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彩涓看着兰潇，竟然扯出一丝残忍中带着怜悯的笑意说：“就是您的父亲啊。”兰潇的头顶有惊雷炸开，她缓缓的站起身子，她脚下的大地像是突然陷落，双脚踩在了棉花上，胸腔里的强烈跳动让她眼前的事物在恍惚间变得虚浮，她几乎站立不住，赶紧用左手撑住桌沿，勉强稳住心神，示意彩涓继续说，彩涓说：“夫人不是问小姐对夏凌小姐动手是不是因为您吗？是，但不全是，之所以选中夏凌小姐，是因为夏大人在一次酒宴后，无意中发现了军饷贪污案牵涉到林家了，那时候先帝刚刚下旨详查军饷案，是卿大人提出以夏小姐和夏夫人的性命威胁夏大人，以阻止事态失控，只是至于夫人您被牵扯进来，不过是小姐的顺手而为。”夏大人是在朝之臣，直接对他动手怕会引起更大的注意，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才会选中身边的人下手，父亲提出杀了夏凌然后栽赃给别人，只是林雪霜从中作梗栽赃给了她。那么他们原本选中的是谁呢？

    兰潇彻底稳住心神后，双眼便像是淬了毒一般的盯住彩涓说：“继续。”兰潇的样子让彩涓瑟缩了一下，彩涓说：“夏小姐死后，小姐第一时间把我送出城，在出城的路上遇到了来路不明的人围堵，在打斗中奴婢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就已经在礼县了，身边只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子，她告诉我让我就在礼县呆着，有贵人会在需要的时候找我，她们派了人监视我，所以我一直跑不掉，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名女子，直到刚才，我才又见到她。”刚才？秋眉和琴叶？秋眉？兰潇缓缓的坐下来，她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彩涓的眼睛，她一再的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些慌乱以证明她在说谎，可是没有，彩涓的眼睛里只有怯懦和畏惧。

    “那所谓的贵人找过你吗？你又是怎么离开礼县进到陈府的？”兰潇说完，彩涓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过了一会才说：“我在礼县的头几年也算是风平浪静，除了不能离开那个小村子，其他的一切都很自由，我也疑惑，后来，慢慢的，村子里常常会出现一些陌生人，我开始警觉，监视我的人也注意到了，那之后不久便爆发了一场恶斗，我趁乱跑出村子，打算离开京城，去北境，就在那里，陈大人截住了我，然后我就被关在陈府三年之久。”兰潇双手交叠摩挲，思绪万千，见她沉默了，彩涓又说道：“夫人，我知道的都已经据实相告了，求您放奴婢一条生路。”

    兰潇看着彩涓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让你指证林雪霜的所作所为，你愿意吗？”彩涓又报之以沉默，兰潇轻轻嗤笑说：“我不逼你，我可以等，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林雪霜安排你出城，怎么就那么巧遇到劫匪了呢？”彩涓的双眼陡然睁大，她看着兰潇等着她继续说：“既然是秘密出城，那必然不会太显眼，劫匪不过图财而已，一辆不太显眼的马车凭什么吸引他们的注意呢，我猜啊，大概是那些人就是奔你来的，只是呢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又害怕受罚，所以向林雪霜汇报了假消息，所以你才能清静那么几年，可是现在你还活着的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你说到时候，林雪霜还能放过你吗？”兰潇说完，陈哉进来了，彩涓害怕的看向两人，眼中尽是惊恐。

    彩涓被带出去后，兰潇看着陈哉说：“彩涓那里你能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白英呢你又撬不开她的嘴，那么她们两人我都要带走，只是暂时还得先在你那里待几天。”陈哉噙着笑意说：“没了这两人，我还拿什么跟你合作。”兰潇也含着笑意说：“这两人继续留在你手上，也没什么用啊，放弃呢你觉得可惜，毕竟也是追了那么些年的线索，继续留着呢，对你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除了当成跟我交易的筹码，但是我带走她们，意义不一样，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只要你不乱来，我不会食言。”四目相对，空气里漂浮起紧张的气氛。

    回程的路上，想着外面风雪重，特意让秋眉和琴叶进车里坐着，兰潇斜倚着窗沿，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拢了拢手里的暖炉，对着空气哈了口热气，看着白色的雾气在空气里逐渐弥散，兰潇的思绪开始恍惚。

    万万没想到，当初让她成为杀人凶手的始作俑者竟然还有父亲，恨吗？恨，她恨极了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每一个人，更何况现在知道这一切并非是简单的儿女情长，可能还有更隐秘的原因之后，更加坚定了她要一查到底的决心。

    一回到国公府，兰潇就直奔书房，晏伯渔在查看老周征兵的回信，兰潇直接走进书房并关上门，千楼见状也不拦着，而是机警的回避了。“我需要你的帮忙。”晏伯渔放下书信，看着兰潇，眼中意味不明。

    夜幕降临，兰潇来到关林雪霜禁闭的屋子，门口守卫的府兵，看着兰潇本能的伸手拦了一下，兰潇神情漠然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收回了手不再阻拦，给她开了门，兰潇让琴叶在门外等着，攥紧了手里的东西走了进去。

    这是一件长期废置的屋子，兰潇之前一直不知道府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走进去，房间里很暗，只在桌子上点了一根蜡烛，兰潇四下巡视了一圈，看来这间屋子确实很久没有住人了，横梁上面还有一些蛛网，就那一根蜡烛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反而由于烛火微微给屋子平添了一丝清冷感，林雪霜坐在桌子上，冷眼看着慢慢走到另一边坐下的兰潇说：“我想着你也差不多该来了，总得来看看自己的杰作吧？卿兰潇，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么一次手段低劣的嫁祸就能赢我了吧？”兰潇柔和笑笑说：“手段低劣与否不重要，有用就行，再说了你是明媒正娶的辰国公夫人，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在我拿到足够的证据之前，仅凭这两重身份就足以保你无虞。”林雪霜看着兰潇，不解的说：“那你图什么呢？你就不怕我的报复吗？”兰潇转头看着林雪霜，她依然是满头珠翠，衣着光鲜华丽，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跟这房间格格不入，兰潇笑的春风和煦，歪了歪头，满脸笑意的说：“被人冤枉的滋味怎么样？”

    兰潇的笑意刺激着林雪霜，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阴狠，她的眼睛像是带着利剑，兰潇继续说：“别激动啊，你这不过是下毒，杀人也未遂，我当初可是被你坐实了杀人的罪名啊。”林雪霜轻扯嘴角说：“你为什么要逼我呢？从你进府我一直没有怎么为难你，你却一再的挑衅我，你是真的不相信我会杀了你吗？”兰潇神情变得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呼出一口气说：“没有为难我？你的嫉妒心让你觉得自己处处都必须压我一头，于是你动私刑，关水牢，挑拨是非，你做的还少吗？林雪霜，你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轻视了我，你觉得我无所依靠，所以无力还击，这可不对哦。”林雪霜貌似非常开心的笑出声说：“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兰潇起身转到林雪霜的背后，伏在她的耳边说：“当初那个动手杀人的丫鬟叫什么来着？哦，彩涓，还有那个被你从书房赶出去的丫鬟白英，你还记得她们吗？”兰潇说完，把一个小巧的朱钗放在林雪霜面前，看到朱钗，林雪霜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什么，可是很快她急欲起身却被兰潇一把按在凳子上。

    “不要着急，等你撤销了禁闭，我让你跟她们见个面，好好叙个旧。”说完兰潇走到另一边，弯腰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屋子里瞬间一片漆黑，门外的灯笼照进来的暖黄色的光让兰潇慢慢的走向门口，在门口她站定，转过头来看着林雪霜，笑了笑说：“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凭你我现在的身份处境，恐怕不行了吧，就算你是正室夫人，你敢动我吗？那就等着吧，等我把一切的证据送到晏伯渔面前，到那时，才能够分个输赢呢。”说完，无视了林雪霜暴怒的模样，开门离开。兰潇走出屋子，屋内便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林雪霜的怒吼，兰潇抬头望天，心满意足的笑笑，琴叶立马递上暖炉，兰潇没有接，直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