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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亡县令(二)

    经年的老母鸡炖的软烂,香气扑鼻,吃到嘴里满满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是建立在王主簿的痛苦上的。因为县令大人交代了,以后吉祥酒楼要精心为他提供一日三餐,餐费算在公务开支上,可是县衙根本就没有钱,这就意味着王炳坤要自掏腰包。吃完大半只鸡,喝了两碗汤,胃部有些发涨,闵信行骑在马上带着众衙役在小县城溜达消食。王主簿为他牵马,路过破烂的县衙时看到有人敲鼓鸣冤,他命令李守业将鸣冤鼓扔到护城河里去,至于告状人是直接赶走。

    闵信行骑着马来回溜达了五圈,一路向涂县百姓展示县令年轻有为的形象,然后带着众衙役回到吉祥酒楼,他回到雅间休息一会。众衙役们聚在酒楼里相互打趣,两年没有开工了,骤然间恢复公职有些不适应,他们脸上倒是喜气洋洋,有县令了,又可以扯着虎皮做大旗盘剥百姓了。

    “王主簿,这个县令年纪不大,他是买的官职吗,能干多久!我找了一份还算稳定的活计,您给出个主意,我是去辞工,还是回来继续当衙役。”一位衙役说道。

    这个问题成功的说出大家心声,没有钱的日子难过呀,可不能鸡飞蛋打一场空。王炳坤道:“别问我,给你出错主意到时候赖上我,你家母老虎带着一家子住进我酒楼白吃、白喝,我可就惨了。不过都是兄弟,我可以透漏一些我打听到的消息,小县令叫闵信行,今年十七岁,正经的二甲进士,翰林院出身,因为得罪权贵被发配到了我们这里。这种人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怎么选择自己决定。”

    话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王炳坤是决定赌一下,他等小县令休息好了后,端着一盆洗脸水殷勤的伺候他洗漱,问道:“县令大人可请好了师爷?”

    明朝时已经有了幕府,其中以苏州师爷最出名,师爷帮着打理事务起到事半功倍效率。闵信行道:“这个小县城还用请什么师爷,干的再差能坏到哪里去。”

    \ufeff“是,是,我愚钝了。今年的税收是不是提前收取,大家都指着发工钱呢,只是这帮刁民习惯了不交税,乍然下乡讨要,有损您的声誉。我们是不是将乡绅们请过来,大家聚一聚商量一下,暂时少收一些。”王炳坤试探一下县令态度道。

    “我还用看别人脸色做事,明早赶紧让衙役去各乡催讨,历年的拖欠都要收回来,老爷我不收他们利钱就算爱民如子了。”闵信行叫道。

    王炳坤手忙脚乱的准备相关文书,众人看着县令盖上大印这才长舒一口气,今天白天已经过去大半,他们等着明天一早如狼似虎下乡催收欠款和徭役。平静和谐的小县城终于鸡飞狗跳起来,屠户仵作买猪回来,听到明天下乡催收税款消息,谁不知道鱼肉百姓的好处,他等不及明早来当差,一路满头大汗的狂奔来到吉祥酒搂。

    闵信行没有嫌弃他一身猪骚味,在雅间接见他,着重问明两位县令的死因,威逼利诱下,赵方平仵作为难道:“老爷,不告诉你是为你好,这个案子是惊天大案,你了解的越多就越危险。前任县令不信邪非要去查明真相,最后还不是莫名失踪,连个尸首都没找到。你和我小儿子岁数相当,我不想给你验尸。”

    “大胆,怎么和我说话的。”闵信行道。

    “我是为你好,你非要追着不放,那我就告诉你,第一任县令是上吊自杀,第二任县令是醉酒落水身亡,第三任县令是生死未知。”屠户兼仵作道。

    “接连死了两个县令,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你就没有发现死尸有任何疑点吗?你这个仵作是怎么当的,说!里面什么隐情,第三个县令为什么失踪。”闵信行拍着桌子道,手拍的疼了,快速缩到背后轻轻揉两下减轻疼痛感。

    “我发现疑点也不敢说呀!小县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想找死可别拖累我,大不了我不吃官府饭了。”赵方平转身就要离去。

    “算了,我不难为你,你归职吧!”闵信行退了一步缓和紧张氛围。

    吉祥酒楼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王炳坤主簿有些忧心忡忡,新到任的小县令完全不按规矩行事呀!自古皇权不下县,到地方任职首先要和当地的乡绅打好关系,没有乡绅们的支持,县务是推行不下去的。

    更何况没有通知刘乐知县丞,刘乐知是举人出身,在涂县担任县丞已经十多年了,背景深厚,妥妥的二把手,县衙办什么事情都绕不开他呀!王炳坤想了想,叫来自己小儿子让他去给刘乐知报个信,让他最好明早赶来见一见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太阳西斜,临时酒店县衙关门,闵信行将马留给王主簿照看,一路溜达着来到涂县县衙旁的小巷子里,李守业家就住在这里。闵信行住李守业家是精心算计好的,涂县县令是个高危职业,不!是特危职业,李家世代衙役出身,在涂县算是地头蛇,住他家是最好的避祸选择。

    李守业家还是很好打听的,热心的邻居甚至连他家的境况都说的很清楚,熟人社会没有任何私人隐私一说。李家世代衙役出身,李守业父亲八年前一次执行公务时摔断了腿,伤好了腿脚就不利落,阴雨天更是酸胀的无法走路。身体不好了,自然无法继续当差,老爷子让家中长子继承家业,接着分家和长子居住,李守业承担养活父母的责任。

    李守业看到县令大人站在他家院门口,嘴巴张的大大的,道:“啊,你真要住到我家。”

    \ufeff“县衙都成凶宅了,能住人吗?开院门,让我进去。”闵信行道。大明朝穷人住的小巷子千遍一律的脏乱差,李守业家也不例外,闵信行站在院门口都能闻到猪羊的骚臭味,接着问道:“房间收拾干净了吗?”

    “县令大人,您不如住在吉祥酒楼,那里条件比我家好,王主簿也比我有钱。”李守业还是很精明的,懂得祸水东流将大麻烦推给别人。

    “在他家白吃,在你家白住比较好,这叫合理分担负担。”闵信行踢了李守业一脚,进了院子才细细打量一番,五间砖瓦房,能盖得起砖瓦房的人家颇有资产,院子还搭建了猪圈和羊圈,里面关着两头肥猪和五只羊。

    李家妇孺听到县令上门躲在偏房不出来,李守业父亲见过大场面,听说县令来到家里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行礼,闵信行和蔼可亲的搀扶起因公伤残的可怜人,戚戚道:“您受苦了。”

    “命不好呀,我腿脚不好让守业继承我的职务,没想到害了他,如今县衙开不出工钱,他在家里没少抱怨我。”\ufeff李守业父亲道。

    \ufeff“会好的,会好的,我已经下了文书去催讨历年税款了,衙门很快就会运行起来了,到时候优先把你家拖欠的工钱足额补上。”闵信行敷衍道。

    “刘乐知县丞回来了吗?”\ufeff李守业父亲问道,他见儿子摇头,心里顿时一沉,不动声色的和小县令保持距离,借口腿疼回房间休息去了。

    李家穷,为了招待县令大人专门做了鸡蛋饼,李守业五岁大的小女儿从厨房端着三块鸡蛋饼送到县令大人房间里。小女孩留着口水看着客人吃的香甜,闵信行当着她的面将鸡蛋饼都吃掉!小女孩满脸失望的跌跌撞撞的跑回厨房。

    李守业父亲在自己屋里教训儿子不该让县令住自己家惹祸上身,李守业委屈道:“他自己找上门的,我也不敢赶他走呀,王主簿家的酒楼都给他霸占了。爹,你说他能干多久,明天我要不要去下乡征收税款。”

    “刘乐知不回来,你们去乡下是要不到税款的。我明天装病,你把我送到乡下老二家去,然后打着伺候我的借口请假,我们都走。惹不起,我们躲得起!”\ufeff李守业父亲老谋深算道。

    “那家里猪和羊呢?”李守业问道。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儿子,你今晚就将猪、羊赶到老二家去,对外就说卖掉了。”\ufeff李守业父亲道。

    闵信行睡的香甜时听到院子里有猪羊叫唤声,他不动声色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看到有心人赶着猪羊出门,李守业夜里出门干什么呢?闵信行从来都是用最大的恶意猜测人心,稍微想了想就继续睡觉。

    子时,寂静的街上,夜行人很惹眼,尤其还赶着猪羊上路,幸好县衙发不出工钱,巡街捕快和更夫都罢工不干。李守业没有留意到街上还有和他一样夜行人,那人远远瞧见熟人楞了一下,迅速钻进小巷子躲起来,等人走远了才露面,随后行色匆匆的拐进一处民宅。民宅内两个人在房间里秉烛夜谈,夜行人道:“匆匆叫我回来什么事情。”

    \ufeff“新任县令闵信行今天到任了,这人行事怪异,没有去布政司衙门拜见上级,也没有召集乡绅议事。如今住到李守业家去了,看来不打算去县衙住了,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家主道。

    “怕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刚了解了一下这个叫闵信行的小县令,书读的不错,二甲进士,因为得罪人被发配到了这里,他年纪也太小,应该是书呆子,这种人好对付。”夜行人道。

    “东西到现在都没找到吗?”家主问道。

    “我在县衙里找了不下八遍,会不会藏在别的地方。”\ufeff夜行人疑惑道。

    “再看看吧,小县令要是老实就留他一条性命,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家主说完摆手让夜行人离去。

    闵信行第一天逛县城就发现很不正常,来回转了三圈都没有发现一家妓院和赌场!妓院和赌场贯穿明朝历史,为大明朝经济繁荣做出卓越的贡献,历朝历代都有扫黄记录,唯独明朝没有。他从李守业家出来,路上拦住一名行人询问原由,行人眉飞色舞道:“县令大人,本地穷,妓院在新昌镇,那里有钱人多,婊子们都去那里挣钱去了。”

    王炳坤主簿等了一早上也没等到县令,李守业也没来,他专门去李家一趟,没想到李家关门,邻居也不知道这家人去哪里了。县令失踪了,王炳坤叹口气继续回去经营酒楼,有衙役拿着文书下乡催讨税款,果然是一无所获回来。涂县又恢复无为而治的状态,这严重打击了大家的积极性,更损害了县令在大家心中的威严,他们一致认为小县令干不长远,大家又纷纷散去各寻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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