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祖训和囊肿(三)
这天,燕红约荣锦来一趟电视台,有事商量,荣锦立马请假赶了过去。新闻部的摄像老汪认识荣锦,他告诉荣锦燕红在录影棚正在录制节目,然后把荣锦让到里面公共办公区域燕红的工位上坐等。
三个女人靠在窗边聊天,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们的烫发上,油光光的脸上、还有她们飞来飞去的唾沫星子上。
“我这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这次体检彩超肝上超出一个囊肿,0.3乘0.3,有大米粒儿那么大呢!太吓人了,可咋办,最近台里活儿又多,唉,我也只能带病坚持工作啊!”那个最胖的女人语气哀怨地述说着自己的不幸。
“才大米粒儿那么大,你知道我的多大,说出来吓人,0.8乘0.9,花生粒儿啦!医生说可能还得长,我这两天都没睡好觉,领导还让我给他做表,这是要累死我啊。”三个女人最瘦的那个也说囊肿,声调比刚才那个高八度。
“你们这么大的还能叫囊肿,我这可叫肿块了,1.6乘1.5,医生让我住院,我说不行啊,这快到年末了,台里事这么多,还是等明年再说吧。”第三个女人不甘示弱,像说着别人的事一样平静地说着自己的“冠军”囊肿。
新闻部的三个女人现场演绎着囊肿不下火线的“新闻直播”,她们掐准了这种新闻的特点,那就是囊肿也不会自己出来说话,所以可以怎么说它都行。荣锦正饶有兴趣地听着囊肿新闻呢,燕红走了过来,她扎着高马尾,小西装,脸上打了一些淡粉,神情有一种放松下的疲惫,一个身材瘦高、宽肩细腰,眉清目秀的男子跟在她身后。荣锦第一眼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正努力回想间,燕红快言快语地给他介绍:
“这是卢笑江,筑信台奶牛场的场长,今天过来做专栏节目,请你过来,是卢总有一些贷款方面的问题要麻烦你给解答一下。”
“没问题!”荣锦点头微笑,对方也笑了笑,两人握了一下手,荣锦注意到对方手很大,但握手的力量却很轻。
“这样吧,你们到会议室先谈一谈,我还去台长办公室开个会。”燕红说罢带着两个人进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不大,墙上有一行标语引人注目———-“探实情、求时效、讲真话。”
荣锦和卢笑江隔着会议桌坐下,卢笑江简单谨慎地介绍自己的企业,最后,卢笑江话题一转,说他还认识双台银行的一个人,不知荣锦知道不知道。
“谁呀!我应该都认识!”荣锦来了兴趣,
“嗯,他年纪也该不小了,当年他下放到筑信台时,就住我们家,经常带着我玩儿,给我讲故事。”
“这位老同志叫什么?”
“他姓包,叫包法衡!”
对方说出这个人名字的时候,荣锦连忙点头,嘴里说着“认识认识!我们在一个科室工作,他是我师傅。”
“我小时候也拜过他当师傅,我俩还可以算是一师之徒呢!”卢笑江说这话时眼里发出一种穿透力很强的光亮,荣锦一下子想起了这双眼睛,没错,这个卢笑江就是从他身边溜过去一声不吱的那个肇事车老板。
“他教过我投掷铁饼。”看着荣锦疑惑的眼神,卢笑江赶紧解释,
“铁饼?”荣锦一惊,
“筑信台有打坷仗的风俗,男孩子从小就跟着大人学扔石头土块,他说我有投掷天赋,就教我标准正规的投掷动作,”
“哦,怪不得他对打坷仗那么了解,原来他下放筑信台工作过。”荣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呆过两年呢,都住在我们家!”卢笑江说,”后来就回城了,再也没见着,听说他回信用社工作了。”
“那你怎没去当个运动员啥的?”
“读了几年书就辍学务农了,哪有那个运气啊。”卢笑江笑笑,让人看上去很憨厚的样子,
“也不错,自己创业,不简单!”
“就是一个乡村小企业,干了四年多了,缺少资金,发展受限啊!”卢笑江一脸为难。
“那为什么不早点找银行或者信用社?何况银行还有老包这样的熟人,最起码能提供给一些政策和渠道啊!”
“农村人观念落后,讲究万事不求人,不愿意借钱,筑信台这方面特别保守,这次出来接触银行还是燕记者苦口婆心劝说,才想试一试。”卢笑江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是不是即使银行同意贷款了,你们也不一定用?”荣锦问,
“可能会这样,不过,我正在作村里人的工作。”卢笑江说道,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对了,你先别跟燕记者提我认识包师傅这事,因为之前不想贷款,说过银行谁也不认识的话。她为我们筑信台办了不少事,特别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卢笑江说道。
“好的,没问题。”荣锦点头答应,心里却不太舒服。
“还有一件事,我想解释一下……..”卢笑江说着,谦卑地笑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红梅,伸手递过来一支。
“谢谢,我戒了,”荣锦边说边环顾四周,帮对方找着烟缸。
“哦,”卢笑江收回了手,也没好意思自己点上,他接着说,“我想解释一下,那次是烧火营子的人使坏,故意吓毛了我家那头驴,多亏了你出手,才没出大事。当时我只顾撵驴,没顾上跟你说声谢谢,今天终于有机会了,谢谢!事隔多年,才说谢谢,真是对不起……”说着他站起来给荣锦鞠了一躬。
“我也是赶上了,不用谢谢,更不用对不起!”原来对方还想着这事,荣锦顿觉自己小气了,赶紧也站起来,心里的结也瞬间解开了。
一阵高跟鞋的清脆声音从走廊传来,是燕红开会回来了。
“谈得怎么样?下一步怎么做?”燕红一进来就关切地问,
“谈得挺好的,荣经理告诉我很多政策要求。”卢笑江抢先答道,
“荣大经理,下一步是不是得去筑信台实地走一圈,宣讲一下银行政策,让农民放心大胆地贷款啊?”燕红没理卢笑江,直接把问题抛给荣锦。
荣锦答道:“没问题,你们定时间吧!”
燕红说还要和卢笑江商量专栏节目的细节问题,荣锦便告辞先走出了会议室,在走廊上与“囊肿冠军”迎面相遇,荣锦礼貌地放慢脚步,点头示意,“冠军”冲他笑笑,说了句:“你呀,该加油了。”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荣锦站在电视台走廊里发了一阵呆。
三个女人靠在窗边聊天,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们的烫发上,油光光的脸上、还有她们飞来飞去的唾沫星子上。
“我这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这次体检彩超肝上超出一个囊肿,0.3乘0.3,有大米粒儿那么大呢!太吓人了,可咋办,最近台里活儿又多,唉,我也只能带病坚持工作啊!”那个最胖的女人语气哀怨地述说着自己的不幸。
“才大米粒儿那么大,你知道我的多大,说出来吓人,0.8乘0.9,花生粒儿啦!医生说可能还得长,我这两天都没睡好觉,领导还让我给他做表,这是要累死我啊。”三个女人最瘦的那个也说囊肿,声调比刚才那个高八度。
“你们这么大的还能叫囊肿,我这可叫肿块了,1.6乘1.5,医生让我住院,我说不行啊,这快到年末了,台里事这么多,还是等明年再说吧。”第三个女人不甘示弱,像说着别人的事一样平静地说着自己的“冠军”囊肿。
新闻部的三个女人现场演绎着囊肿不下火线的“新闻直播”,她们掐准了这种新闻的特点,那就是囊肿也不会自己出来说话,所以可以怎么说它都行。荣锦正饶有兴趣地听着囊肿新闻呢,燕红走了过来,她扎着高马尾,小西装,脸上打了一些淡粉,神情有一种放松下的疲惫,一个身材瘦高、宽肩细腰,眉清目秀的男子跟在她身后。荣锦第一眼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正努力回想间,燕红快言快语地给他介绍:
“这是卢笑江,筑信台奶牛场的场长,今天过来做专栏节目,请你过来,是卢总有一些贷款方面的问题要麻烦你给解答一下。”
“没问题!”荣锦点头微笑,对方也笑了笑,两人握了一下手,荣锦注意到对方手很大,但握手的力量却很轻。
“这样吧,你们到会议室先谈一谈,我还去台长办公室开个会。”燕红说罢带着两个人进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不大,墙上有一行标语引人注目———-“探实情、求时效、讲真话。”
荣锦和卢笑江隔着会议桌坐下,卢笑江简单谨慎地介绍自己的企业,最后,卢笑江话题一转,说他还认识双台银行的一个人,不知荣锦知道不知道。
“谁呀!我应该都认识!”荣锦来了兴趣,
“嗯,他年纪也该不小了,当年他下放到筑信台时,就住我们家,经常带着我玩儿,给我讲故事。”
“这位老同志叫什么?”
“他姓包,叫包法衡!”
对方说出这个人名字的时候,荣锦连忙点头,嘴里说着“认识认识!我们在一个科室工作,他是我师傅。”
“我小时候也拜过他当师傅,我俩还可以算是一师之徒呢!”卢笑江说这话时眼里发出一种穿透力很强的光亮,荣锦一下子想起了这双眼睛,没错,这个卢笑江就是从他身边溜过去一声不吱的那个肇事车老板。
“他教过我投掷铁饼。”看着荣锦疑惑的眼神,卢笑江赶紧解释,
“铁饼?”荣锦一惊,
“筑信台有打坷仗的风俗,男孩子从小就跟着大人学扔石头土块,他说我有投掷天赋,就教我标准正规的投掷动作,”
“哦,怪不得他对打坷仗那么了解,原来他下放筑信台工作过。”荣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呆过两年呢,都住在我们家!”卢笑江说,”后来就回城了,再也没见着,听说他回信用社工作了。”
“那你怎没去当个运动员啥的?”
“读了几年书就辍学务农了,哪有那个运气啊。”卢笑江笑笑,让人看上去很憨厚的样子,
“也不错,自己创业,不简单!”
“就是一个乡村小企业,干了四年多了,缺少资金,发展受限啊!”卢笑江一脸为难。
“那为什么不早点找银行或者信用社?何况银行还有老包这样的熟人,最起码能提供给一些政策和渠道啊!”
“农村人观念落后,讲究万事不求人,不愿意借钱,筑信台这方面特别保守,这次出来接触银行还是燕记者苦口婆心劝说,才想试一试。”卢笑江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是不是即使银行同意贷款了,你们也不一定用?”荣锦问,
“可能会这样,不过,我正在作村里人的工作。”卢笑江说道,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对了,你先别跟燕记者提我认识包师傅这事,因为之前不想贷款,说过银行谁也不认识的话。她为我们筑信台办了不少事,特别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卢笑江说道。
“好的,没问题。”荣锦点头答应,心里却不太舒服。
“还有一件事,我想解释一下……..”卢笑江说着,谦卑地笑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红梅,伸手递过来一支。
“谢谢,我戒了,”荣锦边说边环顾四周,帮对方找着烟缸。
“哦,”卢笑江收回了手,也没好意思自己点上,他接着说,“我想解释一下,那次是烧火营子的人使坏,故意吓毛了我家那头驴,多亏了你出手,才没出大事。当时我只顾撵驴,没顾上跟你说声谢谢,今天终于有机会了,谢谢!事隔多年,才说谢谢,真是对不起……”说着他站起来给荣锦鞠了一躬。
“我也是赶上了,不用谢谢,更不用对不起!”原来对方还想着这事,荣锦顿觉自己小气了,赶紧也站起来,心里的结也瞬间解开了。
一阵高跟鞋的清脆声音从走廊传来,是燕红开会回来了。
“谈得怎么样?下一步怎么做?”燕红一进来就关切地问,
“谈得挺好的,荣经理告诉我很多政策要求。”卢笑江抢先答道,
“荣大经理,下一步是不是得去筑信台实地走一圈,宣讲一下银行政策,让农民放心大胆地贷款啊?”燕红没理卢笑江,直接把问题抛给荣锦。
荣锦答道:“没问题,你们定时间吧!”
燕红说还要和卢笑江商量专栏节目的细节问题,荣锦便告辞先走出了会议室,在走廊上与“囊肿冠军”迎面相遇,荣锦礼貌地放慢脚步,点头示意,“冠军”冲他笑笑,说了句:“你呀,该加油了。”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荣锦站在电视台走廊里发了一阵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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