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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1、海子答应王良赴京时心中就已打算好,自己若在赴京途中与锦衣卫迎面相遇,就设法与其周旋缠住他们,或干脆血战一场,若实在不敌再想办法脱身回来报信,他相信凭自己的本事,是可以做到进退自如的。海子一路急驰,只不到半月就已路程过半,到达与赵虎三人诀别的谷口。谷口处,已殉难多日的赵虎三人已被野狼啃噬得惟余几块白骨,但仍可见三人依稀可辨的被撕碎衣物。尽管早已料定结果,但见此惨象,海子仍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他就在附近山坡上将赵虎三人的尸骨及衣物埋葬好,挖来些土起了个坟头,又削根树干插在坟头做墓碑。忙完了这一切的海子跪在赵虎三人坟前,想到赵虎三人英勇赴死的壮举及往日情谊,不仅又一次流下眼泪。

    重新上路的海子在马上回想起与赵虎等人往日相处的日子,共同经历的血与火的岁月,仍是悲伤不止,这行速就慢了许多,直到深夜才赶到了前方一个镇子。

    海子先找了镇上一家客栈住下。镇子上的两家饭庄都已打烊,饥肠辘辘的他向客栈老板讨了点面食勉强充饥后,便倒头睡下。第二天早晨一醒来,他就赶紧到镇上一家饭庄买些早点填饱肚子,又带上了一些好路上吃,随即便早早离开镇子往前继续赶路。

    到了京城,海子住进和皇宫只隔着几条街巷的一家客店内。第二天,海子早早出门,去寻赵贞吉住处,他按照王良向他描述的赵府大致位置,一路打听,终于在邻近皇宫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赵府。

    赵府只是一个面积不大的灰色四合院,从外面看正厢房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六七间房。赵贞吉正上朝未归,海子就在赵府门外一旮旯处等候。直到过了晌午,赵贞吉才姗姗归来。

    见到昂着头一副傲然模样的赵贞吉在赵府院门前从轻便小轿上下来,海子赶紧上前,问准了身份后便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曾总督督府亲军中的一名亲兵,是王良将军让自己前来拜访的。听海子提到曾铣,赵贞吉立时一脸凝重,他四下看了看,便赶紧让海子随自己进入自家府宅院内。

    赵府内的陈设简朴而典雅。二人入府后,赵贞吉直接领海子进入最尽头的书房,将房门关上,随即便径直询问海子来见自己有何事相求,务请直言。海子已从王良的介绍中知晓赵贞吉是何等样人,今又亲见贵为士大夫的他言语率直,没有半点官架子,也就没了初见的拘谨,遂将曾家母子的前后遭遇一五一十向赵贞吉叙述一番。赵贞吉听罢,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未言语。过了一会儿,赵贞吉停下脚步,对海子说我打算不日就将此事上奏皇上,你就在京城耐心候上几日,待我这边有了消息你再离京不迟。海子说那就有劳赵司业费心,在此我代王良将军和曾家母子谢过赵司业,也代黄泉之下的曾总督向赵司业致谢,说着话眼圈发红的海子向着赵贞吉叩拜在地。赵贞吉连忙拉起海子,他执意留海子在府中用过饭才让其离开。

    2、百官在朝堂上候了有些时候,嘉靖皇帝才姗姗来至。嘉靖皇帝中等身材,九五之尊的他脸上从来都是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近来,他的脸色更显阴沉,西北边境不断传来的坏消息让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今日他在龙椅上甫一坐定,便将锐利目光快速扫过阶下百官,令百官格外紧张。

    嘉靖身旁的太监刚址着嗓子喊了句“有事请奏一一”,百官队列的后排就有一人出列,俯首看着手中笏板朗朗奏言道:“陛下,臣近闻已被处以极刑的西北三边总督曾铣的遗孀及两个孩子,在被押送西北服刑途中,屡遭不明身份刺客的追杀,幸有路见不平者拔刀相助,才不至落得曝尸路途结果。曾铣尽管身犯重罪,但其家小既已被判流放之刑,就应按法度行事,不能任凭心怀叵测者肆意妄为,破坏朝廷纲纪,望陛下明鉴。”

    上奏之人正是任职于国子监的赵贞吉。嘉靖闻奏回道:“嗯?还有这等事?……赵司业所言极是,曾铣尽管犯下不赦重罪,但他往日也曾为拒寇戍边立下汗马功劳,任何人都不该为难其家小。”

    正为不容乐观的西北形势烦扰不已的嘉靖皇上这时竟有些怀念起英勇善战让他心安的曾铣来。

    “严首辅。”

    站在最前排的首辅严嵩应声出列。

    “你去查一查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破坏朝廷法度,务必将结果如实呈报于朕。”嘉靖皇帝的口气显得严厉而坚决。

    “是,臣一定照办,请陛下放心就是。”严嵩赶紧应承道。

    身为工部侍郎的严世蕃也在上朝百官之中。散朝后,严世蕃匆忙走在诸臣的最前面,家中还有新纳的美妾在等着他呢。而年近七旬的的严嵩走路就慢上许多,待他出了宫门要登上轿子时,严世蕃早已不见了踪影。

    严嵩一进府门,立即吩咐管家去唤严世蕃来见自己。此刻严世藩正左拥右抱,在与自己的几个美妾享受着美酒佳肴,见父亲匆忙要见自己,他似乎猜出了父亲所为何事。尽管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随严嵩管家出了家门。

    见了严世蕃,一向都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和颜悦色的严嵩一反常态,沉着脸径直问道:“东楼,这追杀曾铣家小的事是你令人做下的吧!”

    “没有啊……”严世蕃一脸无辜,矢口否认。

    “你也不必否认,为父这点简单的事情还辨得清……这朝内除了你,谁还有胆量去做下此事!”

    严世蕃不再言语。

    “今天上朝时你都看到了,皇上令为父务必要查清此事,给他一个交待,你说怎么办吧。”严嵩继续道。

    “这个赵贞吉,倚仗自己的南宋名臣后代身份,什么事都要插一竽子,实是可恶!……父亲既然猜出来了,我也什么都不瞒你了,是我与陆柄陆指挥使一起商量,由陆指挥使派人做下的。”

    “这个陆柄!做什么事也不事先与老夫打个招呼。”严嵩愤愤然道。

    “这事也不能怪陆指挥使,都是我定的主意,陆指挥使只是派人去执行罢了。”到这时,严嵩不得不和盘托出。

    “这还真给为父出了个难题。”严嵩长叹一口气道。

    “父亲现在遇事怎么如此犹豫寡断,没有点胆气,这区区小事有何难办!父亲你也知道,皇上一向是既想管好朝政,又不想过分操劳;现今又愈发迷恋炼丹修道,大事小事都推给了你老人家。父亲或者编些话将此事搪塞过去,实在不行就找个替罪羊。皇上正为西北边事烦心不已,怎会对这等小事穷追不舍,朝堂上皇上他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父亲近来可多献上几篇合乎皇上心意的青词,哄得他老人家高兴,他也就什么都忘在脑后了。”

    “哎对了,你提到青词……你回去把其它事都先撇开,用心写两篇辞句华丽的青词,为父好得空献与皇上,这事可比什么都重要!……为父年岁大了,做这些事已有些力不从心。”严嵩说到最后叹了口气。

    “是,儿子回去这就写,一定让父亲……不,让皇上满意。”说到青词,严嵩少有的一脸庄重,因为他知道,写出让皇上欢心的青词,这对巩固他们父子俩在朝廷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他帮父亲起草一篇诏告天下的圣谕,都远没有像写一篇青词那样令他搅尽脑汁,夜不能寐。

    严世蕃回府后,也再没心思与众妻妾饮酒欢嬉,他匆忙用了些膳食,便令管家去唤陆柄。

    陆柄此时正在家中郁闷不已,早朝上赵贞吉上奏说曾家母子遭到追杀,还说被他人救下,这可与孙忠二人回京禀报的曾家母子已跳崖身亡的说法不相符。是孙忠二人说了谎,还是曾家母子死里逃生?孙忠二人现在都不在京师,一个回了老家养伤,一个正外出执行公务,陆柄一时也不知怎么办好。

    陆柄这时刚吃过饭正饮着茶想着心思,严世藩的管家来唤,陆柄也不耽搁,赶紧随其来见严世蕃。来到严府的陆柄不待严世蕃问话,就主动说自己正在家中为曾家母子的事纳闷,受命前去追杀曾家母子的千户长孙忠一干人尽管有些死伤,但据回来的孙忠讲曾家母子已被逼下山崖身亡。严世蕃打断他的话,说曾家母子无论如今身亡与否,这个已不重要,此事既已惊动了皇上,又当着满朝文武下旨严查,咱们还是赶紧收手得好,免得惹上了大麻烦得不偿失。这赵贞吉看样子是知道些内情,却又没说透,看来赵贞吉也不仅仅是个文章写得好的书呆子,他也深谙鸡蛋碰不过石头的道理,日后当对他刮目相看才是。

    陆柄连连称是,骂了句他妈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不再多言,看来二人对赵贞吉的手下留情抑或是不愿与他们硬杠都是心知肚明的。赵贞吉是当朝人人皆知的大才子,当年会试时他的策论文章被学识渊博的主考官、督学王廷相称赞可与西汉贾谊的治国名篇相媲美,本拟取其为一甲二名即榜眼,但嘉靖皇上嫌其文章语直,最后将赵贞吉定为二甲二名,过后又心生悔意,便直接钦点赵贞吉进入日后多为阁老重臣的翰林院任职。这些轶事都是满朝皆知的,多年呆在京师的严世蕃和陆柄自然也是晓得。

    严世蕃又继续说停止追杀曾家母子乃父亲大人之意,他刚刚才从父亲府中回来,父亲一再叮嘱这事务须小心行事,日后万不可再盲目造次!陆柄说既然是严阁老之意,皇上又下旨不准去动曾家母子,我陆柄还是何话说?照办也就是了,这事还要有赖严阁老在皇上面前将其遮掩过去呢。严世蕃自是一力应承,满口答应。

    3、得到赵贞吉回复的海子第二天就离开京城,踏上归途。用了近一月时间,海子方才到达宜川境内回到王良身边。当海子将赵贞吉如何接待自己,以及赵贞吉如何将曾家母子遭追杀一事在朝堂上禀奏皇上、皇上当堂下旨严查等一一向王良陈述时,王良沉思半晌后说皇上既然已经发话,锦衣卫那些人应不敢违旨再来追杀曾家母子。而如果背后的指使人就是严嵩,身居首辅高位的他也应不会在这件对他来说并不是至关重要的事上再纠缠不休,以避免给自己招惹上什么麻烦。但日后我们仍须小心,不能就此麻痹大意,王海听了点头称是。

    尽管王良只是二十多岁年纪,但身上所担负的平生最敬重的人的临终重托,使他一夜间变得成熟了许多,遇事会考虑的比以往更多、更周全一些。

    接下来海子又低声叙述了他在路过赵虎三人阻击那些刺客的谷口所见大略情景,但海子并没有过多叙述现场所看到的惨状,一来他是怕王良过分伤心,二也是因实在不忍再提这些。尽管已料想到结果,但王良听罢还是悲伤不已,潸然泪下。

    与海子及两个差役一番商议后,王良决定不再滞留宜川,不日开拔前往汉中城固。海子带两个差役下山又重新置办了一套车马及另外三匹马。尽管王良不允,但海子执意要和王良一同护送曾家母子到目的地,说自己现在就回去日后反而会天天担扰,余下路途即使没有锦衣卫追杀也要防止其它意外,王良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