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身故
周瑾言用了用力气回握他的手，路云峥感受到她的动作，抬头看着她，周瑾言笑笑：“没事，总有这么一天的……”“不是的，你躺好，你信我，我一定能救你！”路云峥也不管身边人的劝阻，搭上了周瑾言的脉，可他的心已经乱了，脉像也搭不准，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周瑾言躺着让他诊脉，仿佛又回到初见那一天，那个高大的少年昂首阔步走进周宅，对她微微一笑。“云峥，听我说说话。”她的声音很小，路云峥终于停下来，周瑾言抬头看着路鸣通和初桐：“鸣通，桐儿，过来。”初桐早就哭成了泪人，扑进周瑾言怀里，大喊着婶娘，周瑾言摸摸她的头：“桐儿，以后要记得，听叔叔和哥哥的话，婶娘不在，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人欺负了。鸣通，保护好桐儿，把她当做你的亲妹妹一样，明白吗？”路鸣通点头，眼泪也一直流个不停，“娘，我一定照顾好妹妹。”路鸣通跪在床边，擦着眼泪，初桐就趴在床边哭：“婶娘，桐桐害怕，你抱抱桐桐好不好？”周瑾言抬起手：“桐儿不怕，还有叔叔和哥哥陪着你呢。”路云峥就在一边静静听着，静静看着她，周瑾言伸手示意路云峥握着她，路云峥照做，平日温热的手此刻已经冰凉，明确地告诉他她已经不会陪在他身边了。周瑾言的眼睛依旧明亮：“云峥，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我不走，我一直都在。”路云峥吻了吻她的手背，轻声说：“我以为我们时间还长，没想到现在就要结束，瑾言，对不起，我若早些遇见你，好好对你，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周瑾言摇头：“已经很好了，云峥，有幸遇见你，珍重，若你想我，我会等你的，好不好？”路云峥贴着她的手背，抚弄着她的头发：“好，你等等我。”周瑾言笑着闭上了眼睛，渐渐地没了呼吸，路云峥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残余的温度，静静地看着她，口中喃喃道：“等我，一定要等我。”
连同那个未能出世的男孩，路家举办了葬礼，路云峥面无表情地跪在灵堂，路鸣通和初桐跪在一边，哭得伤心极了，周家人也前来吊唁，周家父母更是泣不成声，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以来就是最使人痛心的事，路云峥看着周家父母，跪向他们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她。”周家二老也能看出路云峥此刻的情绪，这几年周瑾言在路家的情况他们也清楚，每次无论是回周家还是他们来路家，路云峥永远都在，看着女儿的表情也知道他们是恩爱非常的，此刻的路云峥，比之从前见过的意气风发，仿佛灵魂被抽离，周瑾言的父亲轻轻摇头，也始终说不出任何话来，周母抱住路鸣通和初桐哭得伤心，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葬礼就在一群人的哭泣声中继续进行，路云峥就这么盯着周瑾言的牌位，满目伤怀，可惜为时已晚。
自周瑾言走后，路云峥每日都会在祠堂待上一个时辰，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平日里依旧是处理事务，只是再也没有往日的精神，可是该做的一样都不少，更重要的一点便是教导路鸣通熟悉家中的事务，此后的每一次外出游历，交流合作，寻找市场谈生意，实地勘测药材生长环境，路云峥都会带上路鸣通，初桐在家就是为周瑾言诵经，或是随着初年留下的暗器制造兵法学习，一连几个月也没有见到过路云峥和路鸣通。
两个人回来时已经是五个月后了，一众人在门前迎接，看父子二人的样子真是疲累极了，路云峥看着初桐，伸手揽过她，拍拍她的脑袋：“桐儿，叔叔回来了。”初桐看着他疲累的模样：“叔叔辛苦了。”初桐看向路鸣通，明明和她差不多，却要跟着路云峥东奔西跑，看样子真是累极了，眼睛都快闭上了，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容给初桐看，初桐冲他点点头，路鸣通牵起她的手回了院子，路云峥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前还有人在家等自己，现在已经不会有了。
路鸣通和初桐住在侧边的小屋，路鸣通也是累极了，回到房间连衣服鞋子都没脱就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初桐进来给他把鞋子脱了后才离开。
此后来回一直是这样的日子，为了照顾初桐，路云峥就将她托付给了家里三族老的夫人，平日带着路鸣通外出的时候，初桐就一直跟着三族老夫人，等到路云峥父子俩回来的时候，初桐就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小院住。
一连五年，路云峥和路鸣通一年里总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外奔波，初桐也在三族老夫人的教导下慢慢学东西，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如玉的模样，除去脸上依旧有些稚嫩，就连身长都直逼自己的父亲。
初桐也长成了大姑娘，容貌有七分像她的父亲，因为渐渐长大，也不能和路云峥以及路鸣通过分亲近，更是因为父子二人长期在外，没时间照顾她，于是就留在了三夫人的院子里，也不知道三夫人是如何教养初桐的，确实比从前更加沉稳了，话也变得少了，比起从前的活泼，现在这个样子很明显各位族老更满意。
初桐也只有在见到路云峥和路鸣通时脸上的笑意会多些，父子二人每次回来也都会给初桐带很多礼物，初桐的小房间都快装不下了，父子二人就专门找了个房间给初桐放她的礼物，初桐也会在有时间的时候就研究初年留下的各种暗器谱，在路家的铁匠铺里打造好交给他们，路上防身用。初桐确实有天分，帮助路家车队不受小股山匪骚扰，也能在遇到大批山匪时减少人员的伤亡，旁的不说，路家的护卫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初桐。
就在路鸣通十五岁这一年，路云峥倒下了，众人守在路云峥的床前，皆是一脸悲戚，唯有路云峥微笑着叮嘱两个孩子，将他们托付给自己的兄弟们和几位族老照顾，最后也是面带笑意离开了人世，这么多年的时间，他是真的思念周瑾言，但也在自己把路家整合好，把儿子培养成人之后，才渐渐放手，如今终于可以去见她了，心愿已了。
路云峥和周瑾言就只有路鸣通这一个孩子，路云峥死后，路鸣通自然而然继承了家主的位置。与此同时三族老夫人也同家中的族老还有路云峥的几个兄弟商量好了把初桐接到她的院子里去住，方便她教养。几人商量过后也同意了，初桐没几日就从现在的院子搬去了三族老夫人的院子里，那一屋子的礼物就这么留在了路鸣通院子里，路鸣通知道后也去找叔叔们说过，他们以如今二人已经长大为由拒绝了路鸣通的请求。路鸣通年纪尚小，对路家人来说也无甚威信，自然也引不起什么反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初桐搬走，院子里就只剩他孤独一个人。
作为家主的责任落到十几岁少年的肩头，路家却前所未有的平静，路鸣通的叔叔们因为经历过那一场巨变，对于眼下来之不易的平静安稳生活感到无比心安，各司其职，谁也不想染指家主之位，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后辈参与争斗，因此也是严格教育，现在所有人的重点都是辅佐路鸣通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几人都竭尽全力，把自己这些年所见所闻尽数道出，倾囊相授。几位族老更是如此，这些年所积累的经验以及掌握的治家方法，都需要路鸣通勤加学习，而路鸣通的几位叔叔未来也是需要接掌族老们的位置的，于是乎几位族老要给路鸣通和路家兄弟们讲学，路家兄弟们还要给路鸣通再讲学，几位叔叔也叫苦，路鸣通更苦。
四五个月来，路鸣通累极了，连初桐的一面都没见到，听说她被三族老夫人接走之后就一直在学规矩，路鸣通担心初桐，她这么跳脱的性子，学规矩不会觉得闷吗？
直到子时课程结束，路鸣通才悄悄摸进了三族老的院子，可摸进了院子却发现，他压根不知道初桐在哪里。只能一间间屋子找过去。终于在丫鬟住所找到了正在休息的初桐，路鸣通皱着眉头，打量着屋内的一排床铺，六个人的位置，三个人正在休息，另外三人应该是在值夜，可是路云峥和路鸣通明明是让三族老夫人好好照顾初桐，怎么如今初桐却在丫鬟所住着？里头全是姑娘，路鸣通不方便进去，只能远远地看着，心下想着要将她接回去。
次日，路鸣通便向三族老提出要将初桐接回来，三族老出言反驳：“家主如今应当尽快熟悉上手路家的事务，切不要因为一个丫头乱了脚步，夫人说了，她会把那丫头照顾好的，到时候自然会让她回来。”三夫人显然是和三族老说好了，路鸣通也知道三族老耳根子软，必然是听三族老夫人的，他再说下去也无用，他找自己的几位叔伯想办法，可几人的说法与三族老如出一辙，路鸣通看到几个人这幅样子，知道三族老或是三族老夫人肯定已经提前和他们通过气了，当下也不说了，安静地做自己的课业。
夜晚，路鸣通叫人去把初桐带来，按照三族老夫人的教导，今晚值夜的丫鬟里必然有初桐。
不多时，路远就把初桐带来了，她穿着粉色的丫鬟服饰，亦步亦趋地跟在路远身后，规规矩矩的，完全没了原本的朝气，看得路鸣通心里很不是滋味。
“家主，人带来了。”路远行礼回话，初桐正准备请安，被路鸣通叫住：“不必了，随我来。”路鸣通见不得初桐给他行礼，初桐应了声“是”，随他进了书房。
路鸣通把门关上，转身想要扶初桐的肩膀，初桐后退了两步，微微躬身：“家主，有什么吩咐？”简单的两个字，每一天，每个人都会这么称呼他，可是放在她身上，就那么叫人难受，路鸣通收回手，一脸疑惑地问她：“小桐，怎么了？”初桐依旧循着规矩，低头回话：“家主，初桐无事，不知家主有何吩咐？”路鸣通看着她此刻低眉顺眼的样子，心口如同压下一块巨石：“小桐，你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妹妹，你不是婢女，不必如此。”初桐依旧低头回话：“老家主与老夫人仁厚，将初桐抚养长大，给初桐体面，可追根溯源，初桐不过是护院之女，路家的丫鬟。”路鸣通握住她的肩膀：“小桐，不过半年时间，三夫人究竟告诉了你什么？”初桐低头，半年时间吗？
自从周瑾言死后，路云峥就将她托付给了三夫人，为了有人可以照顾她，教导她，三夫人日日告诉她周瑾言与路云峥的好，告诉她若不是他们两个人，初桐或许都活不到现在，反复跟她强调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丫鬟，一个护卫之女，是他爹用命换来的她的体面，也是因为路家夫妇心善，才能让她过得如同小姐一般，教育她要知恩图报，要心怀感恩，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放纵，她脚下踩着的是她父亲的鲜血。
这些话，不止初桐一个人听到过，这事儿，也不止一个人知道，初桐早慧，三夫人的意思她都懂，也能感知身边一些丫鬟投来的羡慕或嫉妒或充满恨意的眼神。她一向勤奋，学东西也快，可她的勤奋和聪明在旁人眼里就变了味道。
初桐从未想过奢求什么，她也抱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待路家众人，路云峥和周瑾言对她极好，确实让她一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这一切都被人一点点提起，她也明白，像以前那种生活不可能再属于她，说心里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可是这落差来自于她前些年的生活本就不属于她，而是属于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就不幸遇难的小女孩，她占了她的。初桐是自愿请求三夫人让她住到丫鬟所的，也是自己主动学习规矩的，从那之后三夫人也再没说过关于她身份的事情，衣食住行上也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丫鬟，按照路家的家规教导众人，安排活计，没有偏心，没有过多的照顾，但也没有过多的苛责，三夫人是个守规矩的人，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初桐认清自己的身份。
初桐低着头，听着路鸣通的话，微微欠身行礼：“家主若无事吩咐，奴婢还有活儿要做，先行告退。”路鸣通拉住她：“小桐，无论你听谁说了什么，都不要在意，我会尽早把你接回来的。”初桐没有回答，只是行礼告退。路鸣通看着她离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作为家主的无奈，可是这一次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家主的身份对他而言反而是个枷锁，他现在每天被困着学习各种医学药理知识，还要跟着几位族老一起去药园视察，和各种人打交道，每当他想要把初桐接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就会用他如今是路家家主这件事情来压他，身为家主所行之事必须要为路家着想，不要为了一个女子乱了阵脚，可如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他，与他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下初桐一个了，他只想好好护住她，他们连这个愿望都不能满足，这个家主当的有什么意思！路鸣通一拳锤在桌子上，看着堆成山的资料，心中已有计划。
连同那个未能出世的男孩，路家举办了葬礼，路云峥面无表情地跪在灵堂，路鸣通和初桐跪在一边，哭得伤心极了，周家人也前来吊唁，周家父母更是泣不成声，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以来就是最使人痛心的事，路云峥看着周家父母，跪向他们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她。”周家二老也能看出路云峥此刻的情绪，这几年周瑾言在路家的情况他们也清楚，每次无论是回周家还是他们来路家，路云峥永远都在，看着女儿的表情也知道他们是恩爱非常的，此刻的路云峥，比之从前见过的意气风发，仿佛灵魂被抽离，周瑾言的父亲轻轻摇头，也始终说不出任何话来，周母抱住路鸣通和初桐哭得伤心，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葬礼就在一群人的哭泣声中继续进行，路云峥就这么盯着周瑾言的牌位，满目伤怀，可惜为时已晚。
自周瑾言走后，路云峥每日都会在祠堂待上一个时辰，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平日里依旧是处理事务，只是再也没有往日的精神，可是该做的一样都不少，更重要的一点便是教导路鸣通熟悉家中的事务，此后的每一次外出游历，交流合作，寻找市场谈生意，实地勘测药材生长环境，路云峥都会带上路鸣通，初桐在家就是为周瑾言诵经，或是随着初年留下的暗器制造兵法学习，一连几个月也没有见到过路云峥和路鸣通。
两个人回来时已经是五个月后了，一众人在门前迎接，看父子二人的样子真是疲累极了，路云峥看着初桐，伸手揽过她，拍拍她的脑袋：“桐儿，叔叔回来了。”初桐看着他疲累的模样：“叔叔辛苦了。”初桐看向路鸣通，明明和她差不多，却要跟着路云峥东奔西跑，看样子真是累极了，眼睛都快闭上了，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容给初桐看，初桐冲他点点头，路鸣通牵起她的手回了院子，路云峥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前还有人在家等自己，现在已经不会有了。
路鸣通和初桐住在侧边的小屋，路鸣通也是累极了，回到房间连衣服鞋子都没脱就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初桐进来给他把鞋子脱了后才离开。
此后来回一直是这样的日子，为了照顾初桐，路云峥就将她托付给了家里三族老的夫人，平日带着路鸣通外出的时候，初桐就一直跟着三族老夫人，等到路云峥父子俩回来的时候，初桐就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小院住。
一连五年，路云峥和路鸣通一年里总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外奔波，初桐也在三族老夫人的教导下慢慢学东西，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如玉的模样，除去脸上依旧有些稚嫩，就连身长都直逼自己的父亲。
初桐也长成了大姑娘，容貌有七分像她的父亲，因为渐渐长大，也不能和路云峥以及路鸣通过分亲近，更是因为父子二人长期在外，没时间照顾她，于是就留在了三夫人的院子里，也不知道三夫人是如何教养初桐的，确实比从前更加沉稳了，话也变得少了，比起从前的活泼，现在这个样子很明显各位族老更满意。
初桐也只有在见到路云峥和路鸣通时脸上的笑意会多些，父子二人每次回来也都会给初桐带很多礼物，初桐的小房间都快装不下了，父子二人就专门找了个房间给初桐放她的礼物，初桐也会在有时间的时候就研究初年留下的各种暗器谱，在路家的铁匠铺里打造好交给他们，路上防身用。初桐确实有天分，帮助路家车队不受小股山匪骚扰，也能在遇到大批山匪时减少人员的伤亡，旁的不说，路家的护卫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初桐。
就在路鸣通十五岁这一年，路云峥倒下了，众人守在路云峥的床前，皆是一脸悲戚，唯有路云峥微笑着叮嘱两个孩子，将他们托付给自己的兄弟们和几位族老照顾，最后也是面带笑意离开了人世，这么多年的时间，他是真的思念周瑾言，但也在自己把路家整合好，把儿子培养成人之后，才渐渐放手，如今终于可以去见她了，心愿已了。
路云峥和周瑾言就只有路鸣通这一个孩子，路云峥死后，路鸣通自然而然继承了家主的位置。与此同时三族老夫人也同家中的族老还有路云峥的几个兄弟商量好了把初桐接到她的院子里去住，方便她教养。几人商量过后也同意了，初桐没几日就从现在的院子搬去了三族老夫人的院子里，那一屋子的礼物就这么留在了路鸣通院子里，路鸣通知道后也去找叔叔们说过，他们以如今二人已经长大为由拒绝了路鸣通的请求。路鸣通年纪尚小，对路家人来说也无甚威信，自然也引不起什么反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初桐搬走，院子里就只剩他孤独一个人。
作为家主的责任落到十几岁少年的肩头，路家却前所未有的平静，路鸣通的叔叔们因为经历过那一场巨变，对于眼下来之不易的平静安稳生活感到无比心安，各司其职，谁也不想染指家主之位，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后辈参与争斗，因此也是严格教育，现在所有人的重点都是辅佐路鸣通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几人都竭尽全力，把自己这些年所见所闻尽数道出，倾囊相授。几位族老更是如此，这些年所积累的经验以及掌握的治家方法，都需要路鸣通勤加学习，而路鸣通的几位叔叔未来也是需要接掌族老们的位置的，于是乎几位族老要给路鸣通和路家兄弟们讲学，路家兄弟们还要给路鸣通再讲学，几位叔叔也叫苦，路鸣通更苦。
四五个月来，路鸣通累极了，连初桐的一面都没见到，听说她被三族老夫人接走之后就一直在学规矩，路鸣通担心初桐，她这么跳脱的性子，学规矩不会觉得闷吗？
直到子时课程结束，路鸣通才悄悄摸进了三族老的院子，可摸进了院子却发现，他压根不知道初桐在哪里。只能一间间屋子找过去。终于在丫鬟住所找到了正在休息的初桐，路鸣通皱着眉头，打量着屋内的一排床铺，六个人的位置，三个人正在休息，另外三人应该是在值夜，可是路云峥和路鸣通明明是让三族老夫人好好照顾初桐，怎么如今初桐却在丫鬟所住着？里头全是姑娘，路鸣通不方便进去，只能远远地看着，心下想着要将她接回去。
次日，路鸣通便向三族老提出要将初桐接回来，三族老出言反驳：“家主如今应当尽快熟悉上手路家的事务，切不要因为一个丫头乱了脚步，夫人说了，她会把那丫头照顾好的，到时候自然会让她回来。”三夫人显然是和三族老说好了，路鸣通也知道三族老耳根子软，必然是听三族老夫人的，他再说下去也无用，他找自己的几位叔伯想办法，可几人的说法与三族老如出一辙，路鸣通看到几个人这幅样子，知道三族老或是三族老夫人肯定已经提前和他们通过气了，当下也不说了，安静地做自己的课业。
夜晚，路鸣通叫人去把初桐带来，按照三族老夫人的教导，今晚值夜的丫鬟里必然有初桐。
不多时，路远就把初桐带来了，她穿着粉色的丫鬟服饰，亦步亦趋地跟在路远身后，规规矩矩的，完全没了原本的朝气，看得路鸣通心里很不是滋味。
“家主，人带来了。”路远行礼回话，初桐正准备请安，被路鸣通叫住：“不必了，随我来。”路鸣通见不得初桐给他行礼，初桐应了声“是”，随他进了书房。
路鸣通把门关上，转身想要扶初桐的肩膀，初桐后退了两步，微微躬身：“家主，有什么吩咐？”简单的两个字，每一天，每个人都会这么称呼他，可是放在她身上，就那么叫人难受，路鸣通收回手，一脸疑惑地问她：“小桐，怎么了？”初桐依旧循着规矩，低头回话：“家主，初桐无事，不知家主有何吩咐？”路鸣通看着她此刻低眉顺眼的样子，心口如同压下一块巨石：“小桐，你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妹妹，你不是婢女，不必如此。”初桐依旧低头回话：“老家主与老夫人仁厚，将初桐抚养长大，给初桐体面，可追根溯源，初桐不过是护院之女，路家的丫鬟。”路鸣通握住她的肩膀：“小桐，不过半年时间，三夫人究竟告诉了你什么？”初桐低头，半年时间吗？
自从周瑾言死后，路云峥就将她托付给了三夫人，为了有人可以照顾她，教导她，三夫人日日告诉她周瑾言与路云峥的好，告诉她若不是他们两个人，初桐或许都活不到现在，反复跟她强调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丫鬟，一个护卫之女，是他爹用命换来的她的体面，也是因为路家夫妇心善，才能让她过得如同小姐一般，教育她要知恩图报，要心怀感恩，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放纵，她脚下踩着的是她父亲的鲜血。
这些话，不止初桐一个人听到过，这事儿，也不止一个人知道，初桐早慧，三夫人的意思她都懂，也能感知身边一些丫鬟投来的羡慕或嫉妒或充满恨意的眼神。她一向勤奋，学东西也快，可她的勤奋和聪明在旁人眼里就变了味道。
初桐从未想过奢求什么，她也抱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待路家众人，路云峥和周瑾言对她极好，确实让她一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这一切都被人一点点提起，她也明白，像以前那种生活不可能再属于她，说心里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可是这落差来自于她前些年的生活本就不属于她，而是属于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就不幸遇难的小女孩，她占了她的。初桐是自愿请求三夫人让她住到丫鬟所的，也是自己主动学习规矩的，从那之后三夫人也再没说过关于她身份的事情，衣食住行上也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丫鬟，按照路家的家规教导众人，安排活计，没有偏心，没有过多的照顾，但也没有过多的苛责，三夫人是个守规矩的人，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初桐认清自己的身份。
初桐低着头，听着路鸣通的话，微微欠身行礼：“家主若无事吩咐，奴婢还有活儿要做，先行告退。”路鸣通拉住她：“小桐，无论你听谁说了什么，都不要在意，我会尽早把你接回来的。”初桐没有回答，只是行礼告退。路鸣通看着她离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作为家主的无奈，可是这一次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家主的身份对他而言反而是个枷锁，他现在每天被困着学习各种医学药理知识，还要跟着几位族老一起去药园视察，和各种人打交道，每当他想要把初桐接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就会用他如今是路家家主这件事情来压他，身为家主所行之事必须要为路家着想，不要为了一个女子乱了阵脚，可如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他，与他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下初桐一个了，他只想好好护住她，他们连这个愿望都不能满足，这个家主当的有什么意思！路鸣通一拳锤在桌子上，看着堆成山的资料，心中已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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