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湿鞋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二）
晚上下班，荣锦才发现自行车车胎漏气，附近又没有补胎的地方，正想着怎么回家，忽听旁边有车按喇叭，一台212停在路边，慢慢摇下的车窗里面露出占景中戴着墨镜的笑脸：
“让我碰上了，赶紧别弄了，送你一程吧！”占景中的语气就像是从小玩在一起的老友。
“是你啊，我自己坐公交，不麻烦你了！”荣锦婉拒道，这时候他和占景中已经很熟了，但还是不想搭他的车。
“是不是让同事看见不好，这样，我到前面等你。”没等荣锦说话，212就一声轰鸣，冲到前面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
看对方这么坚持，荣锦也只好把车子送回银行。
“一起吃个饭？”占景中问荣锦，
“不用，我妈应该已经做好饭了。”荣锦答道，妈妈确实在家里等他呢，
“那好，直接送你回家。”占景中不再坚持，
“开到铁北商场就行，我家在里面，路窄不好走。”荣锦说。
“没问题，让你体验一下我的车技！”占景中呲牙一笑，车子迅速朝城北的铁北商场驶去。
荣锦的家是八十年代初期的家属楼，荣锦妈妈原来单位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给他们分了一间一室半的楼房，已经住了十年了。占景中坚持把车开到了荣锦家的楼下。荣锦谢过他，占景中却说：“都到门口了，能不能让上去认个门？跟阿姨打个招呼？”，荣锦这时候也不好一口回绝，只能点头答应。
荣锦妈见有客人来，赶紧沏茶倒水，这还是荣锦第一次带有工作关系的人到家里来，多少有些惊诧，三个人唠了几句家常。
占景中上上下下打量着这间旧格局的楼房，嘴上东拉西扯，像位串门儿的老邻居，他指着屋里的暖气片说：“大姨啊，你这屋里冬天肯定温度不高，暖气片有点少啊！”
“老楼都这样，我也习惯了！”荣锦妈笑着说。
“还有，您这冷风都是从北面阳台灌进来的，应该把这阳台封闭上。”占景中用手指指北面阳台。
“太费事了，等儿子结婚，再好好收拾吧。”荣妈妈笑着答道。
占景中喝一口茶，目光还集中在阳台上。阳台的门的里面就是窄小的厨房，放煤气灶的案台小得不能再小，荣锦妈的切菜板只能放在屋里的方桌上，平时收起来，用时再拿出来。占景中收回目光，看看手表，起身告辞，荣锦妈挽留其一起吃饭，他摆摆手，说了句“谢谢，大姨再见！”就快步下楼，荣锦想送被他一把推回，荣锦也就没远送，双台人有开门待客的习俗，他并没有把占景中的这次看似临时决定的家访当回事儿。
第二天因为步行上班，荣锦比平时晚了不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其他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道长有早到的习惯，八点上班七点到，带动全科都早早到。一根火柴点燃全科所有的烟枪，一大茶缸酽茶倒满所有的水杯；然后就是抽烟、喝茶、遛嘴皮子，上述流程叫班前预热。荣锦来的时候，道长正坐在荣锦他们办公室里，面前那只大号搪瓷缸子已经沏好了茶，缸子冒着热气，缸身上“战天斗地”这几个字显示着非同寻常的来历。道长没啥学历，也没当过兵，就凭修理过几年地球，沾了几分土地仙气儿来压服管理手下的老银行、退伍军人和大学生。这当口儿，道长就会用他洪亮的嗓音分享一些颇带哲理的生活小故事给大家，用他的话讲，教育人要用贫下中农的办法，少讲大道理，多讲小故事。今天道长讲的是自家孩子的锁事，荣锦进来刚巧听到了开头：
“我那儿子太聪明了，星期天我和老婆参加朋友婚礼，嘱咐他在家写作业别看电视，他说我保证不看，看是小狗，我一看人家都发誓了，就不好再说啥，不过临走我假装看了一会儿电视，关的时候偷偷用遥控器把电视定到72频道。”
“开的时候就这个频道，好回来检查动没动电视，对吧？”小温侯明知故问，“那又为啥偏偏要定到72频道？”小温侯接着问，颇有些一探究竟的感觉，
“问得好！这是稽核招数的核心，因为这种频道都是空白频道，没有明显标志，不好记住！懂了吧。好了，我定好频道，和老婆走了。走时又叮嘱一定别看电视，好好看书写作业！这小子使劲点头。”
说到这，道长没着急往下说，端起大茶缸吹着上面的热气，瞟一眼众人的表情，众人都看着他，没人去干别的，努力作出期待的表情，这才接着说：“我和他妈下午回来，问儿子看没看电视，这小子说没看，我又问一遍，他仍然说没看，我打开电视，发现电视确实还在72频道上。这小子看着我不吱声，意思是你检查吧，没看就是没看，我用手往电视机后面一摸，热得跟暖气片一样，回头问他怎么是热的，他支支吾吾说就看了一小会儿。二话不说，我让他到走廊学十声狗叫，他只能一扭一扭出去叫了，我老婆乐得够呛，夸我有办法，要不真治不了这鬼小子！”
“哈哈，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儿子终于领教了他老爹的道行！”浪人首先发表感想，
“对呀，他老爹可是天天审查别人的信贷科长，专制各种说谎作假，这回知道他爹的厉害了吧，不过这小孩真是聪明，一般人就给蒙过去了。”老学究夸老的不忘夸小的。
“这也叫你纵有七十二变，我自有如来神掌，哈哈！”小温侯说着，把手一伸，道长也跟着哈哈笑，要说拍术，小温侯还是要自然一些，这也是一种天赋，别人都是邯郸学步。
“对付这种聪明孩子不能硬来，得用智慧。”道长适时开展着育儿培训。
荣锦默默地坐在座位上，没吱声，他知道这是道长用故事吹嘘着他的智慧，他儿子的机灵，但仔细琢磨一下，道长话中有话，他在警示手下别自作聪明。
“你就属于这种人，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干这种事儿？撒个谎撂个屁啥的？”一枝花喜欢小温侯，经常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用到他身上。
“我嘛，小时候可老实了，可听话了！”小温侯嬉皮笑脸的说，
“不可能！你这么聪明，老实也是装的！”
“哈哈，那是你的片面观点，不过小孩子就是很调皮。我给大家讲讲我发小的事，他家老爷子特别严厉，对他们哥几个实行军事化管理，动不动就体罚，总给他们兄弟几个讲自己的光荣事迹，极力树立自己高大形象。还动不动搞忆苦思甜、野外拉练。兄弟几个叫苦不迭。”
“革命家庭就是不一样！这是要培养国家栋梁啊！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位老爹真有一套！”老学究点头称赞。
“他家老爷子也是这套嗑儿。”小温候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袋话梅，放在桌子上，自己从里面拿出两粒，放在嘴里。一枝花上来就把袋子抢过去，吃了一粒，还想吃，小温侯对她说道：“老天给你的大任就是保持美丽的形象，你得迈开腿管住嘴，是不是？少吃点吧！”
“呸！我才不信你昵，你是不想让我吃！”一枝花嘴上反驳着，手却缩了回来，顺手把话梅交给了荣锦。
“你看，就这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就能让斯人乖乖地放弃美食。”
“接着说你发小，”道长让小温侯接着讲，
“有句话说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那几个哥哥有时顶嘴，被他爸一顿五指扇都给打没脾气了，他一看，这反抗得有技巧，不能硬来。他爸有个铁箱子，用一把大铁锁锁得紧紧的，所有人包括他妈都不让碰，他趁没人在家天天研究它。
铁锁不负有心人，有一天，他终于发现用他妈的发卡插进去能让锁松动，换了几个角度，终于捅开了箱子。不出所料，有很多好吃的，小饼干、小麻花、奶糖、果脯，还有一张女人的照片，上面的女人有点像卫生所的刘医生；他那时很小，对食物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为怕发觉，他只拿一点儿；每次都不改变箱子里东西的位置，按照铁锁锁眼原来的方向重新锁好。大概这样有一年多，他爸都没发现。”
“这就叫家贼难防啊！”老学究用手指着小温侯笑道，
“可有一次吃得太多，终于让他爸发现了，几个儿子挨个被严刑逼供，几个大的都屈打成招了，可都说不清箱子里的东西有啥，轮到他，还没等他爸轮巴掌，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全给招了，出乎他意料，他爸不但没打他，还给他好几块糖，告诉他千万别跟别人说铁箱里的事，只要不说，就会经常有这待遇。他也真听话，对照片守口如瓶，以后他爸对他可好了，比对他妈都好……..”
“你这故事也说明一个道理……..”道长只说了半句，便闷头喝茶，若有所思。
“秀才，你有啥故事见闻？跟我们分享分享啊？”小温侯开始把话题扯到荣锦身上。
“我，我没啥东西可以讲的......”荣锦搓搓手，拘谨地笑了笑，
“聪明人外表都是老实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装，什么时候不装.......”小温侯说道，语调轻松，让人觉得就是在讨论生活。
荣锦本来想说点什么，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电话里传来占景中的声音，让他到一楼业务柜台，荣锦站起来，说要去一楼查一下金鼎的账面余额，便匆匆下楼了。胡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似随意地望楼下张望着，看见占景中那台212正停在行门口斜对过不太醒目的拐角处。
占景中在出纳柜台前的沙发上坐着，荣锦下来问什么事，占景中说有一件业务以外的事情想拜托，老铁听说荣锦已经在准备办喜事装修老房子，正式托占景中给介绍推荐一下，他要把这活儿包下来。
“我近期真没有结婚的打算。”荣锦说道，
“那也应该帮阿姨装修改善一下，只要把北面阳台封闭，厨房扩大，增加几片暖气，最好地面铺上地板，过冬屋里温度就好很多。而且老铁他们手艺不错，干活你就放心吧，他就是想打一打市场，拿你家做做实验，你看行不行？”占景中坐在沙发上抱着肩，眯着眼睛看着荣景。
“这不太适合，主要是就这一点小活儿，不用烦他大老远地过来。”荣锦本能地想推辞，又不想把借口说得太直白。
“就算是帮帮农民工，要不他们整日在城里瞎转悠，根本赚不到啥钱。”
“那价钱上一定该多少就多少。”荣锦松口了，说实在的，他对老铁印象很好，尤其他还是铁馨的爸爸。
“对对对，该多少就多少！那你看啥时候让他们去你家看看，出个装修方案？最好就这几天！”占景中语气很急迫。
“那好，我再跟家人商量一下，到时候一起碰一下！”荣锦终于点头了。
下午，胡子拿着景紫贸易的贷款调查报告让荣锦签字，这份报告是实际主办人胡子写的，荣锦看到贷款意见那一栏写的是同意贷款五十万，以存货作抵押，期限半年，胡子只在协办人一栏签了字，他问荣锦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就在主办人一栏签子。荣锦迟疑了一下，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那感觉如在猎枪上扣动扳机，射出一颗命运未卜的子弹，也像冒险觅食的野兔一下子裸露在开阔地，寄希望于猎手的疏忽大意和心慈手软。
“让我碰上了，赶紧别弄了，送你一程吧！”占景中的语气就像是从小玩在一起的老友。
“是你啊，我自己坐公交，不麻烦你了！”荣锦婉拒道，这时候他和占景中已经很熟了，但还是不想搭他的车。
“是不是让同事看见不好，这样，我到前面等你。”没等荣锦说话，212就一声轰鸣，冲到前面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
看对方这么坚持，荣锦也只好把车子送回银行。
“一起吃个饭？”占景中问荣锦，
“不用，我妈应该已经做好饭了。”荣锦答道，妈妈确实在家里等他呢，
“那好，直接送你回家。”占景中不再坚持，
“开到铁北商场就行，我家在里面，路窄不好走。”荣锦说。
“没问题，让你体验一下我的车技！”占景中呲牙一笑，车子迅速朝城北的铁北商场驶去。
荣锦的家是八十年代初期的家属楼，荣锦妈妈原来单位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给他们分了一间一室半的楼房，已经住了十年了。占景中坚持把车开到了荣锦家的楼下。荣锦谢过他，占景中却说：“都到门口了，能不能让上去认个门？跟阿姨打个招呼？”，荣锦这时候也不好一口回绝，只能点头答应。
荣锦妈见有客人来，赶紧沏茶倒水，这还是荣锦第一次带有工作关系的人到家里来，多少有些惊诧，三个人唠了几句家常。
占景中上上下下打量着这间旧格局的楼房，嘴上东拉西扯，像位串门儿的老邻居，他指着屋里的暖气片说：“大姨啊，你这屋里冬天肯定温度不高，暖气片有点少啊！”
“老楼都这样，我也习惯了！”荣锦妈笑着说。
“还有，您这冷风都是从北面阳台灌进来的，应该把这阳台封闭上。”占景中用手指指北面阳台。
“太费事了，等儿子结婚，再好好收拾吧。”荣妈妈笑着答道。
占景中喝一口茶，目光还集中在阳台上。阳台的门的里面就是窄小的厨房，放煤气灶的案台小得不能再小，荣锦妈的切菜板只能放在屋里的方桌上，平时收起来，用时再拿出来。占景中收回目光，看看手表，起身告辞，荣锦妈挽留其一起吃饭，他摆摆手，说了句“谢谢，大姨再见！”就快步下楼，荣锦想送被他一把推回，荣锦也就没远送，双台人有开门待客的习俗，他并没有把占景中的这次看似临时决定的家访当回事儿。
第二天因为步行上班，荣锦比平时晚了不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其他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道长有早到的习惯，八点上班七点到，带动全科都早早到。一根火柴点燃全科所有的烟枪，一大茶缸酽茶倒满所有的水杯；然后就是抽烟、喝茶、遛嘴皮子，上述流程叫班前预热。荣锦来的时候，道长正坐在荣锦他们办公室里，面前那只大号搪瓷缸子已经沏好了茶，缸子冒着热气，缸身上“战天斗地”这几个字显示着非同寻常的来历。道长没啥学历，也没当过兵，就凭修理过几年地球，沾了几分土地仙气儿来压服管理手下的老银行、退伍军人和大学生。这当口儿，道长就会用他洪亮的嗓音分享一些颇带哲理的生活小故事给大家，用他的话讲，教育人要用贫下中农的办法，少讲大道理，多讲小故事。今天道长讲的是自家孩子的锁事，荣锦进来刚巧听到了开头：
“我那儿子太聪明了，星期天我和老婆参加朋友婚礼，嘱咐他在家写作业别看电视，他说我保证不看，看是小狗，我一看人家都发誓了，就不好再说啥，不过临走我假装看了一会儿电视，关的时候偷偷用遥控器把电视定到72频道。”
“开的时候就这个频道，好回来检查动没动电视，对吧？”小温侯明知故问，“那又为啥偏偏要定到72频道？”小温侯接着问，颇有些一探究竟的感觉，
“问得好！这是稽核招数的核心，因为这种频道都是空白频道，没有明显标志，不好记住！懂了吧。好了，我定好频道，和老婆走了。走时又叮嘱一定别看电视，好好看书写作业！这小子使劲点头。”
说到这，道长没着急往下说，端起大茶缸吹着上面的热气，瞟一眼众人的表情，众人都看着他，没人去干别的，努力作出期待的表情，这才接着说：“我和他妈下午回来，问儿子看没看电视，这小子说没看，我又问一遍，他仍然说没看，我打开电视，发现电视确实还在72频道上。这小子看着我不吱声，意思是你检查吧，没看就是没看，我用手往电视机后面一摸，热得跟暖气片一样，回头问他怎么是热的，他支支吾吾说就看了一小会儿。二话不说，我让他到走廊学十声狗叫，他只能一扭一扭出去叫了，我老婆乐得够呛，夸我有办法，要不真治不了这鬼小子！”
“哈哈，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儿子终于领教了他老爹的道行！”浪人首先发表感想，
“对呀，他老爹可是天天审查别人的信贷科长，专制各种说谎作假，这回知道他爹的厉害了吧，不过这小孩真是聪明，一般人就给蒙过去了。”老学究夸老的不忘夸小的。
“这也叫你纵有七十二变，我自有如来神掌，哈哈！”小温侯说着，把手一伸，道长也跟着哈哈笑，要说拍术，小温侯还是要自然一些，这也是一种天赋，别人都是邯郸学步。
“对付这种聪明孩子不能硬来，得用智慧。”道长适时开展着育儿培训。
荣锦默默地坐在座位上，没吱声，他知道这是道长用故事吹嘘着他的智慧，他儿子的机灵，但仔细琢磨一下，道长话中有话，他在警示手下别自作聪明。
“你就属于这种人，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干这种事儿？撒个谎撂个屁啥的？”一枝花喜欢小温侯，经常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用到他身上。
“我嘛，小时候可老实了，可听话了！”小温侯嬉皮笑脸的说，
“不可能！你这么聪明，老实也是装的！”
“哈哈，那是你的片面观点，不过小孩子就是很调皮。我给大家讲讲我发小的事，他家老爷子特别严厉，对他们哥几个实行军事化管理，动不动就体罚，总给他们兄弟几个讲自己的光荣事迹，极力树立自己高大形象。还动不动搞忆苦思甜、野外拉练。兄弟几个叫苦不迭。”
“革命家庭就是不一样！这是要培养国家栋梁啊！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位老爹真有一套！”老学究点头称赞。
“他家老爷子也是这套嗑儿。”小温候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袋话梅，放在桌子上，自己从里面拿出两粒，放在嘴里。一枝花上来就把袋子抢过去，吃了一粒，还想吃，小温侯对她说道：“老天给你的大任就是保持美丽的形象，你得迈开腿管住嘴，是不是？少吃点吧！”
“呸！我才不信你昵，你是不想让我吃！”一枝花嘴上反驳着，手却缩了回来，顺手把话梅交给了荣锦。
“你看，就这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就能让斯人乖乖地放弃美食。”
“接着说你发小，”道长让小温侯接着讲，
“有句话说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那几个哥哥有时顶嘴，被他爸一顿五指扇都给打没脾气了，他一看，这反抗得有技巧，不能硬来。他爸有个铁箱子，用一把大铁锁锁得紧紧的，所有人包括他妈都不让碰，他趁没人在家天天研究它。
铁锁不负有心人，有一天，他终于发现用他妈的发卡插进去能让锁松动，换了几个角度，终于捅开了箱子。不出所料，有很多好吃的，小饼干、小麻花、奶糖、果脯，还有一张女人的照片，上面的女人有点像卫生所的刘医生；他那时很小，对食物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为怕发觉，他只拿一点儿；每次都不改变箱子里东西的位置，按照铁锁锁眼原来的方向重新锁好。大概这样有一年多，他爸都没发现。”
“这就叫家贼难防啊！”老学究用手指着小温侯笑道，
“可有一次吃得太多，终于让他爸发现了，几个儿子挨个被严刑逼供，几个大的都屈打成招了，可都说不清箱子里的东西有啥，轮到他，还没等他爸轮巴掌，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全给招了，出乎他意料，他爸不但没打他，还给他好几块糖，告诉他千万别跟别人说铁箱里的事，只要不说，就会经常有这待遇。他也真听话，对照片守口如瓶，以后他爸对他可好了，比对他妈都好……..”
“你这故事也说明一个道理……..”道长只说了半句，便闷头喝茶，若有所思。
“秀才，你有啥故事见闻？跟我们分享分享啊？”小温侯开始把话题扯到荣锦身上。
“我，我没啥东西可以讲的......”荣锦搓搓手，拘谨地笑了笑，
“聪明人外表都是老实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装，什么时候不装.......”小温侯说道，语调轻松，让人觉得就是在讨论生活。
荣锦本来想说点什么，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电话里传来占景中的声音，让他到一楼业务柜台，荣锦站起来，说要去一楼查一下金鼎的账面余额，便匆匆下楼了。胡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似随意地望楼下张望着，看见占景中那台212正停在行门口斜对过不太醒目的拐角处。
占景中在出纳柜台前的沙发上坐着，荣锦下来问什么事，占景中说有一件业务以外的事情想拜托，老铁听说荣锦已经在准备办喜事装修老房子，正式托占景中给介绍推荐一下，他要把这活儿包下来。
“我近期真没有结婚的打算。”荣锦说道，
“那也应该帮阿姨装修改善一下，只要把北面阳台封闭，厨房扩大，增加几片暖气，最好地面铺上地板，过冬屋里温度就好很多。而且老铁他们手艺不错，干活你就放心吧，他就是想打一打市场，拿你家做做实验，你看行不行？”占景中坐在沙发上抱着肩，眯着眼睛看着荣景。
“这不太适合，主要是就这一点小活儿，不用烦他大老远地过来。”荣锦本能地想推辞，又不想把借口说得太直白。
“就算是帮帮农民工，要不他们整日在城里瞎转悠，根本赚不到啥钱。”
“那价钱上一定该多少就多少。”荣锦松口了，说实在的，他对老铁印象很好，尤其他还是铁馨的爸爸。
“对对对，该多少就多少！那你看啥时候让他们去你家看看，出个装修方案？最好就这几天！”占景中语气很急迫。
“那好，我再跟家人商量一下，到时候一起碰一下！”荣锦终于点头了。
下午，胡子拿着景紫贸易的贷款调查报告让荣锦签字，这份报告是实际主办人胡子写的，荣锦看到贷款意见那一栏写的是同意贷款五十万，以存货作抵押，期限半年，胡子只在协办人一栏签了字，他问荣锦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就在主办人一栏签子。荣锦迟疑了一下，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那感觉如在猎枪上扣动扳机，射出一颗命运未卜的子弹，也像冒险觅食的野兔一下子裸露在开阔地，寄希望于猎手的疏忽大意和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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