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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这份女招待的工作给我的第一反应是:难评。

    也不知道这家酒吧是真的缺人还是会贩卖人口,面试的过程相当草率,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上下看了我一眼,又让我伸出手给他看看,然后立刻就让我去吧台后面擦杯子。我一边擦一边想,还没商量工资是日结还是月结呢。

    离开业时间还有半小时左右。后面的厨师也开始凶巴巴地使唤我,好像我今天就拿了两个月工资一样。我一声不吭地跑来跑去,擦桌子,堆盘子,把几把缺了腿的椅子摆成别人注意不到的样子。很快,外面就传来吵嚷的声音,工人下工的时间到了,而酒吧也正式开始了营业。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也下来了。他挽起袖子,推开我站到了吧台里面,让我去厨房帮忙。原来他既是老板也是酒保,还有没有其他的身份我也不好说。滚烫的空气翻涌在厨房里,厨师正汗流浃背地捞起一大筐薯条,让我挨个倒进盘子里。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油锅,那里面的颜色让我坚定了自己绝不在外面吃炸鱼薯条的信念。

    虽然客户都是衣衫褴褛的工人,但酒吧里分外热闹。我本来是想借此机会观察人群帮助扮演的,结果一直到第三锅薯条被端出来,我还在厨房、吧台和人群中穿梭,根本没闲工夫观察周围的人。啤酒,薯条,啤酒,薯条……一波客人走了,又有一波客人挤进来,这间狭窄的酒吧里无时无刻不挤满了陌生的男男女女。

    就在我的脑子已经装满啤酒薯条的时候,一声巨响从酒吧的中心传来。我愣愣地转过身去,被老板兼酒保骂了一句:“看什么!少管!屁大点事也看!”

    两个男人打起来了。具体是因为什么,恐怕旁边的人也很难注意到。大家只是自觉地退后了几步,留出一个不大的空间供他们搏斗。我一边举着啤酒,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互相谩骂时透露出的一点消息。

    “狗娘养的,早他妈觉得是你有问题!就他妈玩牌你都没一次没出过千!”

    “我他妈没招你没惹你吧,你像条癞皮狗似的跟踪老子,又他妈全赖到我头上了?”

    “操你妈的!你还有脸在大街上溜达!”

    “我他妈怎么不能在街上了?我又不像你个卖后面的!”

    虽然老板一开始骂我要好好工作,但此刻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没人在乎啤酒和薯条了。我尝试着从这两个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点情况,不过这些信息太零碎了,我也想不出什么神秘莫测的故事。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老板此刻也开始鼓励大家下注——他还兼职荷官。

    难道说这两个人是老板雇的演员吗,没有拳击场地所以才演这么一出戏吸引观众吗?我觉得这样有些无聊了,于是接着去端菜送酒。再次走进厨房的时候,厨师也正倚在门旁,还向我问道:“外面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不知道。”我摇摇头。感觉是和出老千、在大街上溜达和卖后面有关。

    厨师埋怨似的瞪了我一眼,看来她对我的情报收集能力很不满意。这时,外面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看来有一个人被打败了。我探出头,看到有一个人鼻青脸肿的,对着人群啐了一口,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吧。

    到底怎么了嘛。

    小插曲过后,酒吧继续变回嘈杂和忙碌的状态。我几乎跑得脚踢后脑勺,终于在凌晨两点,老板宣布了最后一杯,人群这才渐渐变稀。厨师把剩下的薯条端出来,尽管我知道那锅油也许等我被累死了都不会换,但还是把它们吃掉了。

    老板也扔下了眼镜。没有眼镜的他看起来就挺凶恶了。他冷冷地看着我和厨师,推出两张纸币,“今天的工资。这里是日结。你干得还算一般,明天继续来吧。”

    我把纸币划进手里。累死累活,竟然只有两苏勒。好吧,谁叫我是服务员。

    我跟厨师一起从酒吧厨房的后门走出去。工作之外的她是个沉默的妇女,脸上的皱纹很可能来自她一成不变的,严肃的表情。走过一个路口,她停了下来,于是我也跟她站在了一起。

    “……你要干什么?”阿姨的语气里有了几分不悦。

    “不是在等首班公共马车吗?”我怯怯地问她。

    “你个驴脑子,现在才两三点,等首班要等到什么时候?”阿姨破口大骂,“给我滚远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赶紧鞠躬道歉,一边鞠躬一边后退,“我这就滚。”

    阿姨又叽里呱啦地骂了一通,我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在下一个街口,我才敢停下来,抚了抚自己咚咚跳的心脏,长舒了一口气。

    好累啊,不想走了。

    我摸了摸裙子口袋,那浸泡着我的汗水的两苏勒,打车回家都不够。我长叹一口气,把它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看着钞票上表情同样严肃的乔治三世,思索了一下,给他折了一个微笑唇。

    “小点声!这么晚了,在大街上安静点!”

    “好的,妈妈。我只是一时间没忍住……”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对衣着破旧的母女。看到那位母亲的脸后,我立刻脚下发力,打算往反方向逃去。

    是刚刚的厨师阿姨啊!

    很不幸,我看到了阿姨,阿姨也看到了我。发现我之后,她立刻警觉起来,把女儿护在了身后。

    我鬼鬼祟祟的样子让阿姨更加警惕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恐惧阿姨而想要夺路而逃,这样的情况,让我一时间动弹不得。我们两人在路灯下僵持了片刻,她身后的女儿探出头来:“妈妈?”

    “别动!”阿姨恶狠狠地看着我,“你再靠近一步试试!我身上带了刀!”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我赶紧转身要跑。阿姨的女儿再次问道,“妈妈,到底怎么了呀?”

    “她是坏人。快走。”

    我很想说其实我真的不是。但这时候回头,会坐实我不安好心打算残害她们母女二人,所以我还是跑了。

    跑了好几段路,我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不认识东区的路。

    本来呢,问题也很好解决,东区嘛,往西走就出去了嘛。

    但是现在是午夜,我分不清东西南北。东区的房屋又建得非常杂乱,根本看不出任何方向和秩序。

    我是真有点累了。

    远处,一个巡警似乎正要向我走来。我记得最近有规定,流浪汉不能露宿街头,还有半夜游荡的女性会被查个人信息等等。看着他一副要拿我当业绩的表情,我赶紧加快脚步,三下两下甩掉了他。

    更累了。

    要不干脆找个地方先睡一觉算了。我自暴自弃地想着,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团融化的蛞蝓,爬都爬不动了。

    是偷偷翻人家窗户呢,还是撬锁呢。

    喂!我的良知大叫道,你身上不是还有两苏勒吗!给我有点出息啊!

    但是还是撬锁方便啊……我这么想着,游逛到了一个感觉很有缘分的门前。从后腰上摸出一个别针,我娴熟地掰开针尖的部分,把它捅进了锁孔里。

    哎?这锁孔是坏的,里面啥也没有。

    于是,我悄悄推开了这扇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那种按人头收费的廉价旅店。所有的门都没有锁,估计每一个人都没起上锁的心思。几乎每张床上都挤着人,有几个房间里,还有人裹着一条破布睡在地上。一楼已经住满了,我顺着走廊外面的台阶走上了楼,打算看看有没有人少的屋子,等到有公共马车的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人。

    二楼的房间和人都少一些。住在这里的人可能条件更好,但也离富足相去甚远。至少,这里有几间房间是上了锁的。我试了几扇,终于推开了一扇门,但这里是狭小的公用洗漱间,马桶甚至是蹲坑上放了个杠。我缓缓退了出来,决定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撬锁。

    这几把锁的机关都非常简单。是的,为表公平,我最后还是把它们都撬了。至于进门,我还是很专一的,只选了左边第二间,别的连看都没看。

    床上的母女二人睡得很熟。我看了她们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未免有点太巧了。

    阿姨醒着的时候很警惕,但睡梦中毫无防备,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移开小桌子上的笔记本坐上去,顺便翻了翻,上面有一些稚嫩的图画,感觉是女儿的东西。也许,她是想当个女裁缝。

    我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艾米”。很简单的名字,无论如何都会被主人记得。我猜测这位艾米小姐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我放下笔记本,托起腮,看着窗户外面慢慢泛起亮光。贝克兰德没有日出,所以,当我能看清阴云的纹理后,我就离开了她们的房间,并不忘把笔记本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