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谁人
“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死的嘛。”他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头，“再哭可就不漂亮喽。”
“…方道长…呜呜……”
可这番安慰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反而少女哭的更厉害了，两条白皙的手臂把他抱得更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轻…轻点…快喘不过气了哎…咳……”
胡瑶松开怀中面色苍白的年轻道人，道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揉了揉脑袋。
他忽的愣住了，呆呆地盯着女孩看了数秒，脸上的神情逐渐被惊愕和困惑取代。
“你是谁?”
……
李夏言看着眼前的陌生少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刚刚还以为抱住自己的是老妈或者妹妹。
“哎，我身上怎么这么脏啊？”他困惑地看着身上沾满血污和泥土的破旧道袍。
他又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稀疏的树木，地上是落叶和泥土。“不对，这哪儿啊？”
“方道长，你怎么了？”
最后，他扶着脑袋，身形摇摇晃晃，眼神逐渐开始空洞焕散。
“……我……我是谁？”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行了吧!!”
脑后突然传来声音，接着，一记爆栗狠狠地敲在他的脑袋上。
“哎呦，谁打我？!”方安来吃痛，一下子又跌倒在地。
可李夏言顿时感觉脑袋里不痛了，脑海中杂乱模糊的光景和记忆像被疏通的河道一样通畅了起来，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扭曲着融合，又有什么东西正在冲刷下消失。
仿佛春去冬来，冰雪消融，原本死寂的大地，开始被勃勃的生机所取代，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春天，处处透着生机和浪漫。动物们自然也不会放过……
“春你大爷个头!”
又是一记爆栗，这次看起来效果显著。
方安来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从嘴中吐出大大小小的黑红色血块，眼神中是满满的愤怒与不甘。
少女立刻扑上来，给他拍打着后背。
“咳咳……咳咳……”当李夏言吐出最后一块黑红色的淤血后，他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起来，这时他听到似乎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道长，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呼我啊……”少女满脸担忧，可她突然发现，年轻道人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嗯?你刚才……叫我什么?”李夏言喘着粗气问。
“方道……啊不，方安来!”
方安来……方安来?方安来一愣，这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名字吗？
“怎么又回来了?!”
不对，不对!他不是方安来，我是李夏言!我才不是道士，他是个学生!
李夏言?李夏言是谁？学生?什么是学生？
脑袋里传出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有什么东西好像碰撞在一起，还有什么东西碎了。
“见鬼了!!这道士执念怎么深成这样?”
“啊啊啊啊!!!”年轻道人双手抱着脑袋，从床上跌倒在地，痛苦地大叫起来。
“小言你怎么了?”张秀萍听到儿子房中传出的响动，推门而入，却看到捂着脑袋满地打滚的李夏言在痛苦的嘶嚎。“妈!我脑袋里好像有东西!他们在说话!!”
李欣语也从她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妈，我哥房间里怎么这么吵啊？”
胡瑶看着眼前疯言疯语，又抱头痛哭的道士，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一样的痛，赶忙把年轻道人用力搂在怀里，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
而怀中的年轻道人居然真的开始渐渐的平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混乱迷惘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空灵。
“娘……是……你在吗？”
这一刻胡瑶感觉心都碎了，她强忍着泪水答应道：“是，娘在呢，娘一直都在……”
“太好了娘……”道人用手轻轻抓住胡瑶的衣服。
“娘，我好像做了个好长的梦……在梦里你不要我了……”
“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了，我哭了好久好久……”
道人的声音越来越细小，越来越微弱，眼皮沉沉的下坠，盖住瞳孔，像是睡着了。
久远的记忆淹没了他，火光扑面而来。
那个血红色的天空，火焰吞没了整个村庄，硕大的马蹄把田地里的庄稼踏了个稀烂。男人女人和老人倒在滴血的铁刃下，成群的乌鸦在空中盘旋着嘶哑的鸣叫，漆黑色鸟眼里闪烁着饥渴的光。
“……呜呜呜……”
年幼的孩子被扔在肮脏污秽的茅坑里，恶臭的粪水几乎淹到他的喉咙，稚嫩的小手紧紧攥着娘亲前不久给他雕刻的石头锁。孩子努力的把头顶遮掩的茅草扒开一些，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地狱般的景象。一把长剑滴落着鲜血，血砸在地上溅起道道涟漪。
“……爹……娘……你们在哪……”
不知过了多久，村子里什么响动都没了，一片死寂。而此刻孩子已经虚弱的话都说不出了，抓着壁沿的小手渐渐无力的松开。就在孩子将要溺死在粪坑的前一刻，头顶的茅草被猛的掀开。
“师傅!这还有个活的!”
一只满是老茧的宽大手掌把孩子从污秽里捞出，须发皆白的老人不顾孩子身上的肮脏污秽就把他抱在了怀中，用自己白色的宽大袍袖擦净了孩子的身体。
“贫道无能…救不了这天下众生啊……”老人抱着孩子老泪纵横，混浊的泪水滴落在怀中孩子稚嫩的脸庞上。
老人站在这村庄残破的废墟上，而远处是焦黑的尸首堆成的小山。这一刻，原本老者高大的身躯也显得渺小。
李夏言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墨色的浪潮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身后，年轻的身影向他缓步走来，身上的道袍虽然打着布丁，却一尘不染。
“……我……对不起……”
李夏言看着那年轻稚嫩的脸庞，痛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原来是……这样啊……”
黑暗中，方安来看着面前的李夏言笑了起来。他把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锁塞到了后者的手中，弯下腰，行了个揖礼。
“灵官殿弟子方安来，在此拜谢尊神。”
……
年轻道人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将他抱在怀中的少女。
“胡姑娘。”
胡瑶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
“方道……方安来，你认得我了?”
“认得，怎么不认得?”，他尽力咧开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你是胡瑶，胡姑娘嘛。”
“那你说，你是谁？”胡瑶仍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我?我是……”道人的神情微微一僵，而后又迅速恢复原样。
“我是方安来呀，你忘了?昨天夜里我还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呢……”
可没等他说完，少女又紧紧抱住了他，哭的梨花带雨。
“好啦好啦。”年轻道人轻轻拍打着少女的肩膀安慰她，除此之外，他也说不出别的话。
因为他在说谎。
那个舍命救人的年轻道士方安来其实死了，早就死了，死在了土匪的刀剑之下，可他不敢说，他也不能说。
少女感谢和拥抱的也是方安来，而不是李夏言。他欺骗了面前的少女，也欺骗了自己。所亏欠之物，总有一天要还上的。
过了许久，少女才收住眼泪。李夏言拉着少女站起身来，用较为干净的袖口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痕。
“方安……”
“还是叫我方道长吧!”李夏言转过头去，咬紧了嘴唇。
听言，少女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笑容。突然，有两个小东西从李夏言身上掉到地上，他低头看去，顿时愣住了。
一个是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锁，而另一个，是枚白玉似的棋子。
……
“方道长，咱们不是要出去吗，你怎么还往回走呀？”胡瑶跟在李夏言的身后问道。
李夏言头也不回的说道：“回去拿点东西。忘了吗？我的包袱落在树林里了。”
现在是白天，这片坟岗……啊不对，是林岗，这片林岗远没有昨晚那样幽暗恐怖了。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光斑。
拨开面前的树枝，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而在其一旁，是一个散落的蓝布包袱。
胡瑶见装，害怕的用手捂住嘴巴。李夏言转过身来，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
“害怕的话就不要跟来了，在这里等我。”
“不行，我要跟着你。”
李夏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在方安来模糊的记忆里，包袱里是一件换洗用的道袍，几本经书和小铃铛黄符纸之类的一些道士的小物件。
他把这些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放回到包袱里后，眼睛向一旁干瘪的尸体身上瞅去。
可下一秒，那死人身上的衣物居然开始扭动了起来。
“…方道长…呜呜……”
可这番安慰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反而少女哭的更厉害了，两条白皙的手臂把他抱得更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轻…轻点…快喘不过气了哎…咳……”
胡瑶松开怀中面色苍白的年轻道人，道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揉了揉脑袋。
他忽的愣住了，呆呆地盯着女孩看了数秒，脸上的神情逐渐被惊愕和困惑取代。
“你是谁?”
……
李夏言看着眼前的陌生少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刚刚还以为抱住自己的是老妈或者妹妹。
“哎，我身上怎么这么脏啊？”他困惑地看着身上沾满血污和泥土的破旧道袍。
他又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稀疏的树木，地上是落叶和泥土。“不对，这哪儿啊？”
“方道长，你怎么了？”
最后，他扶着脑袋，身形摇摇晃晃，眼神逐渐开始空洞焕散。
“……我……我是谁？”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行了吧!!”
脑后突然传来声音，接着，一记爆栗狠狠地敲在他的脑袋上。
“哎呦，谁打我？!”方安来吃痛，一下子又跌倒在地。
可李夏言顿时感觉脑袋里不痛了，脑海中杂乱模糊的光景和记忆像被疏通的河道一样通畅了起来，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扭曲着融合，又有什么东西正在冲刷下消失。
仿佛春去冬来，冰雪消融，原本死寂的大地，开始被勃勃的生机所取代，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春天，处处透着生机和浪漫。动物们自然也不会放过……
“春你大爷个头!”
又是一记爆栗，这次看起来效果显著。
方安来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从嘴中吐出大大小小的黑红色血块，眼神中是满满的愤怒与不甘。
少女立刻扑上来，给他拍打着后背。
“咳咳……咳咳……”当李夏言吐出最后一块黑红色的淤血后，他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起来，这时他听到似乎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道长，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呼我啊……”少女满脸担忧，可她突然发现，年轻道人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嗯?你刚才……叫我什么?”李夏言喘着粗气问。
“方道……啊不，方安来!”
方安来……方安来?方安来一愣，这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名字吗？
“怎么又回来了?!”
不对，不对!他不是方安来，我是李夏言!我才不是道士，他是个学生!
李夏言?李夏言是谁？学生?什么是学生？
脑袋里传出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有什么东西好像碰撞在一起，还有什么东西碎了。
“见鬼了!!这道士执念怎么深成这样?”
“啊啊啊啊!!!”年轻道人双手抱着脑袋，从床上跌倒在地，痛苦地大叫起来。
“小言你怎么了?”张秀萍听到儿子房中传出的响动，推门而入，却看到捂着脑袋满地打滚的李夏言在痛苦的嘶嚎。“妈!我脑袋里好像有东西!他们在说话!!”
李欣语也从她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妈，我哥房间里怎么这么吵啊？”
胡瑶看着眼前疯言疯语，又抱头痛哭的道士，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一样的痛，赶忙把年轻道人用力搂在怀里，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
而怀中的年轻道人居然真的开始渐渐的平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混乱迷惘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空灵。
“娘……是……你在吗？”
这一刻胡瑶感觉心都碎了，她强忍着泪水答应道：“是，娘在呢，娘一直都在……”
“太好了娘……”道人用手轻轻抓住胡瑶的衣服。
“娘，我好像做了个好长的梦……在梦里你不要我了……”
“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了，我哭了好久好久……”
道人的声音越来越细小，越来越微弱，眼皮沉沉的下坠，盖住瞳孔，像是睡着了。
久远的记忆淹没了他，火光扑面而来。
那个血红色的天空，火焰吞没了整个村庄，硕大的马蹄把田地里的庄稼踏了个稀烂。男人女人和老人倒在滴血的铁刃下，成群的乌鸦在空中盘旋着嘶哑的鸣叫，漆黑色鸟眼里闪烁着饥渴的光。
“……呜呜呜……”
年幼的孩子被扔在肮脏污秽的茅坑里，恶臭的粪水几乎淹到他的喉咙，稚嫩的小手紧紧攥着娘亲前不久给他雕刻的石头锁。孩子努力的把头顶遮掩的茅草扒开一些，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地狱般的景象。一把长剑滴落着鲜血，血砸在地上溅起道道涟漪。
“……爹……娘……你们在哪……”
不知过了多久，村子里什么响动都没了，一片死寂。而此刻孩子已经虚弱的话都说不出了，抓着壁沿的小手渐渐无力的松开。就在孩子将要溺死在粪坑的前一刻，头顶的茅草被猛的掀开。
“师傅!这还有个活的!”
一只满是老茧的宽大手掌把孩子从污秽里捞出，须发皆白的老人不顾孩子身上的肮脏污秽就把他抱在了怀中，用自己白色的宽大袍袖擦净了孩子的身体。
“贫道无能…救不了这天下众生啊……”老人抱着孩子老泪纵横，混浊的泪水滴落在怀中孩子稚嫩的脸庞上。
老人站在这村庄残破的废墟上，而远处是焦黑的尸首堆成的小山。这一刻，原本老者高大的身躯也显得渺小。
李夏言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墨色的浪潮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身后，年轻的身影向他缓步走来，身上的道袍虽然打着布丁，却一尘不染。
“……我……对不起……”
李夏言看着那年轻稚嫩的脸庞，痛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原来是……这样啊……”
黑暗中，方安来看着面前的李夏言笑了起来。他把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锁塞到了后者的手中，弯下腰，行了个揖礼。
“灵官殿弟子方安来，在此拜谢尊神。”
……
年轻道人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将他抱在怀中的少女。
“胡姑娘。”
胡瑶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
“方道……方安来，你认得我了?”
“认得，怎么不认得?”，他尽力咧开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你是胡瑶，胡姑娘嘛。”
“那你说，你是谁？”胡瑶仍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我?我是……”道人的神情微微一僵，而后又迅速恢复原样。
“我是方安来呀，你忘了?昨天夜里我还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呢……”
可没等他说完，少女又紧紧抱住了他，哭的梨花带雨。
“好啦好啦。”年轻道人轻轻拍打着少女的肩膀安慰她，除此之外，他也说不出别的话。
因为他在说谎。
那个舍命救人的年轻道士方安来其实死了，早就死了，死在了土匪的刀剑之下，可他不敢说，他也不能说。
少女感谢和拥抱的也是方安来，而不是李夏言。他欺骗了面前的少女，也欺骗了自己。所亏欠之物，总有一天要还上的。
过了许久，少女才收住眼泪。李夏言拉着少女站起身来，用较为干净的袖口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痕。
“方安……”
“还是叫我方道长吧!”李夏言转过头去，咬紧了嘴唇。
听言，少女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笑容。突然，有两个小东西从李夏言身上掉到地上，他低头看去，顿时愣住了。
一个是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锁，而另一个，是枚白玉似的棋子。
……
“方道长，咱们不是要出去吗，你怎么还往回走呀？”胡瑶跟在李夏言的身后问道。
李夏言头也不回的说道：“回去拿点东西。忘了吗？我的包袱落在树林里了。”
现在是白天，这片坟岗……啊不对，是林岗，这片林岗远没有昨晚那样幽暗恐怖了。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光斑。
拨开面前的树枝，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而在其一旁，是一个散落的蓝布包袱。
胡瑶见装，害怕的用手捂住嘴巴。李夏言转过身来，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
“害怕的话就不要跟来了，在这里等我。”
“不行，我要跟着你。”
李夏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在方安来模糊的记忆里，包袱里是一件换洗用的道袍，几本经书和小铃铛黄符纸之类的一些道士的小物件。
他把这些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放回到包袱里后，眼睛向一旁干瘪的尸体身上瞅去。
可下一秒，那死人身上的衣物居然开始扭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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