心。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庙堂,只是另一处不见刀光剑影,为名利争斗的江湖。

    有人胸怀大义,就有人包藏祸心;有人数十年如一日秣马厉兵,励精图治,亦有人嫉贤妒能,将前人基业毁于一旦。长此以往,那些有志之士不免心灰意冷,遁入青山,远离俗世。

    夏书恩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走上前辈们的老路,常年与青山为伴,与鹤为友,分明年纪尚轻,却已记不清这是自己来椒兰山的第几个冬夏春秋。翠竹掩映的云起居中,琴声慢慢,清泉流曲,夏书恩也不觉山中日子枯燥。

    突然,只听空中传来“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穿过草木,坐于檐下抚琴的夏书恩见状忙侧身闪避,那支利箭牢牢钉在身后的木屋上。

    山下密林出传来马蹄声响,随即拥出一队人马,夏书恩凝目望去,一匹栗色黑鬃骏马背上驮着一个身穿褐色锻袍,头戴冠玉的男子,但见其通身所穿用度之物便不是寻常人家可比。虽满身华贵,可是气质猥琐,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傲气和自大,倒是可惜了这一身行头。

    夏书恩一眼就认出这是燕国当朝兵部尚书高闻远的独子,名唤高池。他向来与此人井水不犯河水,数年不见,却不知他此时为何来此。凝思间,高池已骑着高头大马离他愈来愈近。

    “故人久未相见,怎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走了?”高池远远望见屋檐下立着一个白衣男子,心中也已猜出他是谁,见他掉头欲走,高声呼道。

    终究还是要面对,夏书恩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既是故人,这么打招呼的方式怕是不合适吧?”嘴上说着话,眼神却望向射在他身后木屋的那支利箭。

    “误会!误会而已!这谁能想到,当初曾在我爹手下做事一个小小的书令史,自辞官后便杳无音讯,谁知现如今竟委身在这深山老林里,箭不长眼,还以为自己追到猎物了,哈哈哈……”高池下马走来,与手下一干人等发出的嘲笑,在静谧的山林里显得十分聒噪。

    夏书恩自离了是非之所,在僻静之地修心养性,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意气用事,故而对高池的嘲笑和讥讽并未放在心上,正眼也不瞧他,“既是误会,就请小少爷下回注意些,舍下简陋,容不下你和你的这班手下,就此请回吧。”

    夏书恩又拔下那支利箭,扔在了高池的脚边,径自向屋后走去。

    高池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故人相见,还想讨教几分……”一语未毕,突然目露凶光,抬出左脚,跃到了夏书恩的身后,挥拳直击。

    夏书恩熟知此人阴险,擅使阴招,因此早有防备,避开了他一拳。高池见一拳未中,又朝他发起进攻,夏书恩只是步步后退,躲闪逃避。高池见他不肯出招,出手出脚便更加凌厉,夏书恩却仍旧只是闪避,并不回击。

    “怎么?你躲了三年,连功夫都没了?”高池面露冷笑,神情中透着气满志骄。

    夏书恩听他说出此话,心中暗道好笑:“马上就是你出丑的时候了。”待高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放松警惕时,夏书恩趁其不备,突然用力使出一掌击在他的胸口上——原来此计是以退为进。

    高池没防备,突然受这一掌,只觉胸口如遭重锤,他捂着胸口,接连后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倒地,多亏他的手下及时出手扶住他。

    懊恼万分的高池,又抽出手下腰间的长刀向他砍去。夏书恩常年独居山林,早不佩剑在身,今遭敌手来袭,不得已抄起琴桌上的一柄长萧暂做抵挡。

    几番过招下来,夏书恩已熟悉高池的套路,他只知一味地强攻,看起来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却消耗体力,不能久战。夏书恩的那柄长萧亦是如此,因此虚晃一招,转到高池身后,攻其项背。

    高池被他快如疾风的身法转花了眼,只见眼前一道白影晃过就不见了踪影,正自寻他,突觉后背落上重重一脚,整个人从屋檐下飞出,摔落在草丛里滚了几滚。

    高池只觉头晕目眩,缓了口气方抬头望去,只见夏书恩立在风中白衣飘决,丰神俊朗,气定神闲,再一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心头一阵恼怒。

    他连败两回,一回比一回狼狈,却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从草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大喝一声,轮拳又冲过去。夏书恩两手负在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以脚尖垫起一枚石子,用力踢出。高池忽觉额头一痛,伸手去摸,已渗出斑驳血迹。

    见他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夏书恩忍不住笑道:“我说小少爷,我要是你,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取其辱。”

    高池闻言,顿时叫喊如雷,“少啰嗦!昔日你就是在官场混不下去,才到这深山老林里躲起来!今日不好好收拾你,就辱没了我高家的名声!”

    高池的嘴上功夫和拳脚功夫一样,中看不中用,夏书恩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只当是陪他练手,权当给自己解闷。

    正在打斗间,高池的心腹突然捂手一声惨叫,两人讶异停手,但见一枚青绿色的飞镖从二人间的空隙中似一阵疾风掠过,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高池带来的几名射箭手都已负伤在手。

    高池带来的手下中决无擅使飞镖的人在,从结果看来,其准头丝毫不差,只射伤手,绝不偏离一寸。如此高的准头没有数十年的功夫也难做到,众人愕然相顾,却不见使出飞镖的人现身,都暗自纳罕究竟是何人所为。

    “暗使阴招,岂是大丈夫所为!”众人正惊诧莫名之时,林中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衫的女子从一颗榕树上飘然而至。

    路遇清溪阻路,她双足轻轻一抬,身体轻盈如蜻蜓点水般越过一条数丈宽的溪流。只见她肌肤胜雪,明眸皓齿,一张鹅蛋脸秀丽绝俗,眉宇间掩饰不住一股剑胆琴心的英气。

    夏书恩以为能有方才这般功夫的人,须得用上十数年的光阴方能有此成就,那练功之人必是位中年女子才对,不想竟是位年纪不过二十的妙龄少女,想是从小练就的功夫。不禁在心中暗叹:“想不到这位姑娘年纪尚轻,功夫竟这般厉害!轻功也如此了得!”

    高池的手下见有刺客到此,抽出刀刃就攻上前去。那青衫女子睥睨一视,从袖中飞出一条青色绸带,惯倒众人,就地夺过一柄尖刀,与众人厮杀。

    此处树茂林深,即使是艳阳高照的晌午,阳光也只落下斑驳点点。树下,只见一个青影在一片包围的黑影中挥动绸带,身形轻捷灵动,绸带缠绕尖刀在空中盘旋飞舞,夹杂着刀刃碰撞之声。

    高池阅女无数,却从未见到过这般功夫与容颜绝佳的女子,一时呆愣住。直到夏书恩也加入混战中,他才清醒过来,立刻大喊:“不要伤了小女子!给我活捉夏书恩!”

    奈何那青衫女子是铁了心要行侠仗义,众人不敢动她,她却一心要动起手来,结果高池的手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气的高池也只能在一旁大骂“废物”。

    夏书恩突然疾跃到女子身后,女子还不知他为何,见他劈掌惯倒了自己身后的一名手下,这才恍然。抬眼便见他双眸深邃,目若朗星,心中微微一动。

    夏书恩冲她微微笑道:“我不喜欢欠人情。”

    女子轻移双目,又使出一记飞镖从夏书恩的肩头擦过,只听一声惨叫,夏书恩忙回头看去,一名手下的脖子鲜血外冒。

    女子亦朝他轻快道:“我也是!”

    高池见他二人这般默契,心意相通,不由恼怒难禁,亲自拿了刀刃来砍夏书恩。女子照旧要使出飞镖,却被夏书恩急忙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