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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仰天泯一笑 浮生把梦遥

    黑袍人看着二人,饶有兴趣的伸出单指,绕着定在自己眼前的一颗水滴。笑着道:“你口中提到的那个武七杀,似乎是我曾经杀过的人。没想到他居然活了下来。本以为是一颗废子,没想到居然活了。不过也好,这颗棋子当初也是信手埋下而已。看来一切要有意思得多。”

    方自在看着黑袍人自言自语般的自说自话,他呵呵一笑道:“可笑啊!可笑啊!武七杀近些年苦苦寻找的人那个人原来是你,只是天意弄人,他要找的人,居然在他刻意去找的时候,就这么被他错过了。咳咳........”说着话,方自在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可惜你的修为不够,替他报不了仇。”黑袍人说着又指向白马背上的皇甫若菲道:“更保护不了你的小姐!你的五脏六腑已经破碎,方才你说能接下我一招半。你觉得能做到吗?不妨告诉你,你的修为和当年的武七杀相差很远啊,他也只是勉强接下了我两招半。不得不说,你确实不如他!”

    转目看向白马上的皇甫若菲,黑袍人颇感兴趣的打量着问道:“你和武七杀又是什么关系?”

    皇甫若菲抹去眼角的泪水,扶马欲下。白马似乎感受到了危机,不停马蹄不停轻踏地面,似是要托着皇甫若菲离去。皇甫若菲轻轻抚摸了一下白马的头,然后在白马的脖子上轻拍了两下,白马这才安静下来。皇甫若菲扶马而下,一步一步朝着黑衣人走去,没有任何惊慌。她眼里充值着满腔的恨意。他指着黑袍人道:“他们........一个护我十年,一个看我长大,待我如叔如父。而你,曾亲手杀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今日,你又准备杀掉另一个。我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被你一一杀害,就连武伯九岁的女儿都死于你手,让他饮恨十年。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也许今天我会死,但你记住,终有一天,你会堕入阿鼻地狱,那些惨死在你手中的亡魂,他们会每天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不得好死的那一天!”

    黑衣人看着走近面前的姑娘,那绝美的容颜上,梨花带雨,二目含恨。恨不得把他吃掉。他深吸一口,一阵微风吹过,他依稀听到一个声音:不要杀我爹爹,你和他一样,都是个好人.......

    “曾经有个小姑娘对我说,我和她爹爹一样,都是个好人,要我不要杀他爹爹,可惜我没做到。刚才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如今她爹爹没有死,那我现在还算不算是一个坏人。”叹了口气,黑袍人继续说道:“在我心里,定义一个好人和定义一个坏人一样复杂。而我,做不了永远的好人,因为我无法保证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更糟糕的是我也做不了永远的坏人,因为我一样无法保证我做的每件事都是错的。而今天,你是第二个告诉我,我是个恶人的人!不管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和我做什么都无关。我也只是个观棋下棋的人,但是我这人棋品向来很好的,因为我向来不悔棋!”

    说着黑袍人对着眼前的水滴屈指轻弹,水滴迎着皇甫若菲胸口洞穿而去,噗的一声,渐起一股鲜血。皇甫若菲的手依旧指着黑袍人,她感觉胸口一阵堵塞,伸手摸向胸口,一抹鲜红的血印在掌心。眼前泡泡人的身影也越发模糊,最后倒地的一刻,他看着方自在的方向,用尽身体剩余的全部力气,嘴中轻吐处一个字:走!而后眼前渐渐变得黑暗,他看见一个相貌清修的男子笑着冲她走来,她在心底轻轻呢喃着那两个字:允臣!允臣!.......

    “小姐!”方自在蹲下身扶起皇甫若菲,点指封住皇甫若菲身上的的穴位。单掌凝聚真气打入皇甫若菲的身体,欲为其疗伤。而本身就已身受重伤的他只是几个呼吸间,口中的鲜血便不断涌出。真气一时再也无法凝聚,他一下瘫倒在地,爬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皇甫若菲。他眼中的泪水滴落在身下的碎石上。

    而远在另一处的半山腰上,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子正一步一步迈着通天石阶。只不过在某一刻,当他刚欲抬脚的时候,他的心底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听不清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但他的胸口却莫名一阵堵塞,内心毫无预兆的悸动了一下。一种很久未曾感受过的悲意从心底蔓延出来。这种感觉和十年前媔儿离开自己的感觉如此相似。他愣愣的停在那里。然后隔空眺望着山的西方,那是大皇城的方向。一股杀气冲霄般从身体蔓延而去,随着陡峭的山峦不断延伸。山间的鸟兽惊吓般啼鸣飞舞。

    而山顶后方的一处楼阁,一阵如如日白芒也随之汹涌而出。楼阁内一个发虚皆白的老人,对着墙壁上一个‘三’字看得忘神。他身穿一袭白色长衫,双手背负。待转过身来,但见耳目深邃,双瞳如宇,似有剑芒。推开门。但见在众弟子皆仗剑涌出,奔赴天门。身影自原地闪灭,如同元神出窍般出现在广场中心。正欲奔向天门的众弟子见凭空出现的身影皆是一愣神,正欲拔剑,待身影显化。众人皆扶剑双膝跪地,左手握住右手握剑的手背。口中恭声道:“见过剑祖!”

    老者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挥了一下衣袖道:“且散去吧。”

    众人点头应是,随即人影攒动,待自散去,广场一如往常。而就在此时,随着杀气的涌来,广场一处巨石一阵颤动,其上插入石中,没入剑柄的一柄生锈铁剑,却不由自主颤动起来,似有离石之兆。似是感应到涌来的杀气,似是感觉到被挑衅般,变得异常躁动。而老者只是对着巨石用手背轻轻一挥,最终轻笑道:“二十年了,依旧没有磨灭的性子啊,还是那般焦躁!”

    而随着老者一挥,锈剑一阵低鸣,停止颤动。

    老者身后的两个五旬老人看着这一切,低头不语。而老者转过身,看向两人,手撵雪白的胡须问道:“四象长老中,当属你少阳长老修为最为出众,少阴长老次之。其余二位虽不及二位年长,修为浅陋尚且无可厚非。今日借此机会,我倒想考考二位,山下之人修为几何?”

    二位老者对视一眼,皆是欲言又止,少阴长老看了一眼少阳长老,摇头叹息,低头不语。少阳长老也是无奈的摇头道:“弟子浅陋,尚不能察,此人修为......在我之上。”

    老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面前二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轻轻前行数步,隔空目视山下,口中道:“听说阁内近些年出了一位资质不错的弟子,叫叶缺。年约二十,修为便到了武道巅峰?”

    二位闻听老者此言,眉梢泛喜。只见少阳长老抢先答道:“确有此事!我与此人父亲算是故交。当年见此子天资聪颖,心下惜才,便带他上山。说起来算是由我引他入门。此子也不枉我一番厚望,如今修为也算是略有小成。”

    “哦?少阳我且问你,你认为修行靠的是天资吗?”老者微笑着看向少阳长老的眼睛。

    少阳长老看着那双凝视自己的双眼,心下不由得一颤,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凝视。似乎在这双眼睛里,自己犹如一个赤裸的婴孩。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不知如何作答。正欲感觉崩溃的时候,那双眼睛却慢慢地转向一方。看着山下方向。见状少阴长老深深地吸了口气。刚欲平静心底的波澜,只见老者声音又响在耳边。

    “我看那山下之人天资就很不错,可他却驻足在八境许久,停滞不前。你们可知为何?”老者说着并没有看向身后二人。只是凭空笑着看向山下。

    身后少阴少阳二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番后,低头施礼,恭敬答道:“弟子愚钝,愿听教诲!”

    老者也不在意,只是云淡风轻的道:“修炼重于巧,而止于术。修行重于心,而止于求。术法有道,以人御之,谓之明。道无象,而心之所象是为修。若眼中无象,心中无相,谓之悟。人生亦有涯,而心本无涯,以有涯塑无涯,谓之天成。二位可懂否?”

    二人皆是皱眉思索,似有所悟又似是摇头,一时间也参详不透。

    “那就铭记在心,回去好生参详,勿忘传我真意!退去吧。你来如我来,如来如不来!”说着身体凌空向山下掠去。留下发呆的二人。

    岎北边境,往生台下。

    方自在慢慢的站起身,他超身上几处要穴猛地点指,封住体内胡乱穿行的真气。而后一掌拍向气海,瞬间真气在体内开始暴涨。他努力压制真气,把真气凝聚于全身。而后单掌吸附起地上的长刀。抬眉笑道笑道:“吾名自在,取意自在可得,而人生最不可得便是自在,如今方懂自在。可也不再。你自负人定胜天,执人命而落子,可知天命之间尚有因果,今日我虽将死,但也只是早你一步罢了。”

    黑袍人看着方自在,不怒反笑。他伸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运起青紫色真气凝聚掌心。他缓缓说道:“你之所以不自在是因为你有太多烦恼,我虽然不能解决掉你的烦恼,但是我可以永陵这一种办法帮你化解烦恼。比如说,你现在的烦恼就是没能保护好你的小姐,但又没有能力杀了我。不过这都没有关系,我可以杀了你,让你不用在纠结这个烦恼。”

    说着话,青紫色真气对着面前一拂,一方硕大古朴的丈许天碑出现在黑袍人面前。其上紫金光芒逐渐凝视,一个个古老繁奥的字体慢慢浮现。待到字体完全浮现,一个个小字又如一条游龙般绕着天碑旋转,最化作一把青紫色巨剑从天碑中窜出。直指方自在而去。

    “这是......传说中的百字碑!你居然修炼了百字碑,你是......剑阁的人?你.....独孤牧尘不会饶了你的。”方自在说着全身真气汇聚刀身之上,青色真气慢慢注入长刀,顿时刀锋处向外略出寸许青芒。顾不得惊诧,他双手握刀插入地下三寸,刀刃冲着前方。双脚微弓,屈膝握紧刀柄,准备硬接下这一招。而由真气凝化的青紫色巨剑已然迎向了方自在的刀锋。一阵耀眼的白芒闪过,砂石飞溅。噗噗打在方自在身上。待到尘土落去,原地之上一道约有七步的深深地划痕约映入眼帘。方自在依旧握着插入地下的那把刀。只是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裸漏出的肌肤上不满血痕。身前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道脚下,他的嘴中不断涌出着鲜血。他倔强的抬着头,双眼嘲笑般看着黑袍人。

    “这算是第二招吗?以意化形的高手也不过如此!哈哈......你会后悔的,皇甫家,乐家,还有武七杀,他们通通会向你索命的,这恐怕是你落下的最后一子,也是你走的最烂的一步棋......”方自在大笑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而黑袍人则是无奈的摇摇头:“你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不配,我说过,我这个人,棋品很好,落子无悔!”

    说着话,他衣袖一拂,面前的天碑被吸入掌心,融于手掌之内,身体向前一连闪灭七次,每次都幻化处不同掌印,待到第七次闪灭之后,一个青紫色手掌隔空打向方自在眉心。

    此时的方自在看着那熟悉的掌法,惊讶的瞪大眼睛,他口中大喊道:“大皇决?少主?你是......少主......不对!”方自在伴随皇甫无量身边多年,他虽然认出面前黑袍人施展了大皇决,但是真气却有所不同。皇甫无量的真气是金色,而此人是青紫色。他拔起地上的长刀喊道:“你居然会施展皇甫家的大皇决?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紫色手掌隔空印在方自在眉心之上,打断了方自在的声音。黑袍人把手掌收回黑袍内,慢慢走到方自在面前,看着他瞪大的双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一阵风拂过,眼前的人而化作一抹灰烬,被吹的支离破碎。唯有地上一条红色的血迹,残留着之前的一丝气息。一把长刀噌的一声落下插在上。黑袍身转身看着躺在地上皇甫若菲。他喃喃自语着:或许我的确是你口中的恶人,但如果每做一件事都要被订上一个标签的话,我想我应该算是一个复杂的人。如果一个人,刻意做了一堆善事,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恶果,你那他算不算是坏人?如果一个人做了很多坏事,但最终是为了一个善果,那他算不算是一个好人?如果每做一件事都要用好坏去衡量的话,那这世间没有一件事是有意义的。因为人可以有好坏,而事无分善恶。

    黑袍男子几步走到皇甫若菲身前,凝气于指,正欲弹指,忽然收起指尖光芒看向四周。刚刚那一刹那,他感应到了一种凝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凝视。他没有感应到那张脸的模样,但却感应到了那双眼神。令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心悸的眼神。无喜无悲,那么看向他灵魂深处。他收起手指。双脚轻点,身形掠空而去,几个闪灭,便消失踪迹。

    原地之上,皇甫若菲孤零零的趴在地上,双目紧闭。后背上一个鲜红的血洞甚是醒目。远处的一处崖壁上,一个身影单腿屈膝坐在那里。一袭黑衣,头束丝绦。腰间别着三尺罗汉竹。双眼无悲无喜的看着山下溪边的情景。嘴里呢喃着:“好大的手笔,连我的棋子都敢动,看来这些观棋之人都手痒难耐了。也好,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在盯着这盘棋局。”说着正欲起身,忽然身形一顿,停了来摸着下巴道:“哦?似乎还不止一个!只是这气息........”

    而远在十里之外的一处水潭边,一个佝偻着身形的瘦削老头,手握竹竿垂钓。头戴破碎的草帽,遮住了容貌。一身破布衫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山野村民。他望着潭水,喃喃道:“了不得!了不得!这等修为居然还能耐得住人间寂寞,不去破天门。看来着人间有意思的人真有那么几个。嘿嘿,居然被发现了!嗯......让我想想,这是第几个.........”

    崖壁上的男子隔空遥望着一个方向,他的眼睛似乎洞察空间般射向哪里。许久,似乎又什么都没发现,他微皱起眉头。嘴里自语道:“难道是感应错了?这股气息好生奇怪,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应到过,难道说不是人的气息.......”想了一阵,又把头朝林间另一个方向望去,脸上眉梢微挑。饶有兴致的看向那里。待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布衣青年出现在视野里。他突然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盯着那个布衣青年暗赞道:如此年纪居然修炼这般境界,此子不俗啊!不知道太玄山那小子现在修为到了什么地步,想必那小子玄劫道体也应该觉醒了吧。

    十里外,深水潭。

    一个衣衫褴褛的垂钓老头一边握着鱼竿,一边对着远处一个方向笑道:“热闹,真热闹,走了个师傅,又来了徒弟。三才入局,看来这一世要有趣得多呦!不过......那股气息是什么来头,似是不周似是乐,方才没有仔细探查,怎么还有股玄劫之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