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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致命嬉戏(一)

    “我要在今晚见到那日本妞的尸体。”

    “悉听尊便,如果我解决不了目标,那说明我自己已经死了。”

    “好的,艾哈迈德,我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给你开的价钱。”

    男人清冷的声音在iPone的机身中伴随着一声“滴”的通话结束提示音忽地在艾哈迈德耳旁断了。

    勒拿米·艾哈迈德将iPone放回了衣兜,柏林的夜风从艾哈迈德那张阿拉伯人特有的黑红色宽唇上拂过。四周琳琅的商铺林立,印着代表必胜客那如鲜红色帽子一般的屋顶标志灯箱招牌在他面前有规律地频闪着。霓虹灯箱散发的光芒照在艾哈迈德的面庞上,也打在他身后那台暗蓝近黑的重型机车上。

    川崎NinjaH2,川崎重型机车科技集大成的代表,以异常强大的马力表现与高性能的机械增压而席卷全球,最高时速纪录甚至可以达到400km。

    艾哈迈德的臂膀肌肉隆起,在黑色机车服下隐约可见,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靠在川崎机车上,这个摩洛哥人一时之间成为了库达姆大街上吸睛的存在。

    有结伴逛街的年轻女孩偷偷看他几眼,而后扯过伙伴的手臂在伙伴耳畔小声说着悄悄话,而后两人一起偏头看他,再迅速转头噗嗤笑出声。

    柏林随处可见北非与阿拉伯人,他们混迹于这个城市的各个阶层,上层阶级的富豪在米特区的别墅酒会上觥筹交错,下层的阿拉伯妓女成为了这里性交易与红灯区的生力军,男性则在难民营与狭小的公寓中注射着可卡因与LSD致幻剂麻痹着自己的神经。

    艾哈迈德并不属于前者,他在卡萨布兰卡①那逼仄阴暗的出租屋中亲眼见证了因为陷入赌博的狂热而最终为逃避巨额赌资饮弹自杀的混账赌狗父亲,家庭的重担忽然在那一刻起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为了生计,他甚至加入过利比亚的“国民军”武装组织,后来混入难民潮之中侥幸逃过海关审查偷渡到柏林。

    无数人都想在这片看似满地黄金的繁华都市中扬名立万,艾哈迈德却没有这种想法。

    他只想远在摩洛哥的母亲与妹妹不用再活在从每天清晨睁眼的那刻起,一直到半夜凌晨,都在担心追讨父亲生前欠下赌债的那些债主锤响房门的嘭嘭声。

    他只想让她们过上普通人的正常日子。

    艾哈迈德没有什么过人的技术,十几岁的年纪便早早辍了学,再加上见不得人的黑户中东难民身份,这一切背景综合在一起便命中注定了他只能在这片区域是一个底层小人物。并且只能游走在法律的灰色边缘地带赚些根本见不得光的钱。

    他靠这些钱寄回家里偿还父亲欠下的债务以及让自己在这片灯红酒绿的都市活下去。

    艾哈迈德随意地扫了一眼那辆停靠在“柏林贝克超市”的浅粉色GTR跑车,他不懂车,但当他看到这辆车图片时,直觉告诉他那辆车肯定比自己靠着的这辆川崎还要贵得多。

    当他后来在谷歌搜索引擎上查询到了这辆车的价格,那后面的零的个数他自己也没有数清楚到底有几个,只觉得那一串对他来说堪比天文数字的价格让他看了眼花,而他也知道一辆GTR或许足够偿还父亲剩下的赌债,并且还可以给母亲与妹妹在乡下买一栋小的别墅安度余生。

    艾哈迈德有时觉得这世界就是那么的魔幻,穷人生来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上层阶级当做人肉电池,穷其一生提供燃料。

    他们一辈子赚的钱也许只是富人区的一辆车,一个提包,甚至只是豪赌时的一掷千金。

    这不是艾哈迈德第一次杀人,能在利比亚内战中幸存着活下去回家的每个人,他们手上都沾染过十几条别人的命。

    可艾哈迈德今天却莫名的有些发怵,虽然对方根据照片,描述来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手无寸铁的日本女孩。看那双蓝色的瞳孔,也许还是个混血儿。

    他瞟了一眼川崎机车上漆黑的手套箱,里面若隐若现闪烁着几点金属特有的光泽。

    那里放着一把MP7制式冲锋枪,安装了消声器,这把德国军队的标配冲锋枪能轻松穿透CRISAT靶板②,而尼桑GTR车身大部分材料由碳纤维构成,自然能被MP7的钢芯弹轻松击穿。

    艾哈迈德无法想象提供给他机车与MP7的背后组织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势力,并且对方给他付的定金已经足以付清父亲欠下的债款。这笔定金已经足额打到了母亲的摩洛哥人民银行账户上,总计三十万迪拉姆③。母亲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欠款要全部还清的喜悦之情几乎要透过手机溢出来。

    今晚的一切,机车服,重型机车,武器,甚至那部iPone手机。都是那未知的背后人提供的。

    当初拉姆找到他时,说有单大生意让他干,拉姆是难民营区“巴格达人”帮会的领头,其实他是土耳其人,但是手底下却统领了一群伊拉克人,阿富汗人,伊朗人等中东地区曾是军人的难民。

    艾哈迈德曾在拉姆的“巴格达人”待过为拉姆当过司机与打手。他们在红灯区的酒吧贩卖可卡因与一号海洛因,以此牟取暴利,但后来突然生意一落千丈,拉姆从皇帝的宝座坠落下来,手下大部分或跑或被抓。原因是“巴格达人”背后的供货商,穆勒家的少爷考森斯·穆勒被警方抓获,并且在他的汽车改装厂中查封了一大批可卡因与大麻。

    这是早有预谋的行动,他还听说穆勒的手下杀了一个女国际刑警卧底,那名刑警的脑袋听说像长了毛的西瓜一样被一台发动机砸得粉碎。地面上满是白色的浆液与赤红的血混合在一起被烈火烤干的印迹。

    “这个狗娘的日本婊子听说就是毁了我们生意的母狗。”拉姆当时翻着目标的资料,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她毁了我的所有和我们的一切。”

    “老板他点名要让你去,艾哈迈德,干好这一单,你下辈子跟你妈和你的妹妹就不用再为你那已经下地狱的混账父亲擦屁股了,你们将会有一个正常的生活,你,你的家人可能还会成为正经的德国人。”拉姆在说出这句话时,艾哈迈德还记得这个土耳其人那双褐瞳几乎要从他的眼眶中爆裂开来。

    拉姆是与穆勒的心腹手下奥内·桑托斯有着很深的交情,两人在柏林众多地下帮派都有同一个外号“疯牛”,他们都是做事不计后果的疯批。拉姆曾把一个背叛他的手下活活溺死在黑啤橡木酒桶中,然后把尸体捞上来浇满柴油在十字架上绑起来,并命人直接点燃了那具浇满了柴油的尸体,自己也坐在熊熊燃烧的尸体面前饶有兴致地观看,像坐在私人影院看一部自己最喜欢的喜剧电影一样放声大笑着。

    艾哈迈德也听说奥内·桑托斯同样被柏林警方抓获,疯子之间的惺惺相惜或许也是让拉姆如此暴怒的原因之一。

    艾哈迈德并不愿意再次举起手中的枪口去杀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杀过人的滋味并不会让他觉得好受。但是那黑洞的枪口指着的似乎并不仅仅是那个日本女。

    指着的还有他,以及他母亲,妹妹的人生与未来。

    ①:摩洛哥第一大城市

    ②:北约一种测试枪支性能的挡板,通常由由1.6mm的钛板和20层凯夫拉组成

    ③:摩洛哥现行流通货币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