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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月亮湖

    千山山脉深处,水流自山岭流出,汇入盘地,久之便形成一座宽阔湖泊,又因型如弯月,是以得名月亮湖。

    月亮湖三面环山,依次排过去分别是落星渊,烈阳谷。如从半天俯瞰,便会发现此三者正好连成一道太极之形。落星渊为中,两边一阴一阳正好互为呼应。

    深山处日照颇少,是以湖水极寒,湖边有花,团团簇簇,只是花开却不见叶。

    花名“彼岸”,相传此花乃开在黄泉之物,用以接引死者亡灵,唤回生前记忆所用。

    而此时的月亮湖边,虽不见黄泉,却有成片彼岸花开的正艳。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偶尔见游鱼击水,“啪”的一声消失不见,又或者是猛禽低旋,利爪闪电般刺破水面,抓住湖鱼飞远。

    “刘溯,你觉得你还逃得掉吗?束手就擒,跟我回宗门请罪。”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紧接着两道剑光自空中交错,“铛”的一声脆响,一个白衣身影自半空跌落。

    就在即将掉进湖水中时,身影单手一拍湖面,借势翻身,双脚如蜻蜓点水,连退七八步。每一步掠出,都会有一道剑气炸开水面,荡起点点涟漪。惊得湖边飞禽猛兽四散逃开。

    水花散去,却见男子持剑站于水面之上,剑尖入水,一股森寒剑气自身上股荡而出。

    男子一袭白袍,剑眉星目,长发盘成道髻,中间插着一根木簪。腰间悬一只黄皮酒壶,壶身刻“南柯”二字。却是一身道人打扮。

    只是此时男子脸色苍白,神态略显疲惫,一身白色长袍已是血渍斑斑,胸膛起伏间,可见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尽管如此,在听到来人话语后,依然抬头直视半空,双目开合间隐隐见雷光闪过。

    “请罪?”男子声音顿了顿,又抬头看着上空之人,脸色变得冰冷

    “师兄,我刘溯何罪之有....”

    “你残杀同门,盗取重宝,还想狡辩....”空中有一道浑厚声音打断他的话。

    紧接着光芒一闪,一个身着紫袍的道人出现在半空,道人脚踏一柄紫色长剑,仿若仙神临凡。

    也不见道人多余动作,脚下紫色仙剑突的铮铮作响,而后化作一道紫色光蕴,裹挟着森森剑气,朝着刘溯一斩而下。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紫色剑光吞吐,寒光所过,将整个湖面染成一片紫色。

    刘溯抬手,面对这飞来一剑,不退不避。只是长剑对着湖面随意划过,一道道水珠溅起,环绕全身,单手轻轻一推,水珠幻化成一柄柄飞剑凌空虚渡,剑身晶莹,剑光冷冽,直扑紫色长剑。

    紫袍身影见此,剑势一转,剑尖凌空平切,剑光吞吐间划出一个半圆,“砰”的一声,两者碰撞间,水珠似雨点落下,溅起一池涟漪。

    就在这时,紫袍身影身形一闪,突的出现在刘溯头顶上方,剑尖朝下,速度极快。

    刘溯身形暴退,手中长剑一转,撞开迎来之剑,借势急速与之拉开距离。

    紫袍身影冷哼一声,却也不再进攻,只是收拢剑意,御剑而行,紫色剑光吞吐间,犹如手握日月,气吞山河。双眸开合间,不怒自威,冷冷注视着下方。

    “刘溯,你真要如此执迷不悟?

    刘溯望着来人,缓缓从腰间解下酒壶,仰头狂饮一口,砸吧了一下嘴,伸手抹了抹嘴角。眼神微微凝重,脸上却挂着一抹轻笑,彷佛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

    “我说蔡基,追我这么久,不嫌累得慌?莫非宗门没人了,竟然连你这样的护法也派出来,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蔡基嘴角抽搐一下,先前营造的氛围一扫而空。颇为尴尬的撇撇嘴,正色道:“刘溯,同门之争我不干涉,可你此次残杀一镇百姓数万人口,甚至包括前去劝阻止戈的师兄弟,此等行为,与邪魔何异?”

    刘溯闻言手中一滞,而后若无其事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酒,自嘲一笑。又极为认真的看着蔡基。

    “我说,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不然你就是诬陷。”

    “哼,宗门五大长老亲自勘验死者伤势,现场还有你留下剑势。证据确凿之下,还敢狡辩。”

    蔡基眼神逐渐冰冷,怒喝一声。手中长剑举起。

    刘溯又朝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举了举手中酒葫芦,轻轻笑道

    “也罢,我说此事与我无关想必你也不信,那就这样吧。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惜了,今天能喝酒的却没来。”

    蔡基脸色又变,胸口起伏不定,突然又轻轻叹了口气。

    “唉,刘溯,斯人已矣,师妹如果还清醒,想必也不想你走到这一步,你跟我们回去吧,虽然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是凭你在宗门立下的功劳,只要你能解释清楚,至少还有活着的希望。

    再说,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你们那孩子考虑,难道你准备他和你一起流浪吗?以你如今这一身伤势,就算逃跑,能逃得了几时?”

    “跟你回去,去镇妖塔,还是去锁灵峰?如果去了的话,阿念能够醒来吗?”

    刘溯声音抬高了几分,“如果真的能让念儿醒来,别说镇妖塔和锁灵峰,就算去炼魔洞我也愿意。可是能吗?”

    蔡基沉默,良久又是轻轻一叹:“既然如此,那么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江湖中人,本该如此....”

    刘溯说罢,单脚一点湖面,涟漪渐生,荡出一缕缕波纹,而后化作道道剑芒,猛然间剑光大作,湖面嗖嗖嗖串出数万柄飞剑,剑如琉璃,晶莹剔透,剑身散发着一股股凌厉剑气,平静的湖面瞬间乍起一座冲天剑阵,剑啸九天,恰是要颠倒山河日月,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寒意朝蔡基笼罩而下。

    感受到凌厉的剑气,蔡基脸色一变,一把扯下身上紫袍,快速扔了出去,紫袍迎风即长,不消片刻便如同山岳挡在前方。散发着一股不动如山的气势,瞬时“铛铛”碰撞声不绝于耳。

    剑气遇阻,化为虚无,水滴点点坠入湖中,蔡基双手一抖,收回破烂的道袍。也顾不上心痛,趁机一转脚下仙剑,紫光氤氲,剑气贯穿长空,闪电般直取刘溯眉心。

    心念一动,刘溯一步后撤,避开致命一剑,剑尖往上一挑,直指蔡基手腕,不得已蔡基回剑变招,身形一闪,猛的拔高身体,仙剑飞舞,牵动道道紫气,一道八卦凭空浮现。

    涟漪闪过,蔡基身影出现在八卦上方,一脚踩出,八卦快速下沉,如封似闭,裹挟着一股凌厉剑气朝刘溯笼罩而下。

    “来的好”

    下方刘溯双脚稳稳站在湖面,而后伸手一拍腰间“南柯”酒壶,壶口一颤,一道白练从壶中射出,却是一柄手指粗细的小剑。

    小剑迎风而涨,转眼变成三尺大小,剑身散发着凌厉杀机,朝八卦扑去。

    “铛”的一声,剑尖点在八卦中心。八卦缓缓消散,无形剑气散开,四方草木簌簌作响,泯灭无踪。

    “不愧是先天九大养剑葫之一,只不过你养了这么久的剑气,如果只是这么点水平,就太让我失望了。”

    蔡基连退几步,站稳身体,盯着刘溯腰间酒葫开口。

    “失不失望,等会再说。既然这样,那么你看好了。”

    刘溯脸上古波不惊,毫不在意,反而慢慢闭上眼睛,突然又是一剑递出,如羚羊挂角,毫无踪迹。

    蔡基脸色一变,身形一退再退,紫色仙剑剑光暴涨,稳稳护在身边,“当、当”声不绝于耳,夹着火花闪烁,转眼已过百招。蔡基额头微微冒汗,一时之间竟疲于招架。

    突然,刘溯身体轻轻一颤,剑势一滞,蔡基眼光瞬间亮起,抓住机会,紫色仙剑趁机一挑,打破刘溯滔天剑意。正待回剑,却见刘溯猛然暴退几十步,同时甩出一道黄色符箓,符箓横在湖面,化作一座大山。而后剑尖一点湖面,所过之处,湖水散去,身影快速消散在湖水中。

    蔡基阻拦不及,心中一阵错愕,却也不敢大意,只能眼睁睁看着刘溯跳湖遁走,脸上一阵晦涩不明。

    月亮湖十里以外,一处悬崖峭壁旁,湖水自此地冲刷而过,溅起一阵水雾弥漫,一道身影缓缓自水中钻出,见四下无人,双腿一蹬,凭空跃起,脚下剑光一闪,稳稳托住身体,顺着水势“嗖”的一声消失在湖边。

    耳边风声呼啸,水流咆哮,凭着感觉,一路朝悬崖下冲去,突然身体一个踉跄,又猛提一口真气,小半炷香时间,终于见到下方瀑布中有一一米见方礁石凸出,手中长剑顺势点在厚重的礁石上,借着这股力量缓冲,身体使劲一荡,借势一滚,踉跄落在礁石上方,而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此人正是刘溯,一路逃亡,遭遇不计其数的截杀,刚才又与蔡基一番厮杀,旧伤未愈,新伤又起。此时心神一松,伤势却是再也压不住了。

    稍缓片刻,刘溯起身走向礁石另一边,伸手用力一推,一阵咔擦声传来,礁石一旁,一面岩石自两边缓缓移动,露出一个黝黑甬道,

    甬道逐渐朝下,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然溶洞,洞中一处钟乳石后面,七盏油灯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油灯中间,摆放着一具透明水晶棺,棺椁中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娇嫩清雅的妇人静静躺着,妇人一袭白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眉心一点红梅妆,发间斜插金步摇。脖颈处一枚玉坠氤氲光霞,双手交叉平放在腹中,只是妇人脸色苍白如雪,双目紧闭,显然已是魂归天外之象。

    刘溯为油灯续上灯油,伸手抚着妇人额头,脸色温柔,声音呢喃。

    “阿念,我回来了。”

    “天黑了很久了,记得你以前很怕黑的,所以我给你点了很多盏油灯,这样你醒来就不用害怕了。”

    “小年三个月了,很听话,就是经常会哭,我知道他肯定是想你了。”

    “阿念,你不在的时候,真的很累。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把小年托付给师傅了,你知道吗,自我离开太平观,二十几年没见,他老人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刘溯絮絮叨叨,不知道过了多久,缓缓靠在棺椁边睡去。

    另一边,葱郁的树荫一望无际,遮天蔽日,早已分不清日月轮转,方向东西。当最后一丝朦胧光亮被吞噬,整个森林,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偶尔几声尖锐的鸟鸣夹杂着风声,或是猛兽嘶吼和哀嚎。给人莫大的压抑。

    一个劲装大汉一只手捂着胸口,在黑暗的森林里面慌不择路,一路乱撞,一只胳膊呈麻花状下垂扭曲,深红色的血渍染透全身,胸口剧烈颤抖。

    身后,一个少年漂浮空中,不急不缓跟着,少年一身绿袍,手中把玩着一柄金丝大环刀,看向前面换不择路的壮汉,深绿色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戏谑的邪笑。仿佛猫戏老鼠。偶尔伸手弹出一缕劲风,射在壮汉身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桀、桀、桀,别走啊,我带你去寻宝藏,你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寻找它吗?”少年绿发飞舞,一脸邪魅。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妖孽,我白千钧如果不死,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慰我那些兄弟在天之灵。”壮汉正是白千钧,此时他一脸绝望,满腔愤慨。

    他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只是从昏迷中醒来,一眼就看到眼前这个绿袍少年冲着他笑。

    少年一手拿着墨莲,一手拿着龙血草,阴森森的告诉他,已经等了他很多年了。

    这一刻的白千钧哪怕再蠢,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心中震怒,趁着少年不注意,随手劈出手中大刀,只是在刀锋碰到少年身体发出“铛”的那一刻,白千钧就知道没希望了。以他的能耐,哪怕所有兄弟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够这个少年拿捏的。

    当然,等死是不可能等死的,至少还是需要再努力一次。于是白千钧趁少年不注意,转身就跑。

    绿袍少年倒也奇怪,只是拎起掉在地上的大刀,不急不慢跟在白千钧后面,不时舔舔嘴唇,散发着阴冷的笑。

    “挫骨扬灰?本座看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少年冷笑道。

    “如果不是本座不想你死的那么快,这一路上你都不知道死几回了,再往前面就是悬崖,千年前那里被称作落星渊,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们跳下来的那个寒潭,叫做怒龙潭,就是落星渊水流冲刷形成的。”

    白千钧闻言一惊,眼中突然闪烁着希望,一咬牙加快速度往山顶冲去。他选择相信这少年的话,至少,在这陌生的地方,这是唯一的希望。

    且说月亮湖边,蔡基盘膝坐地,旁边篝火散发的光映着他紫色衣袍猎猎作响。

    “师兄,我来了”,一个白色身影电光火石间出现在他面前,抱拳行礼道,正是宋远书。

    蔡基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宋师弟来的似乎比想象中慢一点,是否路上出现变故?”

    宋远书听闻,微笑不语,而后手掌微微探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灰色老鼠出现在他掌心中,左顾右盼,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宗门传信说你失去刘溯踪迹,特命我带来寻踪鼠。”看着手中的老鼠,宋远书轻声道:“希望这次能找到他,有些话我想问个清楚。”

    “傍晚时分,和他交过一次手,不过被他跑掉了。”蔡基答道。

    “哦!”宋远书点点头,解下腰间酒壶灌了一口酒,而后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片刻后,蔡基取出一根布条,递给宋远书:“喏,这是他的一丝血液,相信以寻踪鼠的嗅觉,一定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宋远书伸手接过,上面血渍已经风干,晕开一片。看布条断口,应该是刚割裂不久。

    “小东西,过来。”宋远书俯下身,把布条放在寻踪鼠鼻子下晃了晃,寻踪鼠嗅了一会,抬头四周打量一番,一路追踪气息而去。两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