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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候车站

    厄舍已经完全想通了,刚刚遇到传教士的这段经历一定也是自己的幻想!于是便转而分析起自己的身心状况。

    “最近是感觉很累,但没想到会累到幻想症复发,”他想,“也可能是最近调的安神剂副作用太大。无论如何,等安置下来后得配置一点更好的药剂。现在手上可以用在这方面的,只有欢乐草和香薰油。希望开拓地能弄到更高级的药草。”

    肚子也好饿,这几天忙得也没怎么正经吃过饭,胃里的胃酸几乎都要漫到气管了。每当“麻”这种感觉在心里出现时,肉体的基本欲望反而更为活跃。

    厄舍把行李放在面前的木桌上,掏着背包。幸好里面还有块灰面团,大概够一顿的量,捱到晚上应该没问题。不过,火车明天晚上才到莫雷纳,那明天的伙食还得在车上买,但火车上的食品价格……光是想想厄舍就一阵肉疼,包里有没有又便宜又能直接吃的药草呢?

    饥饿的时候,关于母亲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尽管厄舍之前生活在下城区,母亲让他受饿的次数也并不太多。就是每个月总有几天周转不上的时候,也能通过各种办法填饱肚子。但现在,他得全靠自己一个人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

    会的,就算是为了母亲,他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一声清脆的问询打断了厄舍的低沉思绪,他抬头看去,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庞映入眼帘。

    一名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希望能坐在他的对面。她大概刚刚成年的模样,乌黑的头发洒在身后,纯黑色的连衣裙和病态般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眼瞳就像红宝石般闪闪发亮。是个很典型的红种人,和冒险故事里的红种精灵或女妖简直一摸一样。

    厄舍有些发愣,一半是被眼前的灿烂晃到了,一半是他不确定这位小姐是不是也是他的幻想。不然车上这么多座位,她干嘛非要坐自己前面?他可从不幻想自己能招漂亮姑娘喜欢。

    而且,红种人不是一般都对优种人抱有敌意吗?虽然经过多种人生的梦境后,他早就不在乎这些区分,但这五年间确实也没见过红种人和优种人相处亲密的情况。

    “当然,请坐吧。”厄舍吐了口气,微微致意后就把注意力转移回面团上。就着翻涌的胃酸,说不定这块生冷的白泥会别有一番风味。

    “谢谢,”少女微笑着坐在厄舍对面,和他隔了一个桌子,身上带着一股独特迷人的香味。“我的名字是丽姬娅·玛德琳,请问您的名字是?”

    “厄舍。”他一边揪着面团塞进嘴里,一边敷衍地应付对面的旅客。

    不知为何,此刻一股极端烦躁的情绪在厄舍心间突得升起。奇怪,身体居然还有力气让他产生极端情绪。是因为这面饼有股怪味?早知道就着红椒花吃了。

    “这趟列车去的可都是偏远的地方,您是去溪北镇还是溪口镇?”对面的女乘客相当有兴致,盯着厄舍,双手摁在膝盖上,前后摇摆着小腿。

    “终点站,莫雷纳。”厄舍重新开始翻起背包,药草他放得都很规整,不一会就找到了红椒花。

    “啊!我也是!很少见人到这的,您去那里做什么?”丽姬娅眼睛一亮,东张西望的脑袋定向厄舍。

    “去干医疗员。”随着爽口的红油渗进面团的裂口,难耐的食欲暂时压过了他内心的烦躁。

    “真好!我就住在莫雷纳,这儿可缺医生了。”

    尽管人们对美丽的姑娘总是有额外的耐心,但那耐心也不是无限的。可能是因为吃面团的美好时光被打扰,厄舍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烦躁的情绪不可控地流露出来。

    “啊,抱歉,打扰您用餐了。”丽姬娅察觉到了厄舍的烦躁,尴尬地笑了笑,“确实,应付那些讨厌的传教士可会把人折腾得够呛,您先休息下吧。”

    他猛地抬头,咽喉仿佛被冻住一样,任由面泥慢慢滑下。

    过了一会,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

    毫无疑问,眼前的少女也是自己想象的产物,不然怎么能看到同是幻想的传教士?既然是幻象,那就没必要搭理她。厄舍默默低下头,大口嚼着面饼。先吃饭吧,等下车了得严肃处理下自己复发的幻想症。

    不巧的是,一位轻浮的男乘客这时正好向厄舍想象中的少女吹了声口哨。而少女也带了点火气,朝那位乘客做了个不太友好的鬼脸。

    厄舍又l咽下一块面酱......现在,他要么承认自己的幻想症已经非常严重,已经可以幻想出一整个世界;要么,就得重新开始回想那些不能细思的事件。

    越吃越烦,越烦越燥。为什么这个面饼吃得这么烦躁?这些破事为什么总是纠着他不放?如果传教士是真的,那么他说的手伤也是真的,那么那晚确实有人戳他手背......那现在到底哪些是幻想症的产物?

    乱糟跳跃的思绪间,一片细小的回忆像气泡一样幽幽冒出来,在心湖的表面炸开。

    他握紧拳头,突然想明白了最开始的问题,看向丽姬娅,正好和丽姬娅四目相对。

    刚刚到现在这么烦躁的原因,不是传教士的呓语,不是对左手伤痕的疑惑,也不是用餐时光被打扰,更不是没加红椒花的面饼。

    而是丽姬娅身上的香味。在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他发现手上有伤,正和黑暗角落对峙时,房间里残留有麻醉药,消毒水和一种奇异香味混合的奇怪味道。

    厄舍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香味的源头。

    他定定地看着丽姬娅,看得丽姬娅不好意思低下头。但在厄舍的眼中,丽姬娅的样貌已经不是可爱的少女,而是和那晚他对峙的幻想怪物重合在一起。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又在神经质地乱发癫呢?有。但作为药剂学的优秀毕业生,就算口里正含着红椒花,厄舍对自己在气味方面的敏感还是无比自信。幻想症治愈之后,他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

    还有那个梦。那个递给自己金色酒杯的红种人少女,会是她吗?

    厄舍的心越跳越快,左手背又开始痛痒。他盯了丽姬娅一会后,弓下身子,粗重地喘着气。旁边那位一直盯着这边的轻浮乘客开始以为厄舍也是个好色之徒,现在他觉得好像得准备叫医生了。

    “先生?厄舍先生?”丽姬娅探过身子,关切地问道。

    他深吸了口气,哆嗦着从包里捣鼓出一瓶绿色药剂,整瓶灌下。这是给自己备的安神剂,是本来打算在开拓地用一周的量。身体已经发出警报,现在必须得做该做的事了!

    “谢谢,我没事。”厄舍说,”刚刚噎住了。”

    他擦了擦嘴,闭上眼,不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