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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误会(上)

    入夜的城市,一个穿着格子衬衫、蓝色牛仔裤,肤色冷白,一头红发的女孩儿走过冷清的富康路。

    她叫黛妮·弗格森,但弗格森不是她父亲的姓,也不是她母亲的,是一则广告里一只布偶猫的名字。她的母亲也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她的姓氏是她母亲从广告里捡来的,又编了一个浪漫、凄美的故事,黛妮就成了有爸爸的孩子。

    黛妮一直都相信,她的父亲是一名维护世界和平的特工,为了她们母女的安全,只能默默的躲在暗处关注她们而不能相见。

    她一直活得很单纯,因为活得太单纯,就连她母亲都甚至忘了她的名字,一直习惯于叫她呆妮。如今已经二十四岁的她,依然没有怀疑她母亲生前编造的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谎言。所以尽管她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城市生存,却从未感受到孤独。不管什么时候,她的第六感都在告诉她,她的父亲就在身后的人群中默默的关注着她。

    这天晚上,黛妮从老菜邦快餐厅下班后,还要从富康路走半个小时去圣学路的蜜桃蘑菇酒店,她在那里还有一份工作,在前台值夜班。

    圣学路并不像它的名字,它现在就是一条龙蛇混杂的老街区,外边的人甚至把这里叫做鸡犬俱乐部。

    很多年前,圣学路住的大多是知识分子,那个时候住在这里的人单纯、真诚、理性且富有精神内涵。直到有一天,一种三联性精神病改变了这里后来的一代人,越来越多的人从此变得虚伪、自欺、精致利己,甚至丧失了是非观,整日在表面的自傲与内心的自卑中挣扎、无法自拔。于是这里成了一条疯人街,也成了窃贼和谎言家的栖息地。

    黛妮刚到圣学路,迎面遇见一个身材壮硕、长相老成的黝黑少年,走近时,少年右手的食指摁住一只鼻孔,从另一只鼻孔中擤出一把鼻涕,故意喷在了黛妮的身上。

    黛妮低头看着胸口黏乎乎的鼻涕,沉默地抽出纸巾去擦干净。

    少年却转身一把抓住她的衣服,竖着一根中指在他的面前,上下的晃动,凶狠的说道:“你在嫌弃我?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尊重。”

    黛妮摇了摇头。

    少年面对这个懦弱的女孩,变得越发嚣张,他拽着她拉进了旁边的巷子。

    刚进巷子,少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折刀,弹出刀刃,捏着刀柄的手反复用手背拍着她的胸口,另一只手抢过她的包,把里边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

    包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少年悻悻地猛推了黛妮一把,又猛地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

    黛妮的后背撞在墙上时,猛地仰起头,少年这才看清了她那张脸。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绿光,拿刀的手抓住她的体恤,把她摁在墙上,另一只手掏出她牛仔裤两边的口袋,接着绕去她的身后,插进后边的口袋里。

    “值钱的东西在哪儿?”少年用力分开她格子衬衫的衣襟,低头盯着黛妮,命令的语气说:“看着我。”

    黛妮侧低着头,回避着他的眼神,她看上去很羞怯。

    少年给了她一记耳光,又拨开她挡住脸的红发,盯着她的眼睛,“你把值钱的东西藏哪儿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扯下她的衬衫,在她的脖子上摸了一圈,又摸了她的耳朵,“该死的穷鬼。”

    他收起折刀,两只手把她摁在长满苔藓的墙上,一只手从她T恤的下边神进去摸索,又推着她的肩膀叫她反过身,一支胳膊抵着她的后背,威胁道:“你要敢出一声,我就宰了你。”

    黛妮听见身后传来皮带扣松开的声音,接着是金属的拉链声,再接着,是少年惊恐的叫声。

    “妈的、该死,这是什么?”少年一连的后退,直到他的脚也没法再移动。

    黛妮转过身,依然是羞怯的回避着少年的目光。

    “这是你干的?”

    黛妮没有回答,依旧是微微点头,不等少年再说出一个字,他身体倏然冻住,又涨裂开,冰冻的身体从外到内随着冰裂分离,掉落在地上。

    黛妮转过身去,不慌不忙地捡起她被扔在地上的背包。

    “黛妮。”一个声音从巷口的方向传来,“你还是没有改掉过去的毛病。”

    黛妮熟悉那声音,她放下手里的塑料袋,像只不倒翁一样蹲在地上左右晃动着挪了两步,转了小半圈,抬头望去巷口,“夏迩部长?”

    海边的月色分外的明亮,月下的旷野看上去就像冥府。

    北堂侍在楼上的窗前观察了一阵,他已经可以确定远处的那辆车是朝这所房子来的。不过看得出,那只是一辆普通的厢式皮卡,这至少说明来的人不是海岸巡逻警。

    北堂侍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来的也有可能是敌对的初人。更甚至白天帮助他逃离南溟中学的人就不是朋友,而是为了在这里干掉他。

    曾经在末日生存的经历令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在不确定一个人是敌还是友的时候,干掉对方是最稳妥的选择。

    北堂侍此刻就是这样想的,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准备一次完美的偷袭,这房子的门是坏的,窗子是敞开的,来的人如果连这都看不出屋里进了贼,那他也犯不着去袭击一个白痴。

    北堂侍下了楼,躲在通向库房的小走廊。

    走廊位于通往楼上的楼梯后方,楼梯的前方就是门厅,门厅的外墙正中间就是那只倒霉的门。

    车灯透过窗户照进另一边的客厅里,不难看出它在接近这里。那辆车还没到门前就停下了,车顶的远光灯被打开,将整个房子照得通亮。

    屋外传来脚步声,从声音判断只有一个人,脚步很快,声音很沉,像是个大块头。

    北堂侍对于来人是否大块头并不在意,他担心的是对方也是初人。经历了几次与其他初人的遭遇,他对于自己已然有了客观的认知,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菜鸟。

    此刻,屋外的人在门前推了推那道变形的门,堵在门后沙发随着门的移动,木脚磨擦地面发出一阵叽叽吱吱的声音,外边推门的人有即刻停了下来。忽然,门被猛然撞开,连带着门套一起脱落,门后的沙发几乎是被掀起撞去了楼梯上。

    “出来!你这个小偷。”走进门的人大声的吼叫,一战露营灯亮了起来,门厅被照得通亮,“让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北堂侍观察着地上的影子,说话的人没有上楼,而是往客厅走,他很快就会被发现,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屏住了呼吸,做好了准备,就在那人的背影出现的一刻,北堂侍倏然冲了出去,手贴在那人的后背,接触的地方,他的衣服蓦地燃烧起来。

    北堂侍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庆幸。他迅速的侧身避开了一段距离,看着面前这个身高将近两百公分、壮的像牛头人的家伙。他身上火焰已经熄灭,烧尽的衣服化作白色的灰烬在空气中飞舞,露出灰色粗糙的肌肤,看上去就像个石头人。

    石头人的拳头在面前反复的对击,粗得就像老磨盘的声音说道:“你是初人?”

    北堂侍已经可以断定,他不是这个大家伙的对手,但从这个大家伙的话里他也能听出,他并不认识北堂侍,这说明他至少和之前那些对付自己的初人不是一伙的。

    北堂侍说道:“我遇到了一点儿麻烦,正巧路过这里,就进来了。我知道这很不礼貌,如果让你不高兴,你看我现在向你正式道歉还来得及吗?”

    石头人却显得很生气,“我最讨厌油嘴滑舌的人,没一个好家伙。”

    “我想你误会了,这和油嘴滑舌没关系,我是个很有教养的人,我只是想尽可能表现出我礼貌……”北堂侍一面说着,一面缓慢的后退,直到他将一只手贴在了木墙上,随即又说到,“我不知道这房子是有主人的,我以为这里成了生态保护区后就没人在这里住了,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这房子是你的,对吗?”

    “你罗里吧嗦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这房子是你的,那这事就好办了。”北堂侍说,“我的能力你刚才也见过了,我能让一切可燃物质顷刻燃烧殆尽,这房子也一样。如果你不想失去你的房子,就提着那只露营灯从这里离开,把你的车留下,我会盯着你手里的灯,等你走得足够远,我就会离开,怎么样?”

    “你是在和我谈交易?”

    北堂侍说:“没错,这交易很公平。我不会要你的车,我只想要一点能吃的食物和水,等我觉得安全了,就会把车留下,我保证不会弄坏你的车。”

    “烧了它。”

    “什么?”

    “我说烧了这房子。”石头人说,“尽管烧,等你把这房子烧光了,我就捶死你。这很公平。”

    “你在开玩笑?”北堂侍说,“这对我们可都没好处,你再想想,仔细想想我刚才的提议。”

    “不用想了,就照我说的。”石头人说,“来吧,快点儿。”

    北堂侍皱着眉头,费解的看着石头人,又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这房子不是你的,你和我一样,也是路过的。这也好办,我只要一些能吃的东西和水,其他的不管找到什么都归你。”

    “这是我的房子。”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北堂侍不耐烦的说,“我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站着吧。”

    “你可以束手就擒。”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北堂侍一股怒火上头,“现在到处都在搜捕初人。既然你不给我生路,那就谁也别想活。”他说着,手贴住的墙裙瞬间燃起火焰。

    可就当火焰沿着墙裙燃烧向客厅时,石头人躬身像个石球一样滚了半圈,展开身体,一拳击在北堂侍的胸口,他被猛力的撞在墙上,墙裙与墙漆在瞬间的冲击下碎裂脱落,露出钢筋水泥的墙体。

    石头人并没有就此停下,他抓住北堂侍,一个转身,将他从门口扔了出去。

    北堂侍就像只垃圾袋被扔向空中又落下来,落在了长满芦苇的池塘里。

    他感觉喘不上气来,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击令他感觉胸口就像是被压碎了,吸不进气。他的脸憋得通红,就好像只要稍微放松喘口气,胸口就会疼到裂开,他憋着一口气借助倒伏的芦苇去到岸边,蜷缩着身体,小口的呼吸空气,慢慢的放松,适应胸口的疼痛。

    他缓过气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妈的!”

    他很愤怒,但这愤怒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个石头人。过去这些天的遭遇一直在他的心里积累着负面的情绪。

    今时的北堂侍已然不是过去那个隐忍的他,曾经在未来的艰难求生早在他的精神意识中分裂出新的人格。他曾经所受的屈辱、遭受的践踏,都化作了他心底那团怒火的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