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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血案

    “青竹书院的传承远比涟阳城各大家族更久,书院之中的高手同样不比任何家族少。而且没有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们对修炼和境界的体悟也远比花不少心思勾心斗角的人更深。你去他们那里教习,闲暇之余再去看看他们的藏书远比你在楼家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更有好处。”走在余薇一行人身后,楼听雪这才在叶寒山身旁低声说出她这样做的理由。

    “嗯,我明白。”叶寒山点了点头,一旦置身争斗与算计,谁都免不了患得患失。这也是许多人初出茅庐之时往往惊才绝艳,而一旦有了立场与阵营之后却十有八九都默默无闻的原因。世间从不缺少天才,然而能够始终如一不为外物所扰的人却少之又少。这也是他原来的世界中许多门派选择避世修行,只有到了一定境界才下山游历红尘的原因,然而即便如此最终能不为外物所累的也是微乎其微,否则那数千年间能功成身退以道高而扬名后世之人也不会如此稀少。

    深夜之后,楼听雪这才带着换上一身合身衣物的叶寒山悄无声息的绕开楼家守卫回到清冷的竹苑之中。

    “你就住在这里?”感受着冷冽的寒意,再看看竹叶上薄薄的一层冰霜,叶寒山顿时皱着眉头说道,言语间对于楼家更无半分好感。

    “这里对压制体内煞气有好处,其实大伯和二伯几个对我还是挺好的。”楼听雪见他一脸阴沉开口辩解道。

    “听雪?是你回来了吗?”就在两人闲谈时,一个略有几分激动的声音响起。屋内烛火赫然引来了一人的注意。

    “楠伯,你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进来坐会吗?”听到来人声音,楼听雪匆匆将叶寒山推到卧室,确认从外屋看不到他之后才若无其事的去开门。

    “不了不了,我只是看到这边亮着灯才来看看,万一是那些偷鸡摸狗的人就不好了。”来人毫不遮掩的大声说道,似乎更担心是别人听不到一般。好在这冷峰之上并无他人,否则仅是他这一句便足以让不少有心人将许多罪名扣在他头上。

    “楠伯,你这么说当心被人听见。”楼听雪无奈的提醒道。

    “我巴不得有人听见!若是真不管楼家死活,谁还不会玩点手段啊……”毫无顾忌的声音再度传来,在屋内听到声音渐渐远去叶寒山这才松了口气。万一真要是进来发现了自己,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解释。

    “你早些睡吧,明天一早你就得藏好了,他们肯定会过来的。”回屋的楼听雪似乎也被那人的话提及到一些不愿想起的往事,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只是跟他说一声后便去了一旁的房间。

    “他们?”叶寒山有些疑惑。

    “关心我的会来看看,想分家产要东西的更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楼听雪头也不回的说道,纵然没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也不难听出话中的苦涩。

    “他们不会有什么机会。”叶寒山自信的向她说道。

    同出云梦,他这三寸不烂之舌也许敌不过百万之师,但面对各有贪求的楼家众人,破他们只是因为简单的目的而无意中统一的胁迫却也有十足的把握。云梦传承千年以来,从来都不是以武力闻名,而是游走于人心阴阳两面,捭阖自各人贪求之间。对他们而言,与人出手也只是毫无办法的办法。

    “你还是不要出去免得遭人嫉恨吧。对付我他们并不敢肆无忌惮的动手,对你却没什么顾忌。”隔壁,楼听雪有些疲惫的说道,不多时便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嗅着房中醉人的暗香,熄灭烛光的叶寒山却无半点困意。

    在原来的世界,他更习惯隐居山野,孤身一人避世而行之时,面对许多决断亦免不得避重就轻,能躲则躲。否则也不会留下王灿一干人不停的壮大,直到最后甚至足以将整个天下拉进战乱。

    而如今,与楼听雪相处虽不过短短数日,他却不觉间已经对她难以割舍,当听到楼家人明天也许要来找麻烦时,气愤之后的他,不知不觉间想的却是如何更加平和的化解这些。

    直到楼听雪一声短促的梦呓将他惊醒,想到她对自己也有无微不至的照顾时,他才猛然按下带着闪躲的想法。若是此时依旧不愿面对,也许他这一次会比在原来的世界更加痛苦。

    “罢了,前尘已过,既然遇上你,我便该活出不一样的自己。”叶寒山不知不觉走到楼听雪房门前,远远看着静静睡着的身影。

    “寒山……你别出去……”就在他看的入神之际,一声忧心不已的梦呓却令他心头一惊。

    环顾四周后,面带担忧的叶寒山瞥见自己屋内的角落中挂着一把早已染上灰尘的五弦古琴时不禁眼前一亮。

    自古便有五音对应五行之说,而五行之音不光能平复五情,更能调理五内,以现在楼听雪的情况,通过琴音让她安然入睡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片刻之后,随着屋外院小院中一阵空灵琴音响起,房内的楼听雪也如他预想的一般逐渐安静了下去。

    “嗯?”半个时辰后,正闭目弹奏的叶寒山忽然警觉。

    琴弦波动之间,左手已然微微抬起,随手摘下身旁花木的一枚细叶凝聚真气朝着一处房檐爆射而出。

    “是你?”随着破风声起,一道娇小身影翩然飘落,见一脸狐疑的楼语蝶紧紧盯着自己,叶寒山也将手中多余的细叶随手扔在脚下,依旧十指悠然抚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雪姐呢?”见他对自己并无恶意,楼语蝶也放下戒备有些担忧的开口。

    “她很好,你不用打扰她休息。”叶寒山看了看房间,不觉间柔和的笑道。

    楼语蝶闻言微微皱眉,半信半疑间轻轻走进虚掩着房门的屋内,亲眼确认以后才完全放下戒备走了出来。

    “刚才有一个黑影从大宅之中朝这边掠来,你可曾发现?”楼语蝶疑惑的看了看他,但想到大约从半个时辰前这琴音便一直不曾断绝也打消了心中疑虑。原本打算质问他是不是那道黑影的话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没有半点察觉。”叶寒山听闻同样有些诧异,但很快便肯定的说道。

    “如果让你都无法察觉的话,你觉得他应该在什么境界?”见到过叶寒山出手的楼语蝶此时不由好奇的问道。

    “一路飞掠至此,除了你以外其余人都毫无察觉,即便你毫不掩饰的飞掠,却也连一个巡夜的护卫都不曾惊动。如果不是事先处心积虑的安排,那这个人深不可测。”叶寒山此时也有些凝重,看向屋内也不由有几分担心,如此高手若是冲楼听雪而来那他根本无力阻拦。

    “他不会是冲听雪姐来的,否则的话完全不用从楼家大宅横穿而过,也根本不需要让我看到他的身影。”察觉到叶寒山的变化,楼语蝶思索片刻便分析道。

    “但愿吧。”

    “我去跟我爹他们说一声,听雪姐就拜托你了。”楼语蝶见他依旧一脸担忧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走到门外时才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扭头怪笑着对叶寒山说道:“她心地很好的,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说罢这才强忍着笑意往楼家大宅跑去。

    楼语蝶离开后,得知有神秘黑影出现的叶寒山也顾不得弹琴,抱着琴匆匆走进屋内的他仔细留意着楼听雪房间的动静。此刻更恨不得如石室中那般与她执手而眠。

    次日清晨,即便是身处楼家后山的竹苑也能听到整个楼家一片嘈杂,隐约间更传来好几名妇人悲痛的哭喊之声。

    “外面这是怎么了?”睡眼朦胧中,楼听雪有些慵懒的走出房间。

    “不知道,可能出什么事了吧。”叶寒山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房中一个精致的布偶,不时如顽童一般拉起布偶的手向楼听雪打起招呼,仿佛昨夜根本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幼稚……”被他此举逗乐的楼听雪嬉笑着嘟囔道。

    “昨晚又让你费心了。”

    看到桌边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古琴,楼听雪顿时笑嘻嘻的开口,言语间显然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谁让你整天胡思乱想不好好睡觉呢?”叶寒山一边摆弄着布偶一边古怪的冲她开口,便仿佛是眼前布偶都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埋怨她一般。

    “好好好,以后不敢了……”楼听雪此刻也被他勾起了少女心性,俯下身子拨了拨布偶的脑袋娇滴滴的回应。

    “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就在两人相视而笑时,清静的竹苑却被一声带着怒气的女人喝骂搅扰,紧接着便听得竹苑大门被粗暴踹开的声音。

    “你昨晚干什么了?”楼听雪听到屋外动静不禁错愕的看向叶寒山,眼底虽然担忧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昨晚除了弹琴我哪还有时间做别的事?”叶寒山苦笑着,说话间不顾她的阻拦反倒大胆的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随她一起走了出去。

    随着踏出门外,叶寒山也首次毫无保留的将属于自己的气势与锋芒尽数展露。虽然依旧只是气海境,但其自身气势与浑身寒意却是随着他迈出的几步逐渐攀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所谓气势与威严包括杀意一类,本就是自一举一动之间加上真气辅助带给对手内心震慑的表现。虽然与境界确实有关,却更多取决于内心的强大以及对各种天地自然之势的利用与领悟。在这一点上,身怀云梦传承的叶寒山显然早已登峰造极。就连楼听雪此时也满脸惊讶,只是转眼间便被她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原本同样想要震慑几人的她当即选择了小鸟依人的姿态十分受用的倚在他身侧。

    原本动辄难免一身煞气的她眼下如此乖巧,顿时让叶寒山本就令人生畏的气势更胜几分。

    “你……你是什么人?!”屋外,两名中年美妇各自带着几名凶神恶煞的武者一脸惶然的注视着他,显然被他的气势所慑,再也没有了此前的肆无忌惮。

    “我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们,肆无忌惮的闯入这里怕是难以善了吧?”叶寒山打量几人一番,眼中寒光凛冽的开口,虽然一字一句都无比平淡,然而此刻却又犹如重锤敲在心头。不论他是如何才有的这番威势,此刻却无疑代表着他的手段足以让眼前这些人铩羽而归。

    “二位虽是我楼家执事的家眷,但公然带人硬闯楼家嫡系居所……未免太不将楼家规矩放在眼里了吧!”

    就在叶寒山咄咄逼人之际,大批楼家护卫在楼问岳的带领下将小院团团围住。三言两语间便让两名妇人与所带亲信阵脚大乱,纷纷低头不敢直视楼问岳。

    “二长老,族中多名武者昨夜遇刺身亡,纵观涟阳城内,能如此不知不觉在楼家行凶的,除了族人只怕难有外人能做到吧?如此恶行若是没有一个交代,瑾娘就算一死也要一探究竟!”

    沉默片刻后,一名美妇眉头微皱,俨然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当然会有一个交代,但此事与你们擅闯听雪住处有何干系!”楼问岳脸色阴沉的说道。

    “遇刺之人无不与她素有仇怨,除了她还有谁会做这种事!”自称瑾娘的女人有理有据的说着。

    “她二人昨夜就在院中是语蝶亲眼所见,更何况除我楼家外,城中各处上至城主府偏将下至各家嫡系、仆从皆有人遇刺丧命,莫非都是她昨夜所为不成?”楼问岳厉声说道,显然对她此举已经十分生气。

    “有此帮手,倒也不无可能!”眼见瑾娘语塞,一旁的妇人把心一横,毫无顾忌得看向叶寒山说道。

    “且不说行刺之人的手法如何,他若真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各家逞凶,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任由他们排挤听雪的罪魁祸首。”楼问岳脸色阴沉至极,指尖更是真元缭绕。纵使他再好的脾气,此时也难免动了真火。

    “二长老,城主府派遣的高手已然查验过伤口,虽然手法隐秘却也依旧能看出是城中各大势力十年前联手剿灭的尸傀殿,以及素来行踪不定的灵蛇寨两派高手所为。其实力应当不在真元境武者之下。”就在楼问岳难掩杀意之时,一名中年执事前来禀报道。

    “几位,既然已经知晓凶手,他们又有语蝶能够证明昨晚都在院中,误会应该也到此为止了,还是请回吧。若是信不过我,几位亦可向你们当家的求证。”

    前来通报的执事见楼问岳怒不可遏,又惊讶的撇向气势惊人的叶寒山,当下毫不犹豫的劝说起几名妇人。

    “哼!”

    眼见此时再无继续对峙的机会,一名妇人冷哼一声,带着亲信转身离去,竟丝毫不顾还在一旁的瑾娘一行人。

    “今日之事略一分析便知并不简单,她家夫君为何不曾参与你自己想想吧。”楼问岳见瑾娘脸色变幻却毫无退走之意,一声叹息后冷冷的说道,“别被人当枪使丢掉了性命还不自知!”

    说罢,他这才带着楼家护卫撤出院落往山下走去。

    “怎么?你觉得我不敢动你?”见瑾娘与身后武者依旧站在门前,叶寒山威胁着开口道。

    “寒山……”看了看瑾娘,楼听雪亦有些心软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楼小姐,多有得罪了。你要怎么处罚我一个人接下。”片刻之后,瑾娘似乎也终于相信自己被人利用了,面露愧色的她却毫不躲闪的上前。

    “你也不是有意针对我,回去吧。”楼听雪闻声不禁苦笑,脸上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听雪小姐,今日之事我定会赎罪。”瑾娘见她并不怪罪自己,脸上愧疚之色反倒更浓,犹豫片刻候她才转身说道。

    “如今的楼家的确有不少人觊觎你那一身武学。除了毫不掩饰贪婪之心的那些人外,你还需小心一人,他背后势力所图也许是你体内的血脉。”走出几步,瑾娘突然驻足不前,沉默片刻后才长叹一口气说道。

    “哦?”不等楼听雪开口,叶寒山便凝视着她的背影。

    “是……啊!”

    正当瑾娘准备开口之时,忽然被一人拉住左手甩向一旁,顿时让她发出一声惊慌的呼声。

    叮……叮……

    不等她站稳,叶寒山手中长剑早已出鞘,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过后,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随着他长剑一引便破空而去。叶寒山的身形亦紧随其后化作一道残影。

    “嗯……”

    等到瑾娘回过神来,却只听到不远处的竹林中传出一道痛苦的闷哼声。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叶寒山已然将长剑架在一名衣着朴素的蒙面男子肩头。在他膝盖之上,一点血色逐渐渗的越来越大。仔细看去,却早已被此前两枚银针穿过膝盖牢牢钉在竹子上,原本笔直的银针末端不知何时已被一股力量折弯,根本就无法轻易挣脱。

    “他已经自己跳出来了。”随着叶寒山谨慎的掀开他的面巾,瑾娘此时也不免心有余悸。

    “你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待到楼听雪上前,青年强忍着膝盖的剧痛平淡的说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瀛族派来的,一直留着你也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派出更狠辣的对手。”楼听雪对他的示威并不在意,只是在毫不犹豫的抽刀将他了结之后才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既然你知道是她透露了你的消息,我也不得不让他们再派一个对手潜入家族了。”

    “多谢你了。”回到小院之后,瑾娘看向叶寒山的眼神中不知不觉间已然带着些许畏惧,虽说刚才他救了自己一命,但他展现出来的警觉和速度也让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人随时可以用同样的手段轻松取走自己的性命。

    “这里的事情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回去吧。”楼听雪见她有些惊慌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认真的向她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