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久时
跟黄蛇待一块的好处是——会有餐餐供应的蛇肉宴。
稷诹摸准了黄蛇的食谱，喜食蛇，尤爱若毒蛇，一外出多半拎蛇回来。
各式斑斓的蛇或艳或黯，或大或小，无一例外皆成垂死之蛇，少首之肉。
稷诹挂在壁上晾起风干的蛇肉已经好几条，串连的长条迎风而动，渐渐变质的肉让稷诹痛心又害怕。
他结结实实连续吃了几天蛇肉，再也吃不下了，一想起来那股子味单令人发憷。
他不好对黄蛇说，这位可是供食父母，每天早出晚归，餐餐带肉归来。
然而这顿顿蛇味的日子，总要有休止的时刻。
黄蛇衔着新蛇，从门扉爬进来。对着门口的稷诹站起身，拍拍坐时沾上的尘土：“巴大王……”
他莫大的勇气像泄了气的气球，飞速干瘪下去。
地上的彩蛇红黄交色，像块五彩玉石，显眼鲜艳。垂在地上的红尾卷曲扭摆，黄蛇吐出口中猎物，那条彩蛇赫然有着更加暗红的断面，垂条的蛇身缠绕聚集，就同动弹的蛇尾，身体也在不停扭曲。
稷诹的眼睛死死盯着本该无声无息的蛇尸不放，黄蛇见状，解释道：“垂死挣扎罢了，不要紧，一会儿它就没了动静。”
稷诹内心的纠结缠绕得像这具彩蛇一样，他忘了原要提的话。
彩蛇失了活力，失了颜色。
稷诹的话出了口，变了味。
稷诹问黄蛇：“巴大王，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何意？”黄蛇不解其意。
“就是……”他稍稍犹豫，才说，“巴大王不是要等主家回来吗？”
稷诹详细问它：“如果人一直不回来，过去几月，一年半载甚至更久，巴大王还会在这里吗？”
提及的是等待一事，但是黄蛇并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就算有，它也不会选择很快离开。
若是他真被弃置于此，那便算难寻此地之主，于黄蛇而言，本就无有牵挂，倘若寻不到也不沾碍，不过另寻机缘罢了。
对稷诹则大有不同。
黄蛇随意瞥了眼瘦弱的幼童：“那不仅剩你一人了。”
“我？”稷诹怔愣，“我不该在这。”
稷诹又迷茫地说：“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哪？以后要去哪里？”
“你还小，连路途都不识，尚不能四处奔波，且留待以后。”
“待你大点儿就不会迷路了。”黄蛇答他。
小童子瘦瘦小小，垫起身来都没有一半门高，然而人只过不久，就能长高长大，性情变得比蛇还要狡黠多知。
“我还不熟悉外面，多走走也许很快就能走出树林了。”稷诹幻想说。
“你想要走出去？”黄蛇说，“疆广山比眼见还要辽阔，若你一人下山中途会遇上许多毒虫猛兽害你性命。”
“不能离开？山里这么多危险？”
黄蛇慰藉道：“我尚在这里。”
“可你终究是要走的。”稷诹垂头丧气道，“而我不能一直活在这。”
“等大点儿。”黄蛇蒙着眼，“我会等到足够久。”
黄蛇摆动身尾，垂卧在榻上。
它盘成一团：“还有很长时日。”
可那该是多久……
稷诹分外惆怅，想起来就觉得前路漫长，然而过去又十分短暂，只变成回忆里的事。
他原本也不是这副模样。
稷诹心知自己不过误入此地，周遭皆与他无关。这山、这林、这溪不是旧景，更别提这屋及屋主他更不熟识。
因此他得担心有一天，真人回来的那一天。假如他同黄蛇作伴，期间房屋的主人回来了，他该怎么向屋主解释，又怎么向蛇妖交待。
一离开遮风避雨的房子，他就得生存在危机四伏的丛林。所幸野兽未出现此地左右，其他区域则未可预料。有了房屋尚能趋避，余他一个人在外，还不知要遭受多少洗礼。
他与二者毫无关系，怕是无法如意。只是他被困山中，难以知道山下究竟怎样，更不知还能待上多久。
黄蛇未来之前，他也曾想作路图好规划穿林路线，离开此山。
他从林南跑到这，南面暂不能去。初沿溪而行，但稷诹高估了自己，东流之溪蜿蜒绵潺，短短一时，难以走完全程。
夜幕林间的温度和压力更击垮了他，林间的虫鸣与响动，总令人觉得会有肉食动物出没，他想生火却也熬不住彻夜不眠，只觉得在地上歇息久了，不自觉就打起了瞌睡，可在未知危险的环境中，又怎么能独自睡着。他藏在树上，就等着黑夜过去。
树上半睡半醒过了一夜后，他终究是受不得时时抱有警惕的心思。不过一夜，他就选择返回屋中。
一回到竹楼，他就烧了起来。
独自一人躺上整天，身体和精神双重的考验。
苦熬几天，缺食少粮、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他好歹退热熬好了身体，只是饿上几天，想尽办法找些稳定的食物来源。
树上、地里、水下，他如原始人一样，采集着周遭食物，好歹不至于无物可吃，不过鲜少肉食，难得能遇上无害的动物。
又经林间探索差点找不回原路的事码，稷诹吸取教训，下山一事不可操之过急。
不到准备万全，不轻易远离居所。
可眼见时光流逝，始终只有自己一人寂寞待在深林中，不得不让人心焦如焚。
待到深山老林里终于出现能互相沟通的活物，却是从未有过的妖物，不是人类。
比陌生的外人更危险。
黄蛇从不使唤他，将他当做奴仆牲畜一般对待，他反而像是被好生饲养的宠物，每日都能收受黄蛇的投食，但黄蛇也未从他身上得到乐趣，这让稷诹有些奇怪，黄蛇能保持多久的新奇，还是已然知道他的古怪，只是暂且养着他，好挥散自己的想法。
虽是妖，可也像个好妖，没被当即吃掉，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或许他有其他用处？
稷诹翻着自己的双手，白黄清瘦，没有丝毫赘肉。屈屈拳口，软绵无力，没有干劲，也没有这个年纪拥有的活力。
不如趁这段时间，多练练身体，让自己更健壮起来，兴许能多提升生存能力。
“巴……”稷诹还想说点话，他瞥了眼榻上的黄蛇，蛇彻底卧成一圈，连它的头也藏起来，不教人看清。
见黄蛇休息去，稷诹就不再打扰它，他蹑手蹑脚地碰碰地上另一道蛇圈，确认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将它一点点拖走了。
稷诹摸准了黄蛇的食谱，喜食蛇，尤爱若毒蛇，一外出多半拎蛇回来。
各式斑斓的蛇或艳或黯，或大或小，无一例外皆成垂死之蛇，少首之肉。
稷诹挂在壁上晾起风干的蛇肉已经好几条，串连的长条迎风而动，渐渐变质的肉让稷诹痛心又害怕。
他结结实实连续吃了几天蛇肉，再也吃不下了，一想起来那股子味单令人发憷。
他不好对黄蛇说，这位可是供食父母，每天早出晚归，餐餐带肉归来。
然而这顿顿蛇味的日子，总要有休止的时刻。
黄蛇衔着新蛇，从门扉爬进来。对着门口的稷诹站起身，拍拍坐时沾上的尘土：“巴大王……”
他莫大的勇气像泄了气的气球，飞速干瘪下去。
地上的彩蛇红黄交色，像块五彩玉石，显眼鲜艳。垂在地上的红尾卷曲扭摆，黄蛇吐出口中猎物，那条彩蛇赫然有着更加暗红的断面，垂条的蛇身缠绕聚集，就同动弹的蛇尾，身体也在不停扭曲。
稷诹的眼睛死死盯着本该无声无息的蛇尸不放，黄蛇见状，解释道：“垂死挣扎罢了，不要紧，一会儿它就没了动静。”
稷诹内心的纠结缠绕得像这具彩蛇一样，他忘了原要提的话。
彩蛇失了活力，失了颜色。
稷诹的话出了口，变了味。
稷诹问黄蛇：“巴大王，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何意？”黄蛇不解其意。
“就是……”他稍稍犹豫，才说，“巴大王不是要等主家回来吗？”
稷诹详细问它：“如果人一直不回来，过去几月，一年半载甚至更久，巴大王还会在这里吗？”
提及的是等待一事，但是黄蛇并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就算有，它也不会选择很快离开。
若是他真被弃置于此，那便算难寻此地之主，于黄蛇而言，本就无有牵挂，倘若寻不到也不沾碍，不过另寻机缘罢了。
对稷诹则大有不同。
黄蛇随意瞥了眼瘦弱的幼童：“那不仅剩你一人了。”
“我？”稷诹怔愣，“我不该在这。”
稷诹又迷茫地说：“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哪？以后要去哪里？”
“你还小，连路途都不识，尚不能四处奔波，且留待以后。”
“待你大点儿就不会迷路了。”黄蛇答他。
小童子瘦瘦小小，垫起身来都没有一半门高，然而人只过不久，就能长高长大，性情变得比蛇还要狡黠多知。
“我还不熟悉外面，多走走也许很快就能走出树林了。”稷诹幻想说。
“你想要走出去？”黄蛇说，“疆广山比眼见还要辽阔，若你一人下山中途会遇上许多毒虫猛兽害你性命。”
“不能离开？山里这么多危险？”
黄蛇慰藉道：“我尚在这里。”
“可你终究是要走的。”稷诹垂头丧气道，“而我不能一直活在这。”
“等大点儿。”黄蛇蒙着眼，“我会等到足够久。”
黄蛇摆动身尾，垂卧在榻上。
它盘成一团：“还有很长时日。”
可那该是多久……
稷诹分外惆怅，想起来就觉得前路漫长，然而过去又十分短暂，只变成回忆里的事。
他原本也不是这副模样。
稷诹心知自己不过误入此地，周遭皆与他无关。这山、这林、这溪不是旧景，更别提这屋及屋主他更不熟识。
因此他得担心有一天，真人回来的那一天。假如他同黄蛇作伴，期间房屋的主人回来了，他该怎么向屋主解释，又怎么向蛇妖交待。
一离开遮风避雨的房子，他就得生存在危机四伏的丛林。所幸野兽未出现此地左右，其他区域则未可预料。有了房屋尚能趋避，余他一个人在外，还不知要遭受多少洗礼。
他与二者毫无关系，怕是无法如意。只是他被困山中，难以知道山下究竟怎样，更不知还能待上多久。
黄蛇未来之前，他也曾想作路图好规划穿林路线，离开此山。
他从林南跑到这，南面暂不能去。初沿溪而行，但稷诹高估了自己，东流之溪蜿蜒绵潺，短短一时，难以走完全程。
夜幕林间的温度和压力更击垮了他，林间的虫鸣与响动，总令人觉得会有肉食动物出没，他想生火却也熬不住彻夜不眠，只觉得在地上歇息久了，不自觉就打起了瞌睡，可在未知危险的环境中，又怎么能独自睡着。他藏在树上，就等着黑夜过去。
树上半睡半醒过了一夜后，他终究是受不得时时抱有警惕的心思。不过一夜，他就选择返回屋中。
一回到竹楼，他就烧了起来。
独自一人躺上整天，身体和精神双重的考验。
苦熬几天，缺食少粮、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他好歹退热熬好了身体，只是饿上几天，想尽办法找些稳定的食物来源。
树上、地里、水下，他如原始人一样，采集着周遭食物，好歹不至于无物可吃，不过鲜少肉食，难得能遇上无害的动物。
又经林间探索差点找不回原路的事码，稷诹吸取教训，下山一事不可操之过急。
不到准备万全，不轻易远离居所。
可眼见时光流逝，始终只有自己一人寂寞待在深林中，不得不让人心焦如焚。
待到深山老林里终于出现能互相沟通的活物，却是从未有过的妖物，不是人类。
比陌生的外人更危险。
黄蛇从不使唤他，将他当做奴仆牲畜一般对待，他反而像是被好生饲养的宠物，每日都能收受黄蛇的投食，但黄蛇也未从他身上得到乐趣，这让稷诹有些奇怪，黄蛇能保持多久的新奇，还是已然知道他的古怪，只是暂且养着他，好挥散自己的想法。
虽是妖，可也像个好妖，没被当即吃掉，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或许他有其他用处？
稷诹翻着自己的双手，白黄清瘦，没有丝毫赘肉。屈屈拳口，软绵无力，没有干劲，也没有这个年纪拥有的活力。
不如趁这段时间，多练练身体，让自己更健壮起来，兴许能多提升生存能力。
“巴……”稷诹还想说点话，他瞥了眼榻上的黄蛇，蛇彻底卧成一圈，连它的头也藏起来，不教人看清。
见黄蛇休息去，稷诹就不再打扰它，他蹑手蹑脚地碰碰地上另一道蛇圈，确认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将它一点点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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