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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再遇

    楚萧离开萧家之后便一路向北前行。他没去找老瞎子告别,他不喜欢伤伤感感,尤其昨夜与父亲分别之后,楚萧对那样的别离氛围就更加感到厌烦和抵触。

    与萧家彻底做了了断,楚萧觉得心中痛快了不少。这些年他背负着仇恨,日思夜想皆是如何复仇,似乎从未有血有肉地活着。而今没了仇恨的束缚,也就意味着他是真正的自由之身,去留自如已无需牵绊。

    万般烦恼皆由心而生,楚萧此刻心胸开阔,只觉得烈日也好,山川江河也罢,皆有其独树一帜的美,以往看来平平无奇的景观,在此刻竟分外的令人目眩神摇。

    今日他将踏上离开边荒的旅程,此后天高地广,他将去见识那浩瀚精彩的世界。他或许还会踏足更多的地方、或许会遇见许许多多的人,或许,也将找到自己真正该追求的东西。

    楚萧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去拜山修行炼灵之道。

    老瞎子曾说过,炼体之道与炼灵之道并不冲突,在遥远过去,有不少心高气傲的修炼者都会选择两者同修,且几乎不分主次。只不过到了如今时代,炼体之道没落,真正高深精妙的炼体法门大多都已失传,反观炼灵之道,在无数惊艳人物的开拓中愈发完善,逐渐形成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此消彼长,炼灵之道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修炼世界的唯一主流。

    楚萧自十二岁根骨齐全踏上修炼路开始,老瞎子便传授他炼体之道。

    这一道的修炼之法无所不用其极近乎魔性,或者说,是老瞎子传授给他的《炼体真解》近乎魔性,导致楚萧不止一次怀疑,炼体之道的修炼法门经历漫长时间的颓败早已残缺不全,或者干脆就是已丢失了正统,他所修炼的《炼体真解》恐怕也是在某个环节出现了错漏,或者本身就是旁门左道。

    后来,随着楚萧在炼体之道登堂入室,楚萧渐渐察觉到《炼体真解》的不凡,在炼体之道没落近乎消殒的时代,这恐怕是罕有的真正纯粹且高深的炼体之法。

    不过这并不妨碍楚萧对于炼灵之道的向往。他同样是心高气傲之人,两者同修也未尝不可。

    以往时候,老瞎子无论如何都不肯传授他炼灵之道,楚萧觉得老瞎子如此举动或许是有着某种深意在其中。楚萧也不明白这“深意”究竟是什么,但老瞎子既然没有特意警告他不许修炼炼灵之道,那便是说明他可以修炼炼灵之道!

    两者同修固然难上加难,但若能有所成就,所付出的艰辛绝不会白费。最直观、最显而易见的好处便是自身的战力将得到大幅度的增强,同时,在尔虞我诈的修炼世界,生存能力也将得到大幅度提升。

    楚萧一直都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只想好好活着,这算是野心么?

    昨日他恍然大悟。

    镇魔井之行,他被那尊圣境的血人气势所震慑,竟半点都无法动弹,只能任其摆布,若非他父亲出现,他已沦为那血人的口粮——世道不平,妖魔作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想好好活着不算野心,却又是最大的野心。

    至少,楚萧已不想再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他不会放过让自己变得强大的机会。

    一路前行,烈日当空,山道两旁大山矗立,绵延不绝,或巍峨苍翠景象壮美,或壁立千仞惊悚奇绝,连绵群山峰峦起伏,映着煌煌大日,于古拙之中显出种神秘的灿烂感。

    楚萧脚步轻快一路前行,他从白天走到黑夜,从熟知的地方渐渐走到陌生的地方,饥饿之时便采摘野果或狩猎妖兽果腹,口干之时则饮河潭之水解渴,乏困之时则休憩于山洞中或参天大树之上。其实他的目的并不明确,他也无需明确,只需坚定向前。

    而楚萧这一走,便是半月时光匆匆而过……

    这一日黄昏,楚萧来到了一座山谷之外。

    山谷中绿草如茵,花开遍地,映着火红的晚霞,宁静祥和宛如仙境。但就是如此宁静祥和的景象中,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出来。

    八岁便经历杀伐,楚萧对于各种血腥味都很敏感,同时也很熟悉。这股血腥味并不纯粹单一,而是交杂着人类与妖类的气息。很显然,山谷中恐怕是有着人类与妖类在进行厮杀。

    楚萧沉思了一下,若是遵循趋吉避凶的生存之道,他理应避开这座山谷绕路而行。但山道两旁皆是磅礴大山,他若是选择绕路,便要从大山中穿过。山大则多半有大妖,这是楚萧这些年在边荒摸爬打滚所总结出的生存经验。

    也就是说,他不论选择哪条路,或许都不会一路太平——

    两难之境。

    而就在楚萧盘算着该选择哪条路的同时,镇魔井地界,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神色阴沉正在山林中快速奔行。

    他手中握着一块玉牌,玉牌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几乎要分裂成两半。自玉牌中逸散出一缕血气,在他身前指引方向。

    这是心血玉牌。滴入一滴心头血,通过“引灵之法”进行炼制,使之与心头血的主人建立联系,如此便可以玉牌来窥知主人的吉凶生死。

    细微的裂痕预示凶险,较深的裂痕则预示大凶,这枚玉牌几乎要一分为二,很显然,其主人已然是遭遇了不测。

    老者在血气的指引下,穿过重重山林,最终来到一条大河边。

    在他脚边有一堆骸骨。这堆骸骨看起来时间并不长,但光溜溜干干净净,因为其上所有的血肉都被已妖类分食,半点都没留下。

    老者盯着这堆骸骨,咬牙切齿之间盈满了切骨之恨,眼眸中杀意密布宛如要化作实质。

    胸膛一阵剧烈起伏,老者最终长长吐了口气,手臂一挥,他腰间的乾坤袋光芒一闪,顿时便有七八个玉盒出现在地上,而后他蹲下身,将每一块骨骼都小心地拾起,收纳进玉盒中,最后又将这些玉盒全都收进腰间的乾坤袋里。

    做完这些之后,老者面沉如水寒声说道:“岂有此理,在这边陲之地竟有人胆敢杀我太鼎皇子……我一定会将你揪出来!我要炼你躯体,炼你灵魂,我要让你受这世间最极致的苦难,教你万劫不得超生!”

    ……

    在山谷之外徘徊了许久,楚萧最终还是选择自这座山谷中穿过。既然选择哪条路可能都不会一路太平,选择哪条路也就都是一样,又何必舍近求远。

    楚萧将背在身后的长枪取了下来,聚集精神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这才缓缓走进了山谷中。

    这并非是楚萧草木皆兵,他自弱小时便年茕茕孑立无依无靠,在危机四伏的边荒,若是想活下来,就必须要谨慎行事,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谨慎,他才能活到现在。

    楚萧不止一次经历过死亡,他并不畏惧,但若是能好好地活着,谁又愿意死呢?若能好好活着,他不愿死,若非死不可,他赴死亦从容。如此而已。

    这座山谷很幽深,越往前行,草木便愈发茂盛,同时视线所见也变得愈发昏暗,两旁的磅礴大山对映成影,遮蔽了阳光,淡淡的阴凉令人倍感舒适。左顾右盼,可见无数大小不一的乱石掩映在草木间,亦常常可见深涧淌水,化作流泉,叮咚作响。

    很祥和。

    但在前行中,沿途洒满了血迹显得格格不入,这些血迹已经化开,却并未彻底干涸。

    同时,随着越往前行,楚萧发现道路已变得越来越狭窄,到了后来,甚至都已看不出“路”的痕迹。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边荒作为大陆的边陲,一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地广人稀,往往前人留下的痕迹与后来者的相遇都会相隔漫长时间、乃至漫长岁月。

    也恰好是一条路走到头的时候,楚萧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没有路,却有七八具尸体。并非是人类的尸体,而是妖类的尸体。这些尸体属于同一种族,皆是人身而蛟首,通体漆黑,体型极为壮硕,长有丈余。

    楚萧识得这一族,乃是蛟人一族。

    蛟人一族由来已久。

    传闻这一族的诞生是由已化形的顶级妖兽黑蛟与人类女子结合所孕育,因继承了黑蛟的血脉之力与人形态,黑蛟的血脉之力赋予它们强大的体魄与悠长的寿元,人形态则能助它们能更好地进行修炼,因为人体与天地星空契合,能更好地吸收天地灵气,在修炼时往往事半功倍,所以蛟人一族占尽优势,成长极为强大的一族。

    人类与妖类结合的例子其实并不少见,妖类修成人形便与人类无异,可与人类结合,所孕育出的生命结晶理应是人类。

    说来奇怪,人类虽孱弱,但有史以来,在人类与妖类结合的例子中,人类的血脉似乎无论如何都难以被更改,双方只要有一方是人类,所孕育出的生命则必然会是人形态。

    蛟人一族的诞生全然是个例外,据说是因为与黑蛟结合的那名人类女子,在怀胎之时,曾无意闯入一处古地,那里的天地法则截然不同,无形之中改变了胎儿原本的生命形态,因此造就了“蛟人”一族。

    所以蛟人一族也曾被归于“异类”之中。后来随着这一族的繁衍生息,属于妖类与人类的血脉都渐渐稀薄,而它们所占据的优势也渐渐离它们而去,人不人又妖不妖反倒显得不伦不类。到了如今,已然被从“异类”中除名,被归于灵智低下的妖类。

    现存的蛟人一族并不强大,比之最初的蛟人一族不可同日而语。

    现存的蛟人一族是群居妖类,灵智很低,有时也会四处流窜,楚萧好几年前就曾在另一个地方遭遇过,它们的成长有一个明确的上限,至多也就可成长为四阶妖类,约莫相当于炼灵之道的神脉境。

    倒不是楚萧不用炼体之道来作比较,他如今只是处在炼体第三阶,不知炼体第四阶是怎样的实力,自然也就无从比较,而神脉境的修炼者楚萧却是很熟悉的,他曾与高阶神脉境交过手,也曾斩杀低阶神脉境。

    楚萧凝目细看,在七八具蛟人的躯体上发现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剑痕,应当是人类所为,且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有一个人,楚萧作出判断。

    不过那名人类的修为似乎并不高,这些蛟人的气息皆在二阶妖类之列,却并未被一击毙命,双方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打斗,那名人类才斩杀了这些蛟人。

    忽然,楚萧眉头一挑,而后向前走出几步,弯腰拾起一支发簪。发簪莹白,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个女人。而且这股香气令楚萧感到有些熟悉,他似乎曾在哪里闻到过。

    “是她?”

    一番回想之后,这股香气主人的模样在楚萧脑海中渐渐清晰,是一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身影,那名与良真道人似乎有着深仇大怨的女子。

    “这些蛟人是她所杀么?”楚萧喃喃,旋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低语道:“应该不是她。那名女子修为极高,对付这几头蛟人应当不费吹灰之力,又怎会经历一场激烈打斗才将这几头蛟人斩杀?半月前在镇魔井,她追赶良真道人而去,当日他们曾说要找个地方了断仇怨,一路上恐怕也没消停,在路过这里的时候,大概是曾在此处打斗,所以在激斗中,那个女人将发簪遗失在了这里。”

    楚萧打量手中的发簪,发簪是由玉石打磨而成,质地温润光滑,是颇有价值之物。楚萧想了想,便将这支发簪收了起来,老瞎子说外面的世界不比边荒,衣食住行皆需要耗费银钱或灵石,他如今一穷二白,若是到了外面的世界,或许可以将这支发簪拿去典当些银钱。

    楚萧却是没有半点要归还的意思。一来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寻那名女子,二来他不偷不抢,堂堂正正捡的,也无需有心理障碍。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好人,掳抢之事也不是没有做过。

    收好发簪楚萧便继续前行,隔三差五依旧可见血迹斑斑,但一路上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平静,一些妖兽倒是见了不少,想象中或许会遭遇的变故却都没有发生。

    “或许这里的争斗在不久前已经结束,一切都已风平浪静,而我只是恰好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这里。”

    楚萧心中这样想着,眼见着日头西沉,天色渐暗,便不打算再继续赶路,准备寻个地方歇息。

    这些年他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四处浪迹,走累了便停下,枕于山川大地,以天穹为被,无所谓艰苦,他早已习惯这样的风餐露宿。

    楚萧先是去猎杀了一头妖兽,处理干净,准备用以今夜果腹,而后他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一座瀑布之前。

    一眼看去飞瀑数十丈,巨大的白色水流自高处飞落而下,击打在下方的青石之上,发出巨大声响,而后又自那青石之上迸溅在下方的水潭中,化作涓涓细流,向更低处流淌而去。

    楚萧目力了得,一眼便看出在这瀑布之后有一个山洞,离地面有五六丈,这样的地方用来歇息实在再合适不过,巨大的瀑布可以遮掩他身上属于人类的气息,使他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楚萧一手提着猎杀的妖兽,是一头小青牛,这种妖兽的口感远远比不得镇魔之外的青眼夔牛,不过用以果腹罢了,楚萧也不是挑嘴之人。

    但正当楚萧打算纵身跳进瀑布之后的山洞时,他忽然眉头一挑,转头看去,在约莫三十丈外,竟有许多身影在攒动,在缓缓朝这个方向靠近,密密麻麻足有上百,人身而蛟首,通体漆黑。

    楚萧瞧了眼手中的小青牛,心道大概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他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散发出来,多年来历经杀伐所养成的强烈煞气顿时汹涌而出,那正在向这里靠近的上百头蛟人立刻便大感惊惧,齐刷刷后退了好几步。

    妖类的感知很敏锐,它们察觉到楚萧的强大与凶恶,便不敢再向前靠近,不过它们并未离去,而是远远地徘徊着,叽里呱啦嘈杂一片,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

    楚萧懒得搭理它们,纵身一跃,便直接跳进了瀑布之后的山洞中。

    山洞颇为宽阔,而且并不昏暗,在山洞的顶端,有一个不大的洞口,有光线透过洞口照射进来。

    楚萧四下看了看,不出意料,这个山洞也荒废了许久,满地的乱石。他在边荒见过许多这样的山洞,内里都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山洞的山壁上挂满了不知名的青藤,看起来要多出几分生机。

    楚萧丢下手中的小青牛,正打算出去寻找一些枯枝来生火,却忽然有心所感,竟觉得在这山洞之中好似有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

    这样的感觉让他霎时间头皮发麻、寒毛倒竖,豁然转头看去,却又不由得怔住。

    在山洞角落的最阴暗处,竟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而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曾见过两次、那名与良真道人似乎有着深仇大怨的女子,当日良真道人似是曾称她为“月绾仙子”。

    此刻的她长发散乱,白皙的脸庞染着血迹与尘埃,身上淡蓝色的长裙已破破烂烂,隐隐可见惊心动魄的雪白,昔日的长剑已成了断剑,被她插在地上,她则是握着剑柄。她就这样拄着断剑,目光淡漠地盯着楚萧,淡漠之中还透着种戒备。

    再次相遇,她仍是极美,却已然不同于当初那种清冷孤高,而是显出一种破碎与凌乱,美得更加真实、更加凄艳,

    楚萧回过神,道:“打扰。”而后提起被他丢到地上的小青牛,转身就走。

    孔月绾注视着楚萧的背影,一言不发。

    事实上,她被困在这座山谷中已有五日,自半月前她追赶良真道人,与他决一死战,起初难分胜负,但那妖道修为日日精进,不出所料,在五日前她最终败北,良真道人却并未杀她。

    妖道不愧是妖道,将她修为封禁,收走她的乾坤袋,将她丢到这座山谷中。

    这里是蛟人的领地,蛟者性淫,她自被丢到这里便被那些蛟人盯上,她无法动用修为,这五日来,那些蛟人时常会对她出手,试图将她擒拿,她虽凭借着修行过一门炼体术、再加上自己的智慧,斩杀了不少蛟人,却始终无法将它们逼退。反倒是那些蛟人步步紧逼,她退无可退逃入这个山洞中,如今的境地已然是成了釜底游鱼。

    她知道自己一旦落入那些蛟人的手中会是怎样的下场,所以她已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真到了彻底地无能为力的那一刻,她便会以手中这柄断剑,了结自己。

    楚萧的突然出现让她看到了几分希望,但她转念想起,这少年与那妖道,似乎是有点交情的。这样的念头使得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于转瞬间破灭,这少年恐怕也是个小魔头,否则又怎会与那妖道为伍?所以她自然不会开口向楚萧求助。

    楚萧跳出山洞,发现那百余头蛟人仍在远处徘徊,他忽然醒悟,蛟者性淫,这些蛟人恐怕不是闻着血腥味而来,而是为了山洞中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原本很强大,但她身受重伤,而且她的修为似乎也出于某种缘故已然丧失,所以才会被那些蛟人所觊觎,从而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去。

    不过这与楚萧无关——生存之道在于谨言慎行、在于趋吉避凶,亦在于不多管闲事。

    楚萧走出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将手轻轻放在胸口,那支发簪正躺在他怀里里,楚萧自语道:“倒也不算多管闲事。因果报应,我捡了这支发簪,理应救你一命。”

    这般想着,楚萧便又折返回山洞中。

    见楚萧去而复返,孔月绾眼中的戒备之色顿时变得更浓,同时还涌现出一种深深的厌恶。她费力地拄着断剑,艰难地站了起来,凄然一笑。果然是个小魔头么?也觊觎自己这具皮囊么?

    她目不转睛盯着楚萧,只觉得在此刻,这个看起来极为俊朗的少年,比之那妖道更令人憎恨!她即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楚萧瞧见孔月绾的眼神,如何还不明白她心中的念头,当即冷笑了一声,道:“月绾仙子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虽然长得好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你美色迷惑。”

    孔月绾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她此生信仰皆在于除魔卫道,从未在乎过自己皮相的美丑,而她听楚萧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她自恃貌美,所以高高在上。

    她正待开口,却见楚萧从怀里摸出一支发簪,这是她的发簪。楚萧道:“我刚刚在路上捡到了这个,作为报答,我可以将你从这里带出去,或者我将发簪还你,你在这里自生自灭。”

    孔月绾怔了怔,接着便下意识看向楚萧的眼睛,她发现那双绝不像少年人的幽深眸子竟无比坦然,是一种不解风情近乎刚愎自用的坦然。

    原来自己错怪他了么?这少年与那妖道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仔细想来,当日在镇魔井,他与那妖道虽有交谈,却似乎并不熟识。而他之所以去而复返,只是因为捡到了自己的发簪,觉得这是一个人情,所以想偿还。

    想到这里,孔月绾顿时觉得脸颊发烫,有些无地自容,她倒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轻轻咬了咬嘴唇,孔月绾低声道:“作为报酬,发簪你便收下吧。”

    这句话说出之后,孔月绾顿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女子的发簪等饰物,通常意义深远,她此生信仰皆在于除魔卫道,虽从未想过男欢女爱之事,她见楚萧的表情,显然也并未朝那方面想过,就只是单纯地将这支发簪当成了一件值钱的物事,但她脑海中总没来由冒出“定情”、“信物”之类的奇怪念头。

    楚萧却不是受了委屈不肯吭声的人,孔月绾先前那宛如凝视十恶不赦的大混蛋的目光令他心里颇不痛快,虽然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但两人几乎都没有交集,她凭什么如此给自己定论?

    楚萧讥诮道:“你相信我?你就不怕我真是贪图你的美色、接近你只是为了寻隙而动?毕竟在这荒郊野岭,美人如玉,而我恰好血气方刚。”

    孔月绾自知理亏,面对楚萧的咄咄逼人,也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并未吭声。

    楚萧再次将手中的小青牛丢到地上,道:“我去捡些枯枝来生火,明日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