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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初战

    四人环立场中。

    陆维解下了背上用白布缠裹的大剑,这把剑足有半人多高,手掌宽,通体漆黑。他两只手握住,仍是重重地将剑砸在了地上。

    杀虎王一挥臂,抽出了一把弯刀,通体银光透亮,上边有点点龙鳞一般的金色纹路,随后他示意仆从退下。

    李玄明脱下长衫放在一边,露出他腰间盘着一根银白色九节鞭。他一手抓住鞭柄,只一甩,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九节鞭破空而出,似一条银龙。

    “好兵器!”三人都拿出了兵刃,却见冷浔清拍手喝彩,倒像个悠闲的观众。

    三人以为他使得是暗器或是短小兵器,故意不拿出来是为了出奇制胜,倒也没太在意。

    “得罪了。”李玄明话音未落,一鞭便打到陆维面门。谁知他也不动,躬身蹲下,整个人蜷在了大剑背后,漆黑的大剑宛若一道屏障将他瘦小的身子完全挡住。这鞭从他头顶飞过,其势不减,只见李玄明胳膊一拉,手腕翻转,镖头竟像蝎子摆尾一般,回转直取陆维后脑。谁料他竟一闪身,又由剑背后起身走了出来,站在一旁。他的两只手甚至不用拿剑,剑先前插入土里,就那样立在原地,鞭子打到剑身自然被弹开。下边看台上,俨然有了嘘声。去年年初,阿米利安与神州交战,加之陀国内乱,藏锋节参会各路人士为历年最少,最终陆维只比了三轮,便拿下天字号的这柄大剑,故而众人对他这位往届胜者认可度并不高,觉得他是占了时局的便宜,本事定然不及前年的杀虎王及大前年的李玄明。但李玄明却知道他这看似轻松的身法,是从无数次的实战中总结出的只属于他自己的战法。

    “这把剑,给你,太浪费了。”李玄明将鞭子收回,握在手中到。

    “让我做它的主人,自然要发挥我和它各自的长处,不是吗?”陆维两手背着,全然不像在切磋比试的样子:“玄师的鞭技,天下无对,灵巧无比,对上一般使重剑的对手,对方若是反复招架,定然双臂力疲。待到速度跟不上,自然败下阵来。”

    “不错。但你不同。”他将鞭子中央两节搭扣解下,将一节挂在腰间,一人长的九节鞭被拆成了两段,各以一节为柄,便成了双手的三节鞭:“我们再来吧。”他将两手将鞭抡起如流星,几步走上,想在近身战中寻得机会,陆维见状,也不敢怠慢,又握住剑柄,伺机而动。

    杀虎王见身边两人以过了一轮招,便望向冷浔清:“冷先生,我们也开始吧。”

    冷浔清两手抱拳:“请赐教。”

    那杀虎王脱掉外衣,裸露上身,小麦色的皮肤黑得发亮,暴涨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倒像是头野兽。他本是陀国国王的亲弟弟,统领着世上最精锐的宝象骑兵,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前年,他仅用一招,接连击毙五位武术名家,台下见状,便再无敢登台挑战的,他也轻松拿下了现在手中这柄宝刀,起名“云鳞虎”。相传去年他为平内乱,缺席藏锋会,否则,去年的优胜者八成也是他。

    他抡起弯刀一跃而起,冷浔清抬头,见他整个人将头顶月亮遮住方才反应过来对方身法之快。只得心中暗叫不好,脚尖一点地,侧身极力闪躲,额头早冒出点点冷汗。

    杀虎王这一刀似万钧雷霆落下,但未劈至时,见冷浔清以将身闪开,竟又一脚踩下,借力扭动身子,刀身转平,横过来又是一切。冷浔清见他刀刀毙命,也顾不得什么了,一个踉跄,将手掌撑在地上,接连滑出数步,勉强站稳,随之台下一阵叫好。

    地面黄沙被他们这几下扬起,几乎看不见场中的状况。冷浔清惊魂刚定,隐约见得沙尘中,杀虎王似乎停下了攻势,缓步向自己走来。

    “为什么不出招?”

    “你们三位手中兵器皆为往届天等神兵利器,我若用江湖兵器,断难匹敌。那时两兵相交之际,若是断了碎了,反倒躲闪不及,丢了性命。不如就空手与你们斗上一斗罢。”

    闻言,杀虎王哈哈大笑,一撒手,将掌中刀扔到一边,台下仆人赶帮去捡。

    “若我就与先生较量拳脚功夫呢?”

    “冷某虽不才,也必全力以赴。”

    这回是杀虎王抱拳朝冷浔清道:“请赐教。”二人摆出架势,要在拳脚上见高下。

    “杀虎王不愧是当世英雄,德才皆首屈一指。”

    “这冷浔清也绝不是个傻子。”

    “是啊,刚才那一闪身,虽说有些狼狈,但对手毕竟是杀虎王。若是换做我们老哥几个,恐怕也难有十分的把握能分毫不伤啊。”

    旁边的五位长老小声议论着这场较量。

    此时的塔楼内,老童和纪公子仍在那里坐着。

    “冷先生家与我祖上本是世交,后来为避战祸,我家迁往山东。那时还有些来往,后来我父辈到匠城来,关系便断了。”老童回忆起往事,总有些惋惜。

    “这些我都知道。”纪公子又淡然一笑:“你说他们四个谁会赢?”

    老童仔细看着场中,想了一会儿:“这四人,三人都是往届优胜,按理说实力应该都是当世一等一的。”纪公子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老童继续说:“若要说弱,恐怕也只有我这位故人了。”

    “有些道理。不过你看他已将杀虎王的兵刃卸了,难道不是向胜利又进了一步吗?”

    “杀虎王的拳头你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但你没见识过你这位故人的身手,不是吗?”

    说着这位纪公子提起笔来,蘸了些墨水,奋笔疾书。

    他名叫纪文,是匠城现任的史官,负责用手中笔,记录这里发生的一切,最终,内容会汇编到《匠城志》中。

    “我说这一战,既没有胜者,也没有败者。你相信吗?”他一边记录着,一边问老童。却不等对方回答,又自言自语道:“这里的事从来都不按套路来。”

    近身交战,长武器与重武器势大力沉,横扫千军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相反,笨重的劣势一展无余。

    李玄明将两条鞭挥舞得好像一对蝉翼,将陆周身维罩得密不透风,而陆维则看似被动地绕着立在地上的大剑周围躲闪游走。一时间,玄师纵然将软兵器的灵活与矫捷的身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仍难找到制胜的法门。

    “着!”陆维大喝一声,驻足,两拳照着李玄明脸上砸去,身形似旱地拔葱,笔直地由剑身一侧闪出。

    李玄明见状,前脚蹬在陆维剑身之上,整个人向后弹开,顺势将两鞭向中一合,交叉向前,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取对方要害。好在这招以守为攻,守在攻前,陆维赶紧收力,倒也没被伤到。

    “我与你比兵刃,你却要比身法拳脚?”

    “没办法,这剑我实在难使得动,但毕竟是拼命挣来的,不用他倒说不过去了。只能行时背它,睡时抱它,动手时架着它。”

    李玄明又收回鞭子,陆维仍背手站在剑的一侧。

    另一边,杀虎王弓步迈出,一记长拳袭来。这一拳是前年击败五位武术名家的一拳,是战场上另敌人闻风丧胆的一拳,这一拳好像裹挟着风雷,地面的沙尘向两边扬起,而他,仿佛一支满弓射出的飞箭,拳头便是它的箭头。

    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分,却见两人静止在那里。

    冷浔清的道服翩翩飘在身后,面门是杀虎王沙包大的拳头,而他身体微微后仰,右手手臂绷直,一记贯手,手指几乎抵到了杀虎王的喉咙,而他的指尖带着先前弹奏乐器的假指甲。

    “承让。”他收手作揖,朝杀虎王深鞠一躬:“我打破了规则,是我输了。”他知道,杀虎王身材高大,臂展远较一般人长,这样的对赌,自己本是没有筹码的,加上他的皮肤早已经过千磨万击,一般贯手,决然没有伤他的可能,若不是自己带了假的金属指甲。不对,就算这样,长度还是远远不够,他若一拳打下,指甲也远达不到嵌入他肌肤的距离,凭他的战斗经验,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处在绝对优势的地位。他的速度太快了,实在太快,躲闪绝来不及。要接这一拳吗?用手掌卸力,用肘招架,或是用两臂护住面门?不,他这一拳,足以杀死五位武术名家,一样也足以杀死自己。这一霎,千万念头在冷清浔脑海中闪过,他只能赌,赌的就是他杀虎王这一拳不会砸下来。

    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