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老头这两日总是时醒时睡病恹恹的，不过破碎的面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也算是个好消息。
这日鬼老头精神颇好，还坐起身食了碗粥，看着蝶依收了碗筷出去，他对一旁的山尽说，“蝶依丫头这两天没搭理你吧？估摸着还生你气呢！”
言语中带着点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山尽道，“我是一直想跟她道歉的，可是却不知怎么开口。”
“情情爱爱之事我不懂。”鬼老头淡淡道，“你先前说是何时动身赶考来着？”
“就是今日。”
同村的何江海今早已经乘船而去了。
“怎么没有动身？”鬼老头问。
“您身子不好，我想再等几日。”山尽如实回答，谁想却遭来鬼老头的嘲讽，“我还道你复国的念头有多坚决呢，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糟老头子耽误了自己的大计，蠢！重情义者，可成江湖游侠，名流坊间，可是你要成的是帝业。你可知当今梁帝为何能一统三国，睥睨天下？”
“背信弃义，小人作为。”山尽恨恨道。
“可是他赢了，史官的笔只会记载胜利者。你说他背信也罢，小人也罢，他如今也的确是登上天宫得偿所愿了。”鬼老头看向山尽，“你一心要走的路便是这样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和梁帝之前走过的一模一样。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血洗燕都，就像他当年屠杀你们柔然一样。你可以有情，却不能重情，你可以有心，却不能动心，如此，才能成全自己多年的夙愿。你明白了吗？”
鬼老头看着山尽咬紧着薄唇不说话，他知道这个孩子看似孤冷，一颗心却仍是柔软的，他是一直知道的，但他还是问道，“难道你没有做好继位称帝的准备吗？”
山尽低眸，隐藏内心的慌乱，“我只想手刃他，做个了结，并不想坐上那个位子。”
“那你想谁坐那个位子？”鬼老头问。
“……”
山尽无法回答。
“也是，你从柔然宫逃出来后便一直生活在这个小渔村里，你该走出去见见世面的。往事不可追，死者为生者开眼，余下的生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至于蝶依丫头……”鬼老头顿了顿，严厉道，“她决不能离开渔村，不能去京都，我决不允许她卷入你的复国大计里！咳咳……”
鬼老头支撑着身子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的话，又开始要命的咳嗽起来，山尽忙扶他躺下，不一会儿鬼老头又开始幽幽转睡，一副病容。
山尽看着鬼老头的睡容，喃喃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在离开前，山尽还要见一个人。
山尽在半山腰无人的学堂前发现了旖风。
彼时的旖风执剑正砍着面前的两株梨树，可怜了那一树才结了骨朵的花儿，纷纷扬扬的如雪花般落了一地，想来今年的学生们是吃不到往年那样多的梨子了。
旖风墨色的长发与梨花交缠在一起，一身锦袍舞的上下翻动，他见山尽来了，立马提剑刺去！谁想山尽一个侧身便躲过了剑刃，接着又用手作刀击了下他的腕骨，还不等旖风反应过来，便觉得右手腕骨一痛，长剑叮咚一声掉落在地。
旖风捂着右手腕，看着掉落在地的银色佩剑，摇头自嘲，“你总是能胜我。”
山尽捡起长剑交还给他，“皆因你出招目的太过明显，因而才会被我察觉出破绽。”
“呵，我也想像你一样心思深沉啊！”旖风冷冷接过佩剑，收进剑鞘，“且不说鬼老头重病情况堪忧，那燕都是什么地方？权利的中心，漩涡的最深处，有多少人尸骨无存，又有多少人想全身而退，而你竟还一门子心思的往里面钻！我与你相处三载，把你当做我的好兄弟，怎么就没看出你昼夜做着升官发财梦？！你今日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让我预祝你一声前程似锦，榜上有名罢？”
山尽既没否认，也没应声，只是道，“若是这两日鬼老头身体无事了，我就要启程去燕都了，蝶依还请你好好看顾……”
“你还敢提蝶依？”旖风一双桃花眸充满血丝，怒道，“她有多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你可以为了你的前程丢下她不管，又何必在我这装深情？我真是傻，竟还想着若是你与蝶依真的是两情相悦，我大可退出，只要你好好待她……”他一脸鄙夷的看着山尽，“还是说，你想着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回来迎娶蝶依？你别想了，入了燕都，你就不再是你了，你不会回来的。”
“你会错意了，我不喜欢她。”山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却被什么扎了一下。
“自欺欺人，你什么时候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你究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还要找多少借口？”旖风顿了顿，忽的道，“若是你真去了燕都，你我割袍断义罢。”
旖风这句话轻飘飘的说出，却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山尽心头。
山尽没有回复。
两人沉默着并肩看着半山的风景，渔村，王府，江水静谧，红墙绿柳，翠竹桃夭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风卷梨花，落在两人肩头。
即便看了数百遍，仍是让山尽叹道，“好美啊！”
旖风道，“是啊，你若是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早春的风还夹杂着凉意，将旖风鬓边的发卷起，露出耳后一粒鲜艳的朱砂痣。
“可我必须要走。”山尽道。
还不等旖风反应过来，下一刻，山尽便撕下自己的袍脚置于他面前，“小王爷，你我，就此别过。”
说完，扬起灰色袍脚，转身离开。
旖风看着那块袍脚随风缓缓飘下山，直到再也看不见。
上一次他叫自己“小王爷”，还是三年前初见时，他们争夺着一个位子。
那个傲骨满身的少年，注定要卷入燕都那个吃人地狱，粉身碎骨，再也不见。
三年的相知相交，不过过眼烟云。
或许我们从未交过心。
“就此别过。”旖风兀自对着面前的梨树道。
这日鬼老头精神颇好，还坐起身食了碗粥，看着蝶依收了碗筷出去，他对一旁的山尽说，“蝶依丫头这两天没搭理你吧？估摸着还生你气呢！”
言语中带着点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山尽道，“我是一直想跟她道歉的，可是却不知怎么开口。”
“情情爱爱之事我不懂。”鬼老头淡淡道，“你先前说是何时动身赶考来着？”
“就是今日。”
同村的何江海今早已经乘船而去了。
“怎么没有动身？”鬼老头问。
“您身子不好，我想再等几日。”山尽如实回答，谁想却遭来鬼老头的嘲讽，“我还道你复国的念头有多坚决呢，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糟老头子耽误了自己的大计，蠢！重情义者，可成江湖游侠，名流坊间，可是你要成的是帝业。你可知当今梁帝为何能一统三国，睥睨天下？”
“背信弃义，小人作为。”山尽恨恨道。
“可是他赢了，史官的笔只会记载胜利者。你说他背信也罢，小人也罢，他如今也的确是登上天宫得偿所愿了。”鬼老头看向山尽，“你一心要走的路便是这样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和梁帝之前走过的一模一样。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血洗燕都，就像他当年屠杀你们柔然一样。你可以有情，却不能重情，你可以有心，却不能动心，如此，才能成全自己多年的夙愿。你明白了吗？”
鬼老头看着山尽咬紧着薄唇不说话，他知道这个孩子看似孤冷，一颗心却仍是柔软的，他是一直知道的，但他还是问道，“难道你没有做好继位称帝的准备吗？”
山尽低眸，隐藏内心的慌乱，“我只想手刃他，做个了结，并不想坐上那个位子。”
“那你想谁坐那个位子？”鬼老头问。
“……”
山尽无法回答。
“也是，你从柔然宫逃出来后便一直生活在这个小渔村里，你该走出去见见世面的。往事不可追，死者为生者开眼，余下的生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至于蝶依丫头……”鬼老头顿了顿，严厉道，“她决不能离开渔村，不能去京都，我决不允许她卷入你的复国大计里！咳咳……”
鬼老头支撑着身子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的话，又开始要命的咳嗽起来，山尽忙扶他躺下，不一会儿鬼老头又开始幽幽转睡，一副病容。
山尽看着鬼老头的睡容，喃喃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在离开前，山尽还要见一个人。
山尽在半山腰无人的学堂前发现了旖风。
彼时的旖风执剑正砍着面前的两株梨树，可怜了那一树才结了骨朵的花儿，纷纷扬扬的如雪花般落了一地，想来今年的学生们是吃不到往年那样多的梨子了。
旖风墨色的长发与梨花交缠在一起，一身锦袍舞的上下翻动，他见山尽来了，立马提剑刺去！谁想山尽一个侧身便躲过了剑刃，接着又用手作刀击了下他的腕骨，还不等旖风反应过来，便觉得右手腕骨一痛，长剑叮咚一声掉落在地。
旖风捂着右手腕，看着掉落在地的银色佩剑，摇头自嘲，“你总是能胜我。”
山尽捡起长剑交还给他，“皆因你出招目的太过明显，因而才会被我察觉出破绽。”
“呵，我也想像你一样心思深沉啊！”旖风冷冷接过佩剑，收进剑鞘，“且不说鬼老头重病情况堪忧，那燕都是什么地方？权利的中心，漩涡的最深处，有多少人尸骨无存，又有多少人想全身而退，而你竟还一门子心思的往里面钻！我与你相处三载，把你当做我的好兄弟，怎么就没看出你昼夜做着升官发财梦？！你今日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让我预祝你一声前程似锦，榜上有名罢？”
山尽既没否认，也没应声，只是道，“若是这两日鬼老头身体无事了，我就要启程去燕都了，蝶依还请你好好看顾……”
“你还敢提蝶依？”旖风一双桃花眸充满血丝，怒道，“她有多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你可以为了你的前程丢下她不管，又何必在我这装深情？我真是傻，竟还想着若是你与蝶依真的是两情相悦，我大可退出，只要你好好待她……”他一脸鄙夷的看着山尽，“还是说，你想着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回来迎娶蝶依？你别想了，入了燕都，你就不再是你了，你不会回来的。”
“你会错意了，我不喜欢她。”山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却被什么扎了一下。
“自欺欺人，你什么时候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你究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还要找多少借口？”旖风顿了顿，忽的道，“若是你真去了燕都，你我割袍断义罢。”
旖风这句话轻飘飘的说出，却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山尽心头。
山尽没有回复。
两人沉默着并肩看着半山的风景，渔村，王府，江水静谧，红墙绿柳，翠竹桃夭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风卷梨花，落在两人肩头。
即便看了数百遍，仍是让山尽叹道，“好美啊！”
旖风道，“是啊，你若是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早春的风还夹杂着凉意，将旖风鬓边的发卷起，露出耳后一粒鲜艳的朱砂痣。
“可我必须要走。”山尽道。
还不等旖风反应过来，下一刻，山尽便撕下自己的袍脚置于他面前，“小王爷，你我，就此别过。”
说完，扬起灰色袍脚，转身离开。
旖风看着那块袍脚随风缓缓飘下山，直到再也看不见。
上一次他叫自己“小王爷”，还是三年前初见时，他们争夺着一个位子。
那个傲骨满身的少年，注定要卷入燕都那个吃人地狱，粉身碎骨，再也不见。
三年的相知相交，不过过眼烟云。
或许我们从未交过心。
“就此别过。”旖风兀自对着面前的梨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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