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03 巧回天（2）
“先生，醒醒！我们要打烊了！”
艾德加把头从胳膊上抬起来。他看到一个胖胖的男人笑着对他说话。他完全想不起来怎样走进这家饭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桌上堆了如此多的空酒瓶。
他脚步踉跄地走出饭店，硬撑着走到路边，拦到了一辆的士。他爬上车，很快就睡着了。
“先生，到了！”
“先生，醒醒！到了！”
“先生！先生！”
出租司机喊了几次都没法把他叫醒，只好下车打开后车门使劲推他。
艾德加醒过来。他连滚带爬地下了车，稀里糊涂地付了车费，本能地向前走去。
咦！“梦真”怎么黑着灯？他们为什么不营业？
艾德加心里腾起怒火。他迈着蹒跚的脚步走上台阶，走到门边，狠狠地拍这门喊道：“娜娜！凯丽！开门！”
没有人出来。他更加用力地敲门，更大声地喊：“开门！开门！把门打开！”
一个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艾德加转过头看到一个保安。他盯着这个人看了好一会，认出了他。他是物业的保安阿威。他生气地对阿威说：“你为什么锁门？怎么不让我们营业呢？”
阿威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更加生气，命令他说：“你把门打开！”
阿威为难地说：“艾总，不行呀！这个店已经不是你的了！你已经把它转让了。你忘了？”
店被他转让了？艾德加站在那里拼命地想。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是的，他今天已经从这里离开了。他想起来他破产了。他想起他用一千万把“梦真”转让了。
那他为什么要把他心爱的“梦真”卖了呢？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他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想。后来，他终于想起了杜拉斯，想起了“蝶舞”。最后，他什么都想起来。他想起杜拉斯偷走了他的专利，在“梦真”的对面开了个店，把他的“梦真”给踩死了。
对！都是因为杜拉斯那个该死的女人害得他破了产。他要去找她！他要她还他的专利！他要她还他的“梦真”！他要她他还他的生活！
他朝灯火辉煌的“蝶舞”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喊：“杜拉斯！杜拉斯！该死的，你出来！”
一个保安走过来将他拦住。
“先生，你不能进去！你不要在这里乱喊乱叫！”
艾德加想把他推开，却丝毫也使不上劲。他大声地对他喊：“叫杜拉斯出来！我要她还我的专利！我要她还我‘梦真’！”
“先生，你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艾德加激动起来，他朝那个保安说：“好！你赶紧报警，告诉警察，杜拉斯是个小偷！”
人们围过来。那个保安变了脸色，他抓住艾德加的手臂，一边拉他一边大声说：“你不要乱说话！你再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艾德加本能地想把手臂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保安却抓得更紧。他的怒火一下子从胸口冲出来，大声地叫了一声：“你他妈的放开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反正他软绵绵地把多年前经常练的太极拳中的一记肘法使了出来。他只是把腰身一扭，肘尖就撞上保安的胸腹。
“啊！”保安发出一声闷叫倒在地上。
“不好了！打死人了！”有人大喊一声。
看热闹的人们忽地散开，形成了一个大圈，将艾德加和倒地的保安围在中间。
一群保安从蝶舞的大门跑出来。一个人蹲身去查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其他人冲过来一顿拳脚把艾德加打倒在地。那时他正呆呆地望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保安，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没有多久，救护车和警车都来到了现场。救护车带着那个保安呼啸着开走了。满脸是血的他被带上警车。听着警笛的声音，他完全清醒了。他冷静地对自己说：“你完了！你彻底完了！你破产了，欠了一大笔还不了的账，现在又杀了人。你这次一定是要死了！”想着这些，他一点都没有觉得痛苦，就像叙述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事实。
填表——签字——按手印——抽血——等待——拍照——问讯——签字——按手印——等待——等待——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在等待中艾德加的身体和大脑从死一样的麻木中一点点苏醒过来。焦虑，痛苦，希望，恐惧，悔恨都一点点地爬进来。他再次感到了那个疲惫的灵魂的重量。他焦虑地期待着罗律师的到来。
现在几点了？没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死？没有人告诉他。他感到疲惫不堪，却不敢睡。他要清醒地等着结果。他等啊等啊，却一直没有人来。
“哐！”外面的门终于被打开了，有人走过来，打开了关着他的这扇门。一个警察走进来，很严厉地对他说：“走吧！你的律师来报释你了！”
这句话就像一道阳光，一下子照亮了他的胸膛。他激动地问警察：“那个人没有死？”
警察瞪了他一眼，大声地说：“要是死了，还能让你出去？”
下面的手续对艾德加来说都是轻松愉快的事情。他一遍遍地感谢老天爷，谢谢它让自己又逃过了一劫。他很高兴暂时还不用死，还可以继续活在阳光里。那些曾经把他挤压得无法呼吸的东西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他觉得跟能够活着这件事相比，那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艾德加望着窗外快速向后飞逝的风景，简直有点陶醉。
“艾总，你知道是谁买了你的‘梦真’吗？”正在开车的罗律师突然转头问。
艾德加被这个问题硬生生地拉回到现实中。他满脸疑惑地望着罗律师，摇了摇头。
“是杜拉斯！”
“杜拉斯？她想干什么？”艾德加一下子激动起来，坐直了身子，但是转念一想，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又慢慢向后靠，叹了口气。
罗律师朝后视镜里望了一眼艾德加，慢慢地说：“我昨天晚上去见她，跟她深谈过。她说她会保留‘梦真’商标。最重要的是，她想帮你一把。”
“帮我一把？要不是因为她挖墙脚，我的梦真还经营得好好的！要不是她偷了专利，我的基因化妆品也上市了！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欠那么多债！她帮我？”艾德加的语气因为气愤而变得恶毒。
罗律师沉默着不说话。过了一会，他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望着前方说：“艾总，有一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但是考虑到我的身份，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说。如果你不见怪，我就说说看？”
艾德加疑惑地望着罗律师凝重的脸，轻轻地点点头。
罗律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同意，打开右转向灯，慢慢地靠边，将车停稳，打开双闪。他稍微沉思了一下，转过身对艾德加说：“我做律师将近二十年，见过各种各样爱恨情仇，你死我活的悲剧。我发现多数悲剧的发生都是因为当事人太过于执着，或者说是偏执。他们总是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来看问题，从来不会跳出去看事实。在我看来，很多悲剧根本就不该发生。抱歉，有点跑题！恕我直言！艾总，我始终觉得你不是一个生意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是一个好人，但是你.....说得委婉一点吧，你太简单，又太自负，很容易受骗，可是你却始终学不会辨别是非真相。你的处境很危险！艾总，我觉得你放下得失，接受现实，去过你应该过的生活，也许没有太多的物质享受，但是至少可以享受人生的幸福！”
艾德加觉得罗律师说的话没有错，他多么留恋从前平静的生活，但是现在他怎么能回得去呢？他沉默着。
罗律师看透了他的心思，接着说：“也许你认为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哈哈，也许也没有那么悲观。毕竟车子行到山前才知道前方的路。但是我想请你记住一句话，这是我在看过了那么多偏执的悲剧后总结出来的。有时候糟糕到极点，看似最不可接受的结果反而可能是最好的结果。而......”罗律师突然收住话头，似乎想要收回这句话。但是想了想，果断地点点头，望着他说：“而走上了不归路......才是最坏的结果。”
艾德加心头一震。他曾经听妈妈说过几乎同样的话。看来天下有智慧的认识都大同小异。看来他自己倒真是一个没有智慧的人。
罗律师说完，拿起手提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说：“这是米露的律师交给我的离婚协议书。你看完了打电话给我。”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艾德加思索着罗律师的话，发现它有道理，却无法用它打开他心头的那把锁。
回到家，艾德加打开门。他站住了，发出一声惊呼。屋里空荡荡的，就连各个房间的门和厨房里的橱柜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艾德加把头从胳膊上抬起来。他看到一个胖胖的男人笑着对他说话。他完全想不起来怎样走进这家饭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桌上堆了如此多的空酒瓶。
他脚步踉跄地走出饭店，硬撑着走到路边，拦到了一辆的士。他爬上车，很快就睡着了。
“先生，到了！”
“先生，醒醒！到了！”
“先生！先生！”
出租司机喊了几次都没法把他叫醒，只好下车打开后车门使劲推他。
艾德加醒过来。他连滚带爬地下了车，稀里糊涂地付了车费，本能地向前走去。
咦！“梦真”怎么黑着灯？他们为什么不营业？
艾德加心里腾起怒火。他迈着蹒跚的脚步走上台阶，走到门边，狠狠地拍这门喊道：“娜娜！凯丽！开门！”
没有人出来。他更加用力地敲门，更大声地喊：“开门！开门！把门打开！”
一个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艾德加转过头看到一个保安。他盯着这个人看了好一会，认出了他。他是物业的保安阿威。他生气地对阿威说：“你为什么锁门？怎么不让我们营业呢？”
阿威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更加生气，命令他说：“你把门打开！”
阿威为难地说：“艾总，不行呀！这个店已经不是你的了！你已经把它转让了。你忘了？”
店被他转让了？艾德加站在那里拼命地想。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是的，他今天已经从这里离开了。他想起来他破产了。他想起他用一千万把“梦真”转让了。
那他为什么要把他心爱的“梦真”卖了呢？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他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想。后来，他终于想起了杜拉斯，想起了“蝶舞”。最后，他什么都想起来。他想起杜拉斯偷走了他的专利，在“梦真”的对面开了个店，把他的“梦真”给踩死了。
对！都是因为杜拉斯那个该死的女人害得他破了产。他要去找她！他要她还他的专利！他要她还他的“梦真”！他要她他还他的生活！
他朝灯火辉煌的“蝶舞”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喊：“杜拉斯！杜拉斯！该死的，你出来！”
一个保安走过来将他拦住。
“先生，你不能进去！你不要在这里乱喊乱叫！”
艾德加想把他推开，却丝毫也使不上劲。他大声地对他喊：“叫杜拉斯出来！我要她还我的专利！我要她还我‘梦真’！”
“先生，你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艾德加激动起来，他朝那个保安说：“好！你赶紧报警，告诉警察，杜拉斯是个小偷！”
人们围过来。那个保安变了脸色，他抓住艾德加的手臂，一边拉他一边大声说：“你不要乱说话！你再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艾德加本能地想把手臂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保安却抓得更紧。他的怒火一下子从胸口冲出来，大声地叫了一声：“你他妈的放开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反正他软绵绵地把多年前经常练的太极拳中的一记肘法使了出来。他只是把腰身一扭，肘尖就撞上保安的胸腹。
“啊！”保安发出一声闷叫倒在地上。
“不好了！打死人了！”有人大喊一声。
看热闹的人们忽地散开，形成了一个大圈，将艾德加和倒地的保安围在中间。
一群保安从蝶舞的大门跑出来。一个人蹲身去查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其他人冲过来一顿拳脚把艾德加打倒在地。那时他正呆呆地望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保安，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没有多久，救护车和警车都来到了现场。救护车带着那个保安呼啸着开走了。满脸是血的他被带上警车。听着警笛的声音，他完全清醒了。他冷静地对自己说：“你完了！你彻底完了！你破产了，欠了一大笔还不了的账，现在又杀了人。你这次一定是要死了！”想着这些，他一点都没有觉得痛苦，就像叙述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事实。
填表——签字——按手印——抽血——等待——拍照——问讯——签字——按手印——等待——等待——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在等待中艾德加的身体和大脑从死一样的麻木中一点点苏醒过来。焦虑，痛苦，希望，恐惧，悔恨都一点点地爬进来。他再次感到了那个疲惫的灵魂的重量。他焦虑地期待着罗律师的到来。
现在几点了？没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死？没有人告诉他。他感到疲惫不堪，却不敢睡。他要清醒地等着结果。他等啊等啊，却一直没有人来。
“哐！”外面的门终于被打开了，有人走过来，打开了关着他的这扇门。一个警察走进来，很严厉地对他说：“走吧！你的律师来报释你了！”
这句话就像一道阳光，一下子照亮了他的胸膛。他激动地问警察：“那个人没有死？”
警察瞪了他一眼，大声地说：“要是死了，还能让你出去？”
下面的手续对艾德加来说都是轻松愉快的事情。他一遍遍地感谢老天爷，谢谢它让自己又逃过了一劫。他很高兴暂时还不用死，还可以继续活在阳光里。那些曾经把他挤压得无法呼吸的东西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他觉得跟能够活着这件事相比，那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艾德加望着窗外快速向后飞逝的风景，简直有点陶醉。
“艾总，你知道是谁买了你的‘梦真’吗？”正在开车的罗律师突然转头问。
艾德加被这个问题硬生生地拉回到现实中。他满脸疑惑地望着罗律师，摇了摇头。
“是杜拉斯！”
“杜拉斯？她想干什么？”艾德加一下子激动起来，坐直了身子，但是转念一想，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又慢慢向后靠，叹了口气。
罗律师朝后视镜里望了一眼艾德加，慢慢地说：“我昨天晚上去见她，跟她深谈过。她说她会保留‘梦真’商标。最重要的是，她想帮你一把。”
“帮我一把？要不是因为她挖墙脚，我的梦真还经营得好好的！要不是她偷了专利，我的基因化妆品也上市了！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欠那么多债！她帮我？”艾德加的语气因为气愤而变得恶毒。
罗律师沉默着不说话。过了一会，他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望着前方说：“艾总，有一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但是考虑到我的身份，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说。如果你不见怪，我就说说看？”
艾德加疑惑地望着罗律师凝重的脸，轻轻地点点头。
罗律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同意，打开右转向灯，慢慢地靠边，将车停稳，打开双闪。他稍微沉思了一下，转过身对艾德加说：“我做律师将近二十年，见过各种各样爱恨情仇，你死我活的悲剧。我发现多数悲剧的发生都是因为当事人太过于执着，或者说是偏执。他们总是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来看问题，从来不会跳出去看事实。在我看来，很多悲剧根本就不该发生。抱歉，有点跑题！恕我直言！艾总，我始终觉得你不是一个生意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是一个好人，但是你.....说得委婉一点吧，你太简单，又太自负，很容易受骗，可是你却始终学不会辨别是非真相。你的处境很危险！艾总，我觉得你放下得失，接受现实，去过你应该过的生活，也许没有太多的物质享受，但是至少可以享受人生的幸福！”
艾德加觉得罗律师说的话没有错，他多么留恋从前平静的生活，但是现在他怎么能回得去呢？他沉默着。
罗律师看透了他的心思，接着说：“也许你认为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哈哈，也许也没有那么悲观。毕竟车子行到山前才知道前方的路。但是我想请你记住一句话，这是我在看过了那么多偏执的悲剧后总结出来的。有时候糟糕到极点，看似最不可接受的结果反而可能是最好的结果。而......”罗律师突然收住话头，似乎想要收回这句话。但是想了想，果断地点点头，望着他说：“而走上了不归路......才是最坏的结果。”
艾德加心头一震。他曾经听妈妈说过几乎同样的话。看来天下有智慧的认识都大同小异。看来他自己倒真是一个没有智慧的人。
罗律师说完，拿起手提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说：“这是米露的律师交给我的离婚协议书。你看完了打电话给我。”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艾德加思索着罗律师的话，发现它有道理，却无法用它打开他心头的那把锁。
回到家，艾德加打开门。他站住了，发出一声惊呼。屋里空荡荡的，就连各个房间的门和厨房里的橱柜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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