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沉寂英雄（二）
后藤一里借着打在障子门上的光线盯着贴在门上的电影海报。现在已经是柏林时间凌晨2点，但她还是异常清醒，没有半点倦意。
那是2017年阿米尔·汗导演的印度电影《神秘巨星》。由塞伊拉·沃西饰演的尹希娅正笑的一脸阳光灿烂，左侧是戴着墨镜，穿着毛领连帽羽绒服，阿米尔·汗饰演的夏木提。
在神秘巨星上映德国后，后藤一里当时独自去电影院重复看了三四遍。每次总能哭得稀里哗啦走出放映厅。
活在父亲家暴成瘾阴影下孤僻的尹希娅有一个热爱吉他与音乐的梦想，虽然有母亲与钦腾的鼓励，却深知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父亲根本不会支持这种在他看来疯狂无比的爱好。
于是内向的尹希娅唯一传递表达她的音乐价值方式便是把自己的吉他solo视频上传至Youtube。为了防止被父亲，同学与熟悉的人看到，她用黑色的面纱与头巾把自己周身包裹起来弹唱吉他。
后来尹希娅的吉他solo视频在Youtube上越来越火爆，甚至她的同学们都开始在上下学的路上猜测这个神秘的吉他新星是谁。
后藤一里觉得尹希娅真是像极了自己，虽然自己并不像尹希娅那样笼罩在家暴的阴影之下，但相似的性格，有同样对追求音乐的梦想而矢志不渝的经历让她感到尹希娅其实就是生活在印度的另一个自己。
可她没有像尹希娅一样遇到属于自己人生的那个夏木提，甚至她在现实中连钦腾那样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不论是在六年前东京的时光还是如今在柏林的日子，自己就像一个站在站在马路边的孩童，好奇地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着象征着别人的欢笑与泪水的车流从自己身旁疾驰而过。
她一直是一个人世之间的局外人。
突然的倦意如海浪拍滩般袭来，迅速占据了她的大脑意识。
后藤一里闭上眼睛，在黑暗的空气中，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匀称。
---
“お姉ちゃん。”①
后藤一里看着奥内·桑托斯，后者那双深绿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耳边却传来这么一句日语炸鸣。这句日语好像萦绕在天际一般。
“Morsultimaratio.”
桑托斯忽然开口，忽然带着冷笑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浓重的寒意让她感到周围的温度刹那间下降了几个摄氏度。
后藤一里是柏林利希滕贝格创新文理中学十年级生②，她在利希滕贝格中学曾上过几节拉丁语选修课，虽然早早就因为难度太大放弃了这门选修课而改选了英语。
但她也听出了穆勒说的是一句拉丁谚语，这句谚语她印象很深，是那位自称来自卡塞尔的拉丁语老师在第一节上拉丁语课时，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的第一句拉丁谚语。
很奇异，后藤一里在后面的课程中学的内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却唯独那句谚语记忆深刻。
“死即是真理。”
桑托斯又在他的口中重复了一遍。后藤不由自主向后退却，她看着桑托斯的面部逐渐开始扭曲，形成一个混沌的漩涡，几乎要把她完全地给吸进去。
“お姉ちゃん！”那声日语的炸鸣分贝又高了一倍，后藤惊恐地看着周边的一切随着那声日语都变得模糊扭曲。
后藤二里看着自己的姐姐忽然像僵尸一般从榻榻米上弹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鼻尖上渗出细微的汗珠。
二里仿佛已经见到过一里无数次这样的模样，她只是扯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姐姐，今天应该是你学校的春假最后一天，你今天要去报道了，不然就晚了。”
后藤一里混沌的意识在听到二里这句话后像被一把长刀斩开了。她开始摸索，然后穿上自己那件典型的粉色运动服套装。
二里看着姐姐穿好衣服，从榻榻米上站起身来。后藤二里忽然像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牛角包抛向一里。
后藤一里稳稳接住了那个牛角面包，她看看手中的牛角面包，又看看后藤二里:“二里，你……今天，不去……学校吗？”
“我们学校明天才报道啦姐姐，你快些吧，伯塔丝阿姨请假了，所以今天早上没人给我们做早饭，我只从冰箱里找到了这个，爸妈还没从法兰克福回来，艾尔特大叔也跟着去了，所以姐姐你今天只好乘地铁去学校了呢。”
“好……”
后藤二里连珠带炮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听到一里的回答她也跟着点了点头，又说:
“我也要出门啦姐姐，我要与敏特她们一起去腓特烈大街，哦，别忘了带上你的那把吉普森吉他。”
“嗯……”后藤一里淡淡答应着，看着二里的粉色齐耳短发在自己和室的门口一晃而过。她将牛角面包揣进兜中，呼地一声拉开柜门。
乌木材质的琴箱表面泛着幽冷的光泽。
那是一把漆黑的吉普森黑卡1968，斜靠在柜壁上。后藤一里将那把吉他装入黑色的吉他袋，背在后背上。
简单的洗漱打理后她一路小跑着出了家门，尽管后藤一里的驾驶技术在普通人中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她深知今年只有15岁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去考驾照。
德国取得驾照的法定年龄是18岁，这也代表在她根本不能让她的那些高超的驾驶技术在白天阳光下施展。注定只属于黑暗的地下赛车王朝。
利希滕贝格创新文理中学显然考虑到了上班的早晚高峰问题，错开了工作日，在周日上午进行报道。
往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地铁车厢中今日却空荡无比。车厢中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基本都是年长的老人，几个老人还在捧着传统的纸质报纸阅读。
那是德国的权威媒体之一《南德意志报》，后藤一里的余光瞥见了一张报纸上的显眼粗体黑字标题:
她的心中一凛。
“柏林灰狼”考森斯·穆勒已经被逮捕了。她无端地想起那个梦。以及奥内·桑托斯那双深绿色的瞳孔。
她只与奥内·桑托斯见过几面，算是混个脸熟，在父亲邀请的生意聚会或是举办的节日派对上，她对那个喜欢抽着大麻的巴西男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特别是在昨晚，那个巴西男人心中对她浓烈的敌意以及在巷道中要置她于死地的狂暴漂移车技。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他。
同样在昨晚结下梁子的还有“柏林灰狼”考森斯·穆勒，她没有见过考森斯·穆勒，但她见过他那辆极其显眼的橙黄色福特野马。整个柏林的车手恐怕没听过那台V8发动机狂暴的怒吼声没有几个。
她已经在无意中得罪了“阿凡达”哈维克·戴维森，“柏林灰狼”考森斯·穆勒与“拉斯维加斯”奥内·桑托斯。
这个世界似乎总是对孤僻的人有着极深的恶意，哪怕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孤僻本身就是罪条。
地铁车身开始刹车，后藤一里转头看向窗外。
利希滕贝格区到了。
①:日语中对姐姐比较亲昵的表达
②:德国不区分高中初中，在德国学制中，中学十年级相当于高中一年级
那是2017年阿米尔·汗导演的印度电影《神秘巨星》。由塞伊拉·沃西饰演的尹希娅正笑的一脸阳光灿烂，左侧是戴着墨镜，穿着毛领连帽羽绒服，阿米尔·汗饰演的夏木提。
在神秘巨星上映德国后，后藤一里当时独自去电影院重复看了三四遍。每次总能哭得稀里哗啦走出放映厅。
活在父亲家暴成瘾阴影下孤僻的尹希娅有一个热爱吉他与音乐的梦想，虽然有母亲与钦腾的鼓励，却深知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父亲根本不会支持这种在他看来疯狂无比的爱好。
于是内向的尹希娅唯一传递表达她的音乐价值方式便是把自己的吉他solo视频上传至Youtube。为了防止被父亲，同学与熟悉的人看到，她用黑色的面纱与头巾把自己周身包裹起来弹唱吉他。
后来尹希娅的吉他solo视频在Youtube上越来越火爆，甚至她的同学们都开始在上下学的路上猜测这个神秘的吉他新星是谁。
后藤一里觉得尹希娅真是像极了自己，虽然自己并不像尹希娅那样笼罩在家暴的阴影之下，但相似的性格，有同样对追求音乐的梦想而矢志不渝的经历让她感到尹希娅其实就是生活在印度的另一个自己。
可她没有像尹希娅一样遇到属于自己人生的那个夏木提，甚至她在现实中连钦腾那样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不论是在六年前东京的时光还是如今在柏林的日子，自己就像一个站在站在马路边的孩童，好奇地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着象征着别人的欢笑与泪水的车流从自己身旁疾驰而过。
她一直是一个人世之间的局外人。
突然的倦意如海浪拍滩般袭来，迅速占据了她的大脑意识。
后藤一里闭上眼睛，在黑暗的空气中，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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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お姉ちゃん。”①
后藤一里看着奥内·桑托斯，后者那双深绿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耳边却传来这么一句日语炸鸣。这句日语好像萦绕在天际一般。
“Morsultimaratio.”
桑托斯忽然开口，忽然带着冷笑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浓重的寒意让她感到周围的温度刹那间下降了几个摄氏度。
后藤一里是柏林利希滕贝格创新文理中学十年级生②，她在利希滕贝格中学曾上过几节拉丁语选修课，虽然早早就因为难度太大放弃了这门选修课而改选了英语。
但她也听出了穆勒说的是一句拉丁谚语，这句谚语她印象很深，是那位自称来自卡塞尔的拉丁语老师在第一节上拉丁语课时，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的第一句拉丁谚语。
很奇异，后藤一里在后面的课程中学的内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却唯独那句谚语记忆深刻。
“死即是真理。”
桑托斯又在他的口中重复了一遍。后藤不由自主向后退却，她看着桑托斯的面部逐渐开始扭曲，形成一个混沌的漩涡，几乎要把她完全地给吸进去。
“お姉ちゃん！”那声日语的炸鸣分贝又高了一倍，后藤惊恐地看着周边的一切随着那声日语都变得模糊扭曲。
后藤二里看着自己的姐姐忽然像僵尸一般从榻榻米上弹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鼻尖上渗出细微的汗珠。
二里仿佛已经见到过一里无数次这样的模样，她只是扯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姐姐，今天应该是你学校的春假最后一天，你今天要去报道了，不然就晚了。”
后藤一里混沌的意识在听到二里这句话后像被一把长刀斩开了。她开始摸索，然后穿上自己那件典型的粉色运动服套装。
二里看着姐姐穿好衣服，从榻榻米上站起身来。后藤二里忽然像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牛角包抛向一里。
后藤一里稳稳接住了那个牛角面包，她看看手中的牛角面包，又看看后藤二里:“二里，你……今天，不去……学校吗？”
“我们学校明天才报道啦姐姐，你快些吧，伯塔丝阿姨请假了，所以今天早上没人给我们做早饭，我只从冰箱里找到了这个，爸妈还没从法兰克福回来，艾尔特大叔也跟着去了，所以姐姐你今天只好乘地铁去学校了呢。”
“好……”
后藤二里连珠带炮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听到一里的回答她也跟着点了点头，又说:
“我也要出门啦姐姐，我要与敏特她们一起去腓特烈大街，哦，别忘了带上你的那把吉普森吉他。”
“嗯……”后藤一里淡淡答应着，看着二里的粉色齐耳短发在自己和室的门口一晃而过。她将牛角面包揣进兜中，呼地一声拉开柜门。
乌木材质的琴箱表面泛着幽冷的光泽。
那是一把漆黑的吉普森黑卡1968，斜靠在柜壁上。后藤一里将那把吉他装入黑色的吉他袋，背在后背上。
简单的洗漱打理后她一路小跑着出了家门，尽管后藤一里的驾驶技术在普通人中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她深知今年只有15岁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去考驾照。
德国取得驾照的法定年龄是18岁，这也代表在她根本不能让她的那些高超的驾驶技术在白天阳光下施展。注定只属于黑暗的地下赛车王朝。
利希滕贝格创新文理中学显然考虑到了上班的早晚高峰问题，错开了工作日，在周日上午进行报道。
往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地铁车厢中今日却空荡无比。车厢中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基本都是年长的老人，几个老人还在捧着传统的纸质报纸阅读。
那是德国的权威媒体之一《南德意志报》，后藤一里的余光瞥见了一张报纸上的显眼粗体黑字标题:
她的心中一凛。
“柏林灰狼”考森斯·穆勒已经被逮捕了。她无端地想起那个梦。以及奥内·桑托斯那双深绿色的瞳孔。
她只与奥内·桑托斯见过几面，算是混个脸熟，在父亲邀请的生意聚会或是举办的节日派对上，她对那个喜欢抽着大麻的巴西男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特别是在昨晚，那个巴西男人心中对她浓烈的敌意以及在巷道中要置她于死地的狂暴漂移车技。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他。
同样在昨晚结下梁子的还有“柏林灰狼”考森斯·穆勒，她没有见过考森斯·穆勒，但她见过他那辆极其显眼的橙黄色福特野马。整个柏林的车手恐怕没听过那台V8发动机狂暴的怒吼声没有几个。
她已经在无意中得罪了“阿凡达”哈维克·戴维森，“柏林灰狼”考森斯·穆勒与“拉斯维加斯”奥内·桑托斯。
这个世界似乎总是对孤僻的人有着极深的恶意，哪怕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孤僻本身就是罪条。
地铁车身开始刹车，后藤一里转头看向窗外。
利希滕贝格区到了。
①:日语中对姐姐比较亲昵的表达
②:德国不区分高中初中，在德国学制中，中学十年级相当于高中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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