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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辽东军至

    京师,顺天府。

    辽东镇总兵赵率教亲自率领三万辽东骑兵,紧赶慢赶,终于在七月二十六日晌午赶到了京师顺天府城下。

    只闻蹄声隆隆,旗帜如林,顺天府右安门外,一片黑压压的骑兵军卒接踵而至,按营列队。

    其中一处,二三十名小校围着当中一人。

    此人骑一匹枣红色大宛马,头戴金盔,身着明光铠,肩盔上的虎头迎着阳光闪闪发亮。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久经风霜的国字脸上嵌着一道深深的刀疤,自呈不怒自威之像。

    “总兵大人,咱们到了。京城果然雄壮。”身边副将吴襄兴奋看着京师高耸的城墙,城墙上的箭垛数都数不清。吴襄本为辽东人,自小在辽东长大入军,常年戍守边境,还从未有机会见识京师繁华。

    当中那人正是辽东镇总兵赵率教。

    自接到皇帝诏旨,要他带兵入京勤王。赵率教不敢有丝毫犹豫,当着宣旨太监和辽东镇监军王化贞的面,立即升帐点将,召集众将筹谋商议勤王安排,并重新调整了辽东镇布防兵力部署。

    他一路快行,三日路程并作两日,千里激进,风尘仆仆。

    辽东镇旧地沦陷后,目下只有宁远、辽阳、山海关等坚城在手,直接面对的就是金国前沿。金军虽未在边境驻扎重兵,但经常派出小股精锐马甲出来游弋,时不时到城下撩拨一下吴军。

    前几任总兵、副总兵就是耐不住性子,被金军撩拨了几下,一时兴起发了狠,派兵出城追击,结果中了金国诱敌深入的圈套,最后兵败阵亡。吃亏吃得多了,吴军就涨了记性,宁可龟缩不出,再也不主动出城应战。打赢还好,打败了轻则丢官,重则丢命。

    故除了派出一些精锐斥候经常外出刺探军情,打探金军动态,主力大军轻易不外出。反正城高墙厚,粮草充足,金军要想打进来也是极不容易的。

    此次主将回援京师,副总兵祖大寿留守辽阳,署理辽东军务。一般而言,一镇主将不轻易离开边镇的。但皇帝诏命勤王,态度很重要。派个副总兵固然可以交账,但总兵亲自出马自然体现了对朝廷的绝对忠诚。

    这是态度问题。

    布置在前线的军马是万万不能轻动的。赵率教思前想后,左右腾挪,最后从山海关卫、辽阳卫中各抽调一部,还有自己五千亲军,集结了三万骑兵星夜回援。

    大吴军制,内地设行省都指挥使司(简称都司),统管一省卫所军。边镇不设省都指挥使司,设置总兵衙门,统管边镇辖区卫所军。总兵衙门设总兵亲军卫,日常扈从总兵,战时作为总兵亲自指挥的一支作战力量。军卒员额由各镇自定,但一般不超过一万五千人。

    自萨尔浒之战后,辽东镇总兵这个职位就成了高危位置。自李如柏以降,七八年间已经阵亡了六位。赵率教一到任,一改前几任积极反攻的策略,重新订立积极防御、伺机反攻的策略,多年来苦心经营,不轻易外出与金军野战,力保城池不失,纵然小败不断,但也未有大败,硬是让皇太极无处下口,抓耳饶腮,十分苦恼。

    金军野战犀利,弓马娴熟,当下的吴军确实难以抵挡。虽然很羞耻,但是不能不承认。

    世人不懂赵率教,耻笑其为“乌龟将军”,意思是他胆小怯战,一遇危险就退入坚城。户部尚书赵南星、都察院右都御史左光斗也多次在朝廷上指责其费师糜饷,不图进取,对国朝财政造成了巨大压力,就是个财政黑洞。

    好在大吴皇帝张恪对辽东前线颇为体谅,不求大胜,只求守成。金军军势已成,连辽东名将李氏兄弟都陷于敌手,其他人更是胆寒。要是动不动就撤别人的职,还有谁愿意上前线?

    文官上,开玩笑。这年头,能壮着胆子到辽东镇上任,就是好汉了。别看朝中那些文官呱噪,要是让他们外派转迁升三级到辽东镇做监军,他们都要哭天抢地、推三阻四。

    赵率教一路千里驰援,路途上只是稍作歇息,纵然是军中宿将,连续骑行多日,狂奔千里,大腿两侧也磨破了皮,稍微一动就是火辣辣的疼。辽东军卒们也大体一样,颇为疲惫。

    “吁。”赵率教双手一拉套在马头上的缰绳,驻马停下,随后朗声下令,“传令,各营暂驻城外,各指挥使、各营千户约束本队,全军警戒,不得擅动。吾与监军大人入城觐见皇帝陛下。”

    “是,大帅。”赵率教身边各小校齐声应到,随后迅即离去赴各营传令。

    “吴将军,你留守中军,如有急信,速派员入城(皇城)报吾。”

    “是,大帅。”吴襄拱手领命。

    ……

    皇城,承乾宫。

    兴平帝坐在御座之上,看着站在大殿中的大同、宣府、辽东三镇总兵齐至,心中大定,有京营和边军劲卒保卫京师,安全无虞矣。

    他从一个宫女手中接过一杯绿茶,闻着杯中茶香,分外沁人心脾,一时竟失了神,神态较半月前放松了许多。

    殿中的内阁大臣、武将们一时不知皇帝什么意图,也不敢出声,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片刻,只听皇帝沉声言道,“诸位爱卿,东虏欺吾太甚。朕登基以来,侵我辽东,五次入寇,危害京畿,劫掠百姓,祸乱四方,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贼酋阿济格屯兵城外,有窥伺京师之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

    兵部尚书袁可立听言,和三辅李三才对视了一眼,就出列言道,“启奏陛下,如今我朝大军齐聚,背靠京师坚城,士气旺盛,军心可用,宜三军共进,合而击之,必能可定东虏,以彰我朝天威。”

    李三才和袁可立在入殿前就已经私下商议过了。半月前只有京营这些老爷兵,和东虏硬碰硬,那是豆腐碰石头,风险极大,守城为上上之策。如今三大边军已到齐,兵力是东虏的四五倍,还不杀他个天昏地暗,挫挫东虏锐气?

    文官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总是说正确的废话。打是肯定要打的,关键是怎么打?要拿个章程对策出来。

    赵率教目不斜视,用他人难以察觉的目光瞥了袁可立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这些文官没上过战场,真是不知道东虏的厉害。尽是夸大其词、纸上谈兵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