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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年节

    腊八这天,希言的小院收到了许多份腊八粥,基本都来自学堂里学生的家人送来的,安海都一一接过道谢,每人给了巴掌大的一块腊肉。不是李希言小气,这些腊肉是特质熏肉,安海高价从南地来的商人那里买来的,只不过李希言不爱吃,就拿来当回礼了,没有多少,只能一家得一小块。毕竟贵重,北地人不会做,也舍不得买来吃。众人也都习惯了只要给先生送礼,必定能得比礼贵重几倍的回礼,故而每年年关大大小小的礼物能堆满小院,当然也能掏空安海的钱袋子。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做药膳的嬷嬷做了一桌菜供奉灶王爷,之后都进了李希言的肚子。

    腊月二十四,嬷嬷回去自家铺子准备过年物事了。他们俩人开始打扫屋子,李希言基本没打扫,她在写春联,虽然近两三年小城里的春联都由自家的孩子写了,但还是有些人家要找她请写一幅。

    腊月二十五街尾的磨盘排起了长队,家家户户端着泡好晾好的豆子等待推磨打粉好做豆腐接玉皇,等待天帝下凡赐福,大家都谨言慎行,很自觉的排队,生怕惹恼了天帝,收回福气。

    腊月二十六清晨,整个小城就属刘屠夫家最热闹。半城的人都来割猪肉,有几家合伙从乡下买头猪,也要在刘屠夫家宰杀。大人小孩的叫嚷声,猪的嘶叫声在逻叶城清晨的寂静中回荡,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也充满了对生命的挽留。

    腊月二十七,宰年鸡、赶大集。鸡鸣起,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这个冬季的第三场雪来临了。但这并不能掩盖小城的热闹与繁华。不算宽阔的街道摊位一个紧挨一个,摆满了各种年货:鲜艳的年画、各种糖果和零食、新衣服、灯笼、鞭炮……每一处都充满了浓郁的年味。

    一位佝偻身躯的老爷爷拉着孙子,在摊位间慢慢穿梭。他手里拿着一串红灯笼,给孙子买了一顶新帽子。他们一边挑选,一边和摊主热络地交谈。集市的尽头,几个小孩在雪地里尽情玩耍。他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仿佛忘记了寒冷。

    不远处,一家烤红薯摊贩正热情地吆喝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那甜蜜的味道,就像是年关的序曲,温暖了每一个人的心。

    李希言走在雪花飘飘的街道中,看着、听着那些熟悉的身影和声音,这就是一部生动的小镇生活纪录片,可惜她没有相机,画画太费时耗神了。嗯,要不明年提前规划下,请几十个画师来这里画?名字就叫边城小镇年节纪录片?

    罗一从后面追上来,拿着一个黑色连帽大氅,“海叔让拿过来,雪下的大了,您披上”。

    “嗯,好,多谢你。”李希言接过披上,果然暖和了些,只是刚刚沉浸其中未感到寒意。

    “刚刚麻嫂子、铁匠家和曲家食铺来求春联,就剩两幅了,我给麻婶子重新写了一副。”罗一跟上李希言的脚步,映着雪花,慢慢走在这喧闹的边关街道中。

    “嗯,你写的已经很好了,嗯,以后只要你在,都由你来写吧。”

    罗一的脚步顿了下又跟上“嗯,好。”只要你在,嗯,他以后都在。

    “不过,你为何叫她麻嫂子?不是麻婶子?”李希言转头好奇的问他。

    “……嗯,麻嫂子喜欢听。”他能说因为你叫她家的麻子哥吗?他能说因为我想跟你平辈吗?他能说我不想让人以为我是你的学生吗?不能。他还不够强大,他要变强大。

    “嗯,你到是会讨人开心”,这女人再老别人也不能说,这小子以后肯定能讨到老婆。

    腊月二十八,打年糕、蒸花馍、贴窗花春联。街头巷尾,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敞开着,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在窗前贴上红红的窗花。那窗花似火,犹如人们心中的激情,熊熊燃烧。大人在门上贴上了新的春联。那红纸上或金字或黑字,犹如家人的期盼和祝愿,熠熠生辉。站在那一扇扇门前,浓浓的喜气扑面而来。

    “哎,李先生,您今日又来转街啊!”卖瓦罐陶盆的麻子挪到了正街上的一个角落。“嗯,麻子哥,这两天生意还不错吧?”李希言笑着打招呼。“是哦,一年也就这年关多挣点好过年呐,幸好昨日的雪未下太久,要不这年啊恐怕也不好过”“是,老天怜惜”点点头各自忙活。

    腊月二十九,上坟,给祖宗上大供。安海前儿就租了辆牛车,今儿一大早两人就走了,小院里只留下罗一一人忙碌。每年这个时候她和海大叔都会离开一整天,直到夜半才回来。

    故而这一整天罗一做好几个硬菜,把桌子搬到院中,从午时就开始供奉,供奉她和海大叔以及自己的祖宗。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父母亲人是否健在,但这不妨碍他每年都供奉。她说不管其他人,单是那个冒着生死生下你的人就是你这一辈子要感激的人,不管她在何方,因何原因让你沦落到如此,她都是你的娘,你没在她身边尽孝已实属不幸,但不能忘了她。所以,从来到这个小院开始,他就自己做饭食供奉。希望生下他的人能平安康健。

    半夜李希言两人顶着风雪回来了,这个雪真是很古怪,下下停停,也不下大,就是让人猜不透。回到炭火旺盛,暖暖的屋里,脱去大氅,桌上的饭食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浪。罗一打来热水,让二人净了手,开始布置碗筷。

    三人简单的吃过洗漱入睡,李希言睡得是正房东间,用的是香樟木床,夜晚睡觉散着淡淡的幽香,睡前铜盆里又被罗一放进了一些银丝炭;安海和罗一各自睡在东西厢房,两人用的是土炕,睡前土炕下面烧的旺旺的,被窝里十分暖和。罗一从来到这个小院,到了冬日里就想不明白为何李希言明明很怕冷,却不睡土炕选择木床,不过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会慢慢观察,直到弄明白。土炕下面有两个水槽,每晚满满的水第二日早上都不见踪影,她说这是蒸发了,不放水槽的话该是人体的水分蒸发了,那样不好。

    罗一躺在炕上,回想着五年前的自己,朝不保夕,每日挨饿受冻,与乞丐一起抢食的日子,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的自己已是童生,过完这个年就可以参加院试考秀才了,这样的日子他很感激也很满足。本来可以一直这样的,一直陪着她,可是他的心里有不可告人的想法,所以他要比任何人更努力,努力变成最好的自己,努力赶上她的脚步,让她回头多看看自己……带着纷扰的回忆与期盼,罗一渐渐的入了梦乡。

    大年三十,李希言在一阵阵的鞭炮声中起床。整个小城都笼罩在硫磺的硝烟中,尤其是主街上,鞭炮的火药味很浓,都是留守的外地客商放的大炮,本地各家各户有点积蓄的放一大挂,没积蓄的放一小挂。安海早早起床就在巷子口放了一大挂,左右胡同里的小孩子们被家人追着系扣穿衣的跑出来看热闹,等着炮声停住好捡拾地上没有炸响的炮。孩子们你追我赶的去各家门口捡拾,就在这欢闹声中迎接年夜饭的到来,对于小镇的人来说,这是一年中最好的一餐饭食,各家都竭尽所能的准备,既是为了孩子,再艰难也都会割上一斤肉包顿饺子。

    李希言在家里基本用不到他动手,都是安海和罗一在忙活,唯一一道红烧肉他俩不会,只能她亲自上手。可却把安海心疼的直皱眉,难得的抱怨道“公子,少放点,这会儿没了可不好再买,等到开春还有两月呢。”李希言笑眯眯的看他道:“阿海,我又不是非喝蜜水不可,只是这肉少了蜜就不是那个味儿,好好看着,等会儿好了你俩尝尝,以后你做这个。”这里的蜂蜜还没有人工养殖,都是山民们进山采的野蜂蜜,味儿很是醇厚。

    安海虽说舍不得,也只是嘴上说说,他是心疼小姐接下来有两月没的蜂蜜泡水了,那东西很不好买,街市上基本看不到,有点新鲜蜜都被各大户早早预定了。

    罗一边剁馅儿边看着红烧肉下油锅,刺啦啦的声音惊得他扔下刀连忙过来拉李希言到背后,结果自然被油星子溅了,李希言气的啊,立即跑过去把锅盖盖上,“你别拉我,这盖子早盖上了,看看,一会儿该起两个大水泡了”,回转身扯过罗一的袖子指着他的手,“行了,你去院子里抓把雪覆上,快去。”

    罗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转身出去了。

    “哎,罗小子,多敷一会儿啊,馅儿等会儿再剁,我这儿面还么揉好,且等着呢。”安海吆喝一声,拉过面盆继续揉面,等着红烧肉出锅。

    饭桌上腊肉、肥鸡、红烧肉、孜然羊肉色香味俱佳,最难得的还有一条鲫鱼,是早上食铺曲大河家的给送来的。白菜、木薯、土豆、干豆角,苹果、橘子、大枣……在边关冬日里能有的蔬菜瓜果安海竭尽所能一样没落下。还有一壶烈酒,不到一斤,二人平分喝了都不过瘾,李希言只浅尝了一口,确实够味儿,比之现代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她能喝酒,在军队里与手下将领也是要拼酒的。离开京城后就再没喝过烈酒,她怕自己酒后胡言乱语,吓着身边的人。安海知道她的心思,每回过年都会给她单独预备一壶果酒,今年的是石榴酒,酸甜的感觉很是腻人,一直到碗筷收拾完,石榴酒还有半壶。围着炭盆烤火,让他俩一起分喝剩下的半壶,李希言则回屋拿出两个包袱并红包递给二人。二人笑眯眯的接过收好,继续围炉夜话。过了午夜,李希言快熬不住了,说自己要睡了,安海端过来一碗汤圆给她也只吃了两三个,要睡觉了吃多了积食发胖啊。而罗一则拿了一个小包袱递给她说是新年礼物,打开,是一只软皮面具,皮面上有精细的莲花图样,雕工略显粗糙。李希言道谢,回屋见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