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阿默借助探照灯，在潜艇四周搜寻，他希望能最后再看副官一眼。这当然是因为不舍，但还有别的原因，是连阿默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更深层原因，他想确定王副官是否会像理论上那样被水压挤扁，还是会像那些异乎寻常的黑鱼一样不受影响。
他最终也没有找到这位副官，因为黑鱼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潜艇周围，挡住了小小舷窗向外的视线。
不知怎的，阿默隐隐感到有些后悔，他觉得应该在王副官离开前，偷偷从他口袋里摸走那尊美玉雕像，他为记忆中的雕像深深着迷。尽管阿默不是艺术生，但只要目睹过雕像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忘记那个头戴王冠的华美女人。他相信艇长也是那样想的，不然也不会在王副官即将赴死时，提出留下雕像的要求。
那天夜里卫艇长睡得很不好，唉声叹气，似乎在琢磨着将在何时迎来死亡。他们得到救援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七日，线索启示中的最后一天。阿默跟随艇长爬上瞭望台，习惯性地借着探照灯扫视周围。向北望去，自从沉入海底以来，景象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注意到黑珍珠号潜艇的漂流速度没那么快了。
艇长将探照光束扫向南方，见到前方的洋底呈现出明显的下降坡度，形状异常规整的石块摆在特定位置上，像是依照某种规律安放在那里。
黑珍珠号潜艇没有潜入更深的海底，因此艇长只能调整探照灯的角度，让光束向下照射。由于转动过快，一根电线断裂，耗费了不少时间修理，最后探照灯终于恢复了工作，照亮了他们身下的海底山谷。
当他们见到被光束照亮的事物时，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尽管二人都多少学过些地质学，也听过无数沧海变桑田的掌故，不该为此感到震惊。
底下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是一座庞大宫殿的废墟，它们宏伟壮阔，风格古色古香，虽身处海底，但不掩灼灼光华。
宫殿台基高耸于海底幽谷，正门装饰华丽，门为朱红色，缀以金钉，屋顶覆有铜瓦，镌镂龙凤天马图案，远望光耀夺目，气象非凡。
大殿东西两侧设有朵殿，规制简朴，陛阶少数级，小如常人所居。内朝宫殿有十余座，各个精美绝伦，除宫殿外，堂、阁、斋、楼、台、轩、观、亭，星罗棋布，宛如天罡列阵。
后宫及后苑的堂有大小三十余座，风格各异，规整有致，每座建筑的门眉上无一不是金黄匾额高悬，有观赏牡丹的钟美堂，观赏海棠的灿美堂，观水的澄碧堂，玛瑙石砌成的会景堂，四周遍植已成化石的罗木建古松的翠寒堂等。
楼有博雅书楼，观德、万景、清暑等楼。阁有二十余座，龙图、宝文、天章等阁错落其间。轩有晚清轩。观有云涛观。台有钦天、舒啸等台。
亭有八十座，其中赏梅的有春信亭、香玉亭；桃花丛中有锦浪亭；竹林中有凌寒、此君亭；海棠花旁有照妆亭；梨花掩映下有缀琼亭；水旁有垂纶亭、鱼乐亭、喷雪亭、流芳亭、泛羽亭；山顶有凌穹亭。后苑有各成一景的小园，其中有梅花千树组成的梅冈，有杏坞，有小桃园，等等。禁中还建造了大龙池和万岁山。
此外，宫殿群中还有许多独立于宫城的苑囿。如聚景园、玉津园、富景园、屏山园、玉壶园、琼华园、小隐园、集芳园、延祥园等。
当探照灯光束扫过大殿后门，阿默看见上面有一块方方正正的青石碑，上书：“衲衣藤杖是吾缘。好归去，旧林泉。富贵任争先。总不较、诸公著鞭。雁飞汾水，鹤归华表，人事又千年。沧海变桑田。谁知有、壶中洞天。”阿默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词。
这座巨大的宫殿群位于狭窄山谷的底部，但在陡峭的山坡上也有众多单独的神殿和府邸。有些屋顶已经塌陷，廊柱已经折断，花卉绿植也腐烂变质，然而那震古烁今的流风遗韵却从勾栏瓦缝中泻溢而出，光照万世。
过去肯定曾经有一条河在谷底流淌，因为在仔细查看脚下景象的时候，阿默注意到了用昔日石块与大理石砌成的桥梁和防波堤，曾经绿树成荫的美丽台地和堤坝。
兴奋之中，他们被这绝世景象冲昏了头脑，过了很久才注意到东向洋流已经到头，黑珍珠号潜艇缓缓地落向沉没的古城，好像飞机落向地面上的都市。同样的，他们过了很久才发现那群不寻常的黑鱼也消失了。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黑珍珠号落在了靠近山谷岩壁的一片石铺广场上。向一侧望去，整座城市从广场顺着山坡延伸到往日的河岸。向另一侧望去，在近得令人讶异的距离上，是一座巨大建筑物装饰华丽的正面。它保存得极为完好，显然是挖空了坚固岩石而建成的神殿。
如此庞然巨物，谁也弄不清它究竟是如何建造的。神殿的外立面大得难以形容，似乎覆盖了山体上一整片凹陷处，因为它有许多窗户，而且窗户的分布也很宽广。
它的正中央是一道敞开的巨门，底下的台阶层层叠叠，巍峨壮观，周围精致的浮雕似乎是狂欢宴会中的饕客，张牙舞爪，情态百出。
最靠外的是巨大的廊柱和檐壁，都装饰有美丽得难以形容的浮雕，描绘的是理想化的贵族田猎风光，还有男女祭司手持奇异的礼仪用具，正在膜拜光芒四射的上古神祇。
浮雕中体现出的艺术性极为完美，从形式上看主要是宋代风格，但奇特且独树一帜，看上去都古老得可怕，像是人类最遥远的祖先。
阿默毫不怀疑这座巨大神殿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从这颗星球的原始山岩上雕凿出来的，怎么看都是山谷岩壁的一部分。
他无法想象其恢宏的内部究竟是怎么掏空的，也许是以一个洞窟或一系列洞窟为核心建造而成的吧。岁月和海水都未能腐蚀这座神殿的太古威仪，哪怕是在海洋深渊的黑暗和寂静中安息了乘千上万年。
阿默伫立于瞭望台前，被眼前的奇观惊得目瞪口呆，他记不清自己盯着这些壮观而诡异的庞大宫殿群看了多久。尽管死亡就在眼前，他还是无法抑制好奇心，不停地转动着按照灯，如饥似渴地探寻着这个海底世界的全部秘密。就连最后的期限也被他暂时抛到了九宵云外。
过了一会儿，还是经验丰富的卫艇长提醒注意节省电力，他才关闭了电源。
潜艇已经失去了动力，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海底深渊，而此时，阿默才猛然想起，距离最后期限已经不到一天时间。
阿默觉得不应坐以待毙，他有种不知来由的强烈预感，在那太古神殿中，隐藏着时间线索的密匙。不过他还是被自己冷不丁冒出的一句怪话吓了一跳：“它在召唤我们。”
卫艇长像看疯子一样盯着他瞧。
“你也被谵妄传染了么？要寻死也要找个有人能上香的地方。”
然而，阿默却态度坚决。
“反正现在潜艇坏了，哪里也去不了，无法联络外界，更没有人会找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被营救的机率几乎为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求生，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艇长惊讶于一名小小的高中生竟然有这样的觉悟和勇气，不免感到敬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勇敢和无畏，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验的积累，他变得瞻前顾后，畏缩不前。他决定把这名年轻人作为自己的榜样，重新找回那份逝去的激情。
艇长拍拍阿默的肩膀，“你说得对，是我犯了怂。”
他从船舱里取出两套深海潜水服，仔细检查确认光源、通信、体征监测系统、海水过滤器、空气生发器等各项装置都能正常工作后，分给阿默一套，并巨细靡遗地教他基本的操作方法和注意事项。
“这玩意能抗住这么强的水压吗？”阿默摸了摸潜水服的外表面，那玩意柔软得像块布，心中不无疑虑，“毕竟这里少说也有八千米。”
“放心。”艇长头也不抬，“别看它现在软棉棉的，等下一吸水，保证比牛老二还硬，金钢钻都打不穿。”
阿默撇了撇嘴，按照艇长的教导穿上潜水服。这套衣服比预想中的还要重上许多，走路都很困难。
“到海里去就好了。”艇长看着他的窘态说，“重力靴提供的喷流动力和海水浮力会让你健步如飞，比金枪鱼还要快。”
临出舱前，艇长拿出一个塑料盒，递给阿默说，“如果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我是说万一啊，立即喝掉它！”
“这是什么？”阿默闻了一下，恶心的味道让他不禁直皱眉，像是吞了一股憋了一万年之久的臭屁。
“呕......”
“这是抗压液，关键时刻可以保护你的重要脏器，当然了，在这样的深度下，它的效果还是未知数。”
“未知数？”
“就是说还没有人做过试验。”艇长摊摊手，那表情是在说，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阿默收下抗压液，放进贴身口袋里，心里祈祷着永远不要用上它。
穿戴整齐，他们又互相来回检查了潜水设备，确保万无一失后，来到了密闭的缓冲舱。
伴随冰冷海水的逐渐注入，恐惧也随之慢慢渗透进来。阿默有些不安地看向艇长，防压透明面罩下，艇长刚毅的面孔上眉目紧锁，但他却故做轻松地抬手打了个招呼，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意味。
“通信测试，通信测试，通信测试，收到回复，完毕。”
“收到，一切正常。”阿默打了个OK的手势。果然，防水服的外表面一吸水就膨胀起来，变得坚硬，不过关节处仍然能够活动自如。
内外水压平衡后，缓冲舱厚重的钢铁大门缓缓打开，深海无边无际的黑暗立即倾泻而下，将二人紧紧包裹。
他们爬出潜艇，艰难地走过积满淤泥的废弃街道，朝着上古洪荒蹒跚而去。
走在空旷的海底，阿默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窥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可当他慌忙转身时，却只看到一片无声的死寂。
“别疑神疑鬼的，注意看路。”耳机里传来艇长威严的声音。
阿默为自己的过分紧张汗颜，他想到，在没有光线的深海中，身前和身后是没有分别的，如果有什么生物要袭击他们，一定是某种精巧的机关陷阱，或别的某些意想不到的方式。
在迈向神殿的途中，散落着大量陶瓷、雕塑和古钱币。在这些遗物的尽头，是神殿外高耸的台阶。爬上这上千级的台阶不是件易事，在艇长的指示下，阿默打开了为省电而关闭的重力靴动力装置。
经过短暂的学习和适应，阿默感到身轻如燕，不消片刻，他们便到达了神殿大门外的广场。
广场宏大无边，青石地砖坑坑洼洼，里面长满了海草和刺胞动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神殿大门外矗立着的一座青铜方鼎。
那方鼎孤零零地立在海底，通体透亮，与周边阴郁沉闷的环境格格不入。
阿默打开潜水服上的扫描器，投射到视网膜上的数据显示那鼎高133厘米、口长110厘米、口宽79厘米，重832.84千克。
阿默走到方鼎前仔细端详，那鼎除了鼎耳外，采用一体浇铸成型。腹部呈长方形，下承四根柱足。器腹四转角、上下缘中部、足上部均置扉棱。以云雷纹为地，鼎耳上饰有一列浮雕式鱼纹，耳外侧饰有浮雕式双虎食人首纹，而腹部周边则饰有上古凶兽饕餮纹。
鼎身上的纹路粗糙，做工简陋，反应了制鼎时期的文明水平不高，生产力低下。可这鼎却能在深海盐水中历经千年不腐，这是以人类目前的科技都难以达到的水平。
他最终也没有找到这位副官，因为黑鱼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潜艇周围，挡住了小小舷窗向外的视线。
不知怎的，阿默隐隐感到有些后悔，他觉得应该在王副官离开前，偷偷从他口袋里摸走那尊美玉雕像，他为记忆中的雕像深深着迷。尽管阿默不是艺术生，但只要目睹过雕像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忘记那个头戴王冠的华美女人。他相信艇长也是那样想的，不然也不会在王副官即将赴死时，提出留下雕像的要求。
那天夜里卫艇长睡得很不好，唉声叹气，似乎在琢磨着将在何时迎来死亡。他们得到救援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七日，线索启示中的最后一天。阿默跟随艇长爬上瞭望台，习惯性地借着探照灯扫视周围。向北望去，自从沉入海底以来，景象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注意到黑珍珠号潜艇的漂流速度没那么快了。
艇长将探照光束扫向南方，见到前方的洋底呈现出明显的下降坡度，形状异常规整的石块摆在特定位置上，像是依照某种规律安放在那里。
黑珍珠号潜艇没有潜入更深的海底，因此艇长只能调整探照灯的角度，让光束向下照射。由于转动过快，一根电线断裂，耗费了不少时间修理，最后探照灯终于恢复了工作，照亮了他们身下的海底山谷。
当他们见到被光束照亮的事物时，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尽管二人都多少学过些地质学，也听过无数沧海变桑田的掌故，不该为此感到震惊。
底下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是一座庞大宫殿的废墟，它们宏伟壮阔，风格古色古香，虽身处海底，但不掩灼灼光华。
宫殿台基高耸于海底幽谷，正门装饰华丽，门为朱红色，缀以金钉，屋顶覆有铜瓦，镌镂龙凤天马图案，远望光耀夺目，气象非凡。
大殿东西两侧设有朵殿，规制简朴，陛阶少数级，小如常人所居。内朝宫殿有十余座，各个精美绝伦，除宫殿外，堂、阁、斋、楼、台、轩、观、亭，星罗棋布，宛如天罡列阵。
后宫及后苑的堂有大小三十余座，风格各异，规整有致，每座建筑的门眉上无一不是金黄匾额高悬，有观赏牡丹的钟美堂，观赏海棠的灿美堂，观水的澄碧堂，玛瑙石砌成的会景堂，四周遍植已成化石的罗木建古松的翠寒堂等。
楼有博雅书楼，观德、万景、清暑等楼。阁有二十余座，龙图、宝文、天章等阁错落其间。轩有晚清轩。观有云涛观。台有钦天、舒啸等台。
亭有八十座，其中赏梅的有春信亭、香玉亭；桃花丛中有锦浪亭；竹林中有凌寒、此君亭；海棠花旁有照妆亭；梨花掩映下有缀琼亭；水旁有垂纶亭、鱼乐亭、喷雪亭、流芳亭、泛羽亭；山顶有凌穹亭。后苑有各成一景的小园，其中有梅花千树组成的梅冈，有杏坞，有小桃园，等等。禁中还建造了大龙池和万岁山。
此外，宫殿群中还有许多独立于宫城的苑囿。如聚景园、玉津园、富景园、屏山园、玉壶园、琼华园、小隐园、集芳园、延祥园等。
当探照灯光束扫过大殿后门，阿默看见上面有一块方方正正的青石碑，上书：“衲衣藤杖是吾缘。好归去，旧林泉。富贵任争先。总不较、诸公著鞭。雁飞汾水，鹤归华表，人事又千年。沧海变桑田。谁知有、壶中洞天。”阿默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词。
这座巨大的宫殿群位于狭窄山谷的底部，但在陡峭的山坡上也有众多单独的神殿和府邸。有些屋顶已经塌陷，廊柱已经折断，花卉绿植也腐烂变质，然而那震古烁今的流风遗韵却从勾栏瓦缝中泻溢而出，光照万世。
过去肯定曾经有一条河在谷底流淌，因为在仔细查看脚下景象的时候，阿默注意到了用昔日石块与大理石砌成的桥梁和防波堤，曾经绿树成荫的美丽台地和堤坝。
兴奋之中，他们被这绝世景象冲昏了头脑，过了很久才注意到东向洋流已经到头，黑珍珠号潜艇缓缓地落向沉没的古城，好像飞机落向地面上的都市。同样的，他们过了很久才发现那群不寻常的黑鱼也消失了。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黑珍珠号落在了靠近山谷岩壁的一片石铺广场上。向一侧望去，整座城市从广场顺着山坡延伸到往日的河岸。向另一侧望去，在近得令人讶异的距离上，是一座巨大建筑物装饰华丽的正面。它保存得极为完好，显然是挖空了坚固岩石而建成的神殿。
如此庞然巨物，谁也弄不清它究竟是如何建造的。神殿的外立面大得难以形容，似乎覆盖了山体上一整片凹陷处，因为它有许多窗户，而且窗户的分布也很宽广。
它的正中央是一道敞开的巨门，底下的台阶层层叠叠，巍峨壮观，周围精致的浮雕似乎是狂欢宴会中的饕客，张牙舞爪，情态百出。
最靠外的是巨大的廊柱和檐壁，都装饰有美丽得难以形容的浮雕，描绘的是理想化的贵族田猎风光，还有男女祭司手持奇异的礼仪用具，正在膜拜光芒四射的上古神祇。
浮雕中体现出的艺术性极为完美，从形式上看主要是宋代风格，但奇特且独树一帜，看上去都古老得可怕，像是人类最遥远的祖先。
阿默毫不怀疑这座巨大神殿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从这颗星球的原始山岩上雕凿出来的，怎么看都是山谷岩壁的一部分。
他无法想象其恢宏的内部究竟是怎么掏空的，也许是以一个洞窟或一系列洞窟为核心建造而成的吧。岁月和海水都未能腐蚀这座神殿的太古威仪，哪怕是在海洋深渊的黑暗和寂静中安息了乘千上万年。
阿默伫立于瞭望台前，被眼前的奇观惊得目瞪口呆，他记不清自己盯着这些壮观而诡异的庞大宫殿群看了多久。尽管死亡就在眼前，他还是无法抑制好奇心，不停地转动着按照灯，如饥似渴地探寻着这个海底世界的全部秘密。就连最后的期限也被他暂时抛到了九宵云外。
过了一会儿，还是经验丰富的卫艇长提醒注意节省电力，他才关闭了电源。
潜艇已经失去了动力，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海底深渊，而此时，阿默才猛然想起，距离最后期限已经不到一天时间。
阿默觉得不应坐以待毙，他有种不知来由的强烈预感，在那太古神殿中，隐藏着时间线索的密匙。不过他还是被自己冷不丁冒出的一句怪话吓了一跳：“它在召唤我们。”
卫艇长像看疯子一样盯着他瞧。
“你也被谵妄传染了么？要寻死也要找个有人能上香的地方。”
然而，阿默却态度坚决。
“反正现在潜艇坏了，哪里也去不了，无法联络外界，更没有人会找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被营救的机率几乎为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求生，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艇长惊讶于一名小小的高中生竟然有这样的觉悟和勇气，不免感到敬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勇敢和无畏，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验的积累，他变得瞻前顾后，畏缩不前。他决定把这名年轻人作为自己的榜样，重新找回那份逝去的激情。
艇长拍拍阿默的肩膀，“你说得对，是我犯了怂。”
他从船舱里取出两套深海潜水服，仔细检查确认光源、通信、体征监测系统、海水过滤器、空气生发器等各项装置都能正常工作后，分给阿默一套，并巨细靡遗地教他基本的操作方法和注意事项。
“这玩意能抗住这么强的水压吗？”阿默摸了摸潜水服的外表面，那玩意柔软得像块布，心中不无疑虑，“毕竟这里少说也有八千米。”
“放心。”艇长头也不抬，“别看它现在软棉棉的，等下一吸水，保证比牛老二还硬，金钢钻都打不穿。”
阿默撇了撇嘴，按照艇长的教导穿上潜水服。这套衣服比预想中的还要重上许多，走路都很困难。
“到海里去就好了。”艇长看着他的窘态说，“重力靴提供的喷流动力和海水浮力会让你健步如飞，比金枪鱼还要快。”
临出舱前，艇长拿出一个塑料盒，递给阿默说，“如果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我是说万一啊，立即喝掉它！”
“这是什么？”阿默闻了一下，恶心的味道让他不禁直皱眉，像是吞了一股憋了一万年之久的臭屁。
“呕......”
“这是抗压液，关键时刻可以保护你的重要脏器，当然了，在这样的深度下，它的效果还是未知数。”
“未知数？”
“就是说还没有人做过试验。”艇长摊摊手，那表情是在说，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阿默收下抗压液，放进贴身口袋里，心里祈祷着永远不要用上它。
穿戴整齐，他们又互相来回检查了潜水设备，确保万无一失后，来到了密闭的缓冲舱。
伴随冰冷海水的逐渐注入，恐惧也随之慢慢渗透进来。阿默有些不安地看向艇长，防压透明面罩下，艇长刚毅的面孔上眉目紧锁，但他却故做轻松地抬手打了个招呼，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意味。
“通信测试，通信测试，通信测试，收到回复，完毕。”
“收到，一切正常。”阿默打了个OK的手势。果然，防水服的外表面一吸水就膨胀起来，变得坚硬，不过关节处仍然能够活动自如。
内外水压平衡后，缓冲舱厚重的钢铁大门缓缓打开，深海无边无际的黑暗立即倾泻而下，将二人紧紧包裹。
他们爬出潜艇，艰难地走过积满淤泥的废弃街道，朝着上古洪荒蹒跚而去。
走在空旷的海底，阿默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窥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可当他慌忙转身时，却只看到一片无声的死寂。
“别疑神疑鬼的，注意看路。”耳机里传来艇长威严的声音。
阿默为自己的过分紧张汗颜，他想到，在没有光线的深海中，身前和身后是没有分别的，如果有什么生物要袭击他们，一定是某种精巧的机关陷阱，或别的某些意想不到的方式。
在迈向神殿的途中，散落着大量陶瓷、雕塑和古钱币。在这些遗物的尽头，是神殿外高耸的台阶。爬上这上千级的台阶不是件易事，在艇长的指示下，阿默打开了为省电而关闭的重力靴动力装置。
经过短暂的学习和适应，阿默感到身轻如燕，不消片刻，他们便到达了神殿大门外的广场。
广场宏大无边，青石地砖坑坑洼洼，里面长满了海草和刺胞动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神殿大门外矗立着的一座青铜方鼎。
那方鼎孤零零地立在海底，通体透亮，与周边阴郁沉闷的环境格格不入。
阿默打开潜水服上的扫描器，投射到视网膜上的数据显示那鼎高133厘米、口长110厘米、口宽79厘米，重832.84千克。
阿默走到方鼎前仔细端详，那鼎除了鼎耳外，采用一体浇铸成型。腹部呈长方形，下承四根柱足。器腹四转角、上下缘中部、足上部均置扉棱。以云雷纹为地，鼎耳上饰有一列浮雕式鱼纹，耳外侧饰有浮雕式双虎食人首纹，而腹部周边则饰有上古凶兽饕餮纹。
鼎身上的纹路粗糙，做工简陋，反应了制鼎时期的文明水平不高，生产力低下。可这鼎却能在深海盐水中历经千年不腐，这是以人类目前的科技都难以达到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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