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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太极项坠是父亲给阿默的唯一遗物,每当想念父亲的时候,他就会把这块玉握在手中,默念着父亲的教诲,感受父亲的温度,而今,它就要被摧毁了。

    等阿默想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玉已经掉进了加速器中,被超光速的暗粒子击中。不过令人惊奇的是,项坠并没有像那只雕塑一样被超级能量融化消解,而是完好无损地悬浮在金属器之间,任凭能量束肆意穿过身体。

    与此同时,它的周身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纯白光晕,将其紧紧包裹。黑色粒子流从翡翠中间穿身而过,但出来的粒子流中却不再是纯黑色,而是夹杂着一粒粒彩色的杂质,因高速运动而成了线状。

    彩色杂质刚一形成,便经过回旋加速器的环形管道,从另一端射入翡翠,刹那间完成了闭环。在彩色线条交汇的那一刻,一道夺目的光芒从翡翠中骤然涌出,照亮了四面八方,世界万物瞬间失色,变成了灰暗的背景。

    在璀璨夺目的光芒中,二人不约而同地看见了一圈奇怪而模糊的花纹。不,那不能说是看见,因为他们的眼中一片花白,那些花纹是直接投射进脑海里。渐渐的,那些花纹变得清晰起来。但二人根本不认识那画的是什么,它像是某种宗教一连串的祭祀符号,又像是一个个独立的远古图腾。

    两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图形,正极力辨认其中蕴含的奥义,没承想,随着一阵剧烈的爆闪,那图形弥逸成几束光,凭空消散了。那块玉也随之失去能量束缚,从发射器中间滑落下来。

    两人被爆闪击中,陷入一阵恍惚,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变得不真实起来。

    “生效了么?”阿默捡起玉坠,揉着胀痛的眼睛问。

    四周扭曲的光线全都消失了,加速器中的粒子束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色。

    小满看了眼时间,14:00:01。

    “成功啦,㖿~”她眼睛笑成一只月牙,拉着阿默回到塔上。

    “时间暂时是恢复正常了,可它该怎么办?”阿默指着天空中那条黑缝问。

    小满手指敲着护栏,沉吟道:“我是从来不做梦的,但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出现了一串奇怪的符号,我想这符号不会凭白无故地出现,那里面应该藏有某种启示。”

    “巧了,我刚刚也看到了,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符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小满摇了摇头,问:“你还记得那符号是什么样子吗?”

    “记得。那符号很奇怪,让我印象深刻。”阿默边说边比划符号的形状。

    “那就简单啦,你把符号写下来,然后去找个符号学的专家问问不就得了,笨。”

    “我哪里认识什么符号学的专家啊?”

    “你们学校没有么?”

    “老师?”阿默陷入沉思,“没有符号学老师。”

    小满叹了口气,“哎,看来这线索要永远被埋葬了。”

    “不过倒是有教语言学的。”阿默说,“语言也是符号的一种,也许他会知道一点。”

    “嘿,我觉得行。看来你还不是一无是处嘛。”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阿默已经习惯了小满的乖戾,对她的冷嘲热讽产生了免疫力。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我们?不不。”女孩挣脱了他的手,站起来面向远方说,“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我们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我送你回太阳城吧。”

    阿默很惊讶,但转念一想,他确实不应强人所难,毕竟就像她说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道路,对他而言重要的事,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鸡毛蒜皮。

    女孩照例给他戴上眼罩,送他来到了太阳城。那条黑缝仍然高悬天空之上,下方,大地已经被它的引力啃出一条几十米深的沟壑,如同环绕地球的一块伤疤。

    意识到时间恢复正常后,大街上的混乱已经平复了许多,但造成的创伤仍在,大楼的灰烬依旧在燃烧,三三两两的人群在街上呼唤着亲人的名字。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僵硬的尸体,有些无人认领,任老鼠肆无忌惮地啃啮,有些则被悲伤的亲人抱住,痛哭流涕。人祸造成的破坏有时并不比天灾小。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女孩微笑着说。她的表情没了往日的戏谑。

    “一路顺风。”阿默说。

    “小心点。”女孩说,“现在要全靠你自己了。”

    阿默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放心,为了妹妹,我什么都不怕。”

    “有缘再见。”女孩嗖的一声飞到了龙背上。

    作别小满之后,阿默给同桌小胖打了个电话,得知学校要明天才开课。于是他整理好衣服,打算先回飞龙城寨。

    飞龙城寨内部星星点点,燃起了烛光,人们正哀悼在混乱中逝去的亲人,他们往空中一边撒着白色的纸钱,一边悲伤地啜泣。

    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一名神情憔悴的中年妇女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抓住了阿默的胳膊。她满脸泪痕,声音沙哑,问阿默:“你看见我乐儿了吗?”

    阿默摇摇头,女人怅然若失,又一路小跑着去问下一个进出城寨的人。

    乐儿与他年纪相仿,但和他没什么交集,只见过几次面。印象中他高高瘦瘦的,鼻子上一年四季都挂着长长的鼻涕。听卖菜大妈说他小时候乱吃虫子,后来发高烧,家里又没钱看医生,最后把脑子烧坏了。

    这次大混乱,他跟着城寨内几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外出打劫,其他人都回来了,唯独他迟迟不见人影,八成是在外面被人打死了。

    阿默往楼上走去,经过楼梯口一户人家时,远远的就听见里面传来开心的笑声。那是一个姓朱的人家,本来有七个孩子,有两个女孩在出生没多久就被卖掉了,现在只有五个儿子,长得高大凶猛。

    他们家的门没关,阿默经过时往里面瞅了一眼,只见他们一家七口人围在一堆金银首饰旁大声说笑,幸福之情洋溢在每一名朱家人的脸上。女主人看见门口的阿默,马上收敛了笑容,起身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阿默怏怏上楼,心情复杂。他想起不知是谁的一句名言警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富人不关心穷人的苦难,邻居不问街坊的痛楚。身处高位的人难以体察底层的悲哀,健康的人无法领会残疾的凄凉。

    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阿默推开家门,迎接他的只有黑暗和孤寂。他怅然地开了灯,房内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碎落一地,只有那台高科技屏幕完好无损。

    屏幕感应到人的活动,自动播放起节目来。节目里俊男靓女们欢笑连连,在黑暗孤寂的房间中异常刺耳。

    阿默找来簸箕和扫帚,将残渣碎片打扫干净,扫至墙角,他伤心地发现他精心呵护的绿萝也枯萎了,那是妹妹放假做帮工时从主人家里讨过来的。

    妹妹将绿萝送给他的那天说:“绿色代表着希望,希望哥哥永远生活在希望之中。”

    妹妹清脆的声音犹在他耳旁回响。希望是这个世界最匮乏的事物,在四处弥漫的绝望中,因其匮乏,更凸显希望的珍贵。

    “不管你在哪,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妹妹。”阿默对着暗黄的天花板,暗暗发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