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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溃败(下)

    阿克墩看到城中火光越来越多,心急如焚,忙派一营兵马死守通往北城的道路,不得放一个贼人过去。

    八宝街在城南,通往北城的道路只有两条,军火库也在一条路旁。派一营兵马过去,不但可避免太平军逃往北城,也能保护好军火库。

    之后,阿克墩派一营兵马灭火救人,自己亲率一营兵马直奔八宝街参将府。路上清兵被屡屡偷袭,好在太平军装备太差,很多人只能靠扔块石头,扔把菜刀去伤人,清兵这边一半手持鸟枪,一半手持弓弩大刀,看到人冒头就是一排连射,反而对太平军形成压制。

    唯一给清军造成麻烦的,就是几个藏在暗处的弓箭手,这些人四处放冷箭,十箭里有五六箭射到清兵身上,伤不致命,对士气损失巨大。好在清兵也都心念家眷,想赶快剿灭贼人回家看看,倒是不怕伤亡,行进迅速。

    不多时,就到了参将府门前,阿克墩安排几个探哨入府探查,探哨打开大门后,阿克墩率领大军稳扎稳打,逐栋楼搜索贼人。

    半刻钟后,阿克墩听到个小队汇报,傻眼了。院内一个贼人也没有。

    “大人,分城小队在城内搜捕贼人吧。”营官建议道:“兄弟们家眷都在城中,心里担忧的很。”

    “不行。”阿克墩拒绝道:“已经派一营分开灭火剿贼了,我们再分开,就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现在应该驻守主要街道,让祥厚大人再增援两营兵马,从外围步步推进,贼人必定一个也跑不了。”

    很快,求援的兵丁带了坏消息,没有援兵了。也怪不得祥厚,江宁一共八营八旗,不但要防守满城,还有防守江宁城,前几个月淮河水患,一段运河需要重挖,他还派去了两营兵马监督劳役。如今两营兵马守江宁,一营兵马守满城都很吃紧,还需要绿营协助,哪还有兵马增援阿克墩。

    阿克墩本来有三营兵马,一营兵马守通往北城要道,肯定不能动。一营兵马派去灭火救人,派出去就四散各处,根本集结不上来。手里剩下这一营兵马怎么用,阿克墩犹豫不决。

    清兵们看着城中着火之处越来越多,哭喊声越来越大,没准自己的父母妻儿正遭受贼人的凌辱杀戮,自己却只能在远处看着、听着,心中愈发焦急。

    此时,阿克墩若是勇于决断,哪怕是错的,士兵们有目标去完成,有挽救家眷的机会,也会勇往直前。

    可就在最关键的时候,阿克墩犹豫了。

    士兵们见主帅迟迟不下令,家在城南的开始三三两两的往家跑。八旗兵丁家眷七成都在城南,有人带头,逃跑的速度越来越快。等营官提醒阿克墩时,一营人马已经跑了三分之一。

    阿克墩及时醒悟,连忙带剩下的兵马前往永安城,准备从西向东,一边收拢灭火逃跑的兵丁,一边剿灭贼人。

    刚走不久,一条街巷里跑出二十来人,兵丁以为是太平军,连忙举枪射击。伤了三五人后,营官跑出来阻拦道:“别开枪!别开枪!是我的家眷!”

    就在此时,四处院墙上,枪声响起,箭矢射来,头排的七八个士兵中枪的中枪,中箭的中箭。

    后面的士兵见此,连忙再次举枪,奔着四处墙头啪啪射击。

    此时清军装备的鸟枪,需要先打开枪托尾部的弹仓盖,装入弹丸,再打开机轮旁的火药仓盖,放入发射药和引火药,然后再开枪射击。换弹的间隙,墙头枪声再次响起。

    死亡的恐惧,家人的哀嚎,八旗士兵方寸大乱,开始胡乱射击。

    营官看着家眷一个个被误伤倒地,心如刀割,那是他的父母,他的子女,为他家服务多年的老仆人。

    他大声喊着不要开枪,可陷入慌乱的士兵已经没心思听清他的命令,士兵们想的只是,赶紧打死长毛,要不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营官看这自己的长子喊着阿玛冲他跑过来,但也被流弹误伤,倒地不起,看着地上面积越来越大的鲜血,营官再也忍受不住,他不顾危险,冲到阵前,大喊:“别开枪!别开……”

    砰!砰!砰!

    前排几个士兵惯性开着枪,突然看到冲出来一个人影,也来不及停止。等看清人影的脸,看到营官胸前慢慢渗出的鲜血,更慌了,连忙放下枪去扶营官。

    啪嗒!

    营官摔倒在街道上,再也起不来了!

    我杀了营官!死罪!前排几个士兵也随着啪嗒声响起,崩溃了。

    “营官让长毛杀了!快跑啊!”

    “长毛杀来了!”

    士兵乱喊着向后跑去,他们知道,快跑!跑了就没人知道谁开的枪!谁在前排!

    阿克墩死命呵斥,开枪示警,挥鞭抽打逃跑的士卒,但都不管用了。

    陈丕成也带人冲了出来,高喊诛灭清妖,挥舞长刀,见人就砍。士兵回头开一枪,他就会倒下,可以没人敢回头,没人愿回头,都使出吃奶的劲往回跑。

    丢盔卸甲!满地都是鸟枪、弹药、弓箭、大刀,能扔下的士兵们都扔下了。

    陈丕成捡起鸟枪,捡起弹药,指挥着驱赶败兵,半路碰到程学启,两人合兵一处,继续驱赶败兵冲向军火库。

    阿克墩也在败兵冲击下往回跑。不跑不行,不跑就会被败兵踩死。直到退回八宝街,阿克墩才在亲兵的护卫下,从败兵群里挤出来。

    “快,随我向将军求援!”阿克墩高喊,喊完拔腿就跑去西华门找祥厚。

    陈丕成此时也驱赶败兵来到八宝街,前方不远,有半营人马驻防。败兵现在就是行尸走肉,他们只知道往前跑,不管前面是自己的同僚还是黑洞洞的枪口。

    驻防兵丁对空中开枪,没能让败兵停下,向败兵开枪又心有不忍。不知谁突然喊了句,回家救人。对,回家救人,同袍拦不住,还不如回去救人,谁知道自己家人是否被逆贼杀了,自己子女是否在被逆贼奸淫!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驻防兵接连离开阵地,往家中跑去。乱兵在往前冲,驻防兵往外面跑,陈丕成在后面追,顿时,清兵乱的像羊群一样,或被人推搡,或自主前行,防线瞬间被冲垮。

    “兄弟们!占了军火库,杀出满城!”陈丕成高喊,领头往前冲。

    早就约定好了在军火库集合,罗大纲和苏三娘也到了附近,看到乱象,暗道干得好,捡起满地的鸟枪,一边放枪,一边带人过来汇合。

    军火库中,刀枪箭戟无数,鸟枪、抬枪也堆满了一面墙,另一面墙边放着四门火炮,十几箱炮弹,还有堆积如山的火药。

    进来后,太平军忙着更换装备。罗大纲开心的哈哈大笑,拍着陈丕成的肩膀,说:“丕成,干的好,这盘棋让你下活了。下面怎么办?”

    见众人目光都看过来,陈丕成道:“四门火炮,总制和三娘带一队人两门火炮去攻复城门,轰破城门不要冲出,直接撤往洪武门。我和程学启带一队人去打洪武门,等总制和三娘汇合后,一起杀出江宁。”

    “为何兵分两路?”苏三娘问道:“清妖彻底溃败,短时间组织不起有效反抗。已经折损了不少兄弟,还打复城门干嘛,不是白白让兄弟牺牲,我们一起去打洪武门多好。”

    “城上清妖众多,看火把至少还有两三个营,洪武门易守难攻,要是让清妖聚起一个营兵力,我们就靠着四门火炮,兄弟们折损大半也打不下来。”陈丕成舔舔发干的嘴唇,解释道:“这里离复城门最近,总制和三娘打复城门,就是为了吸引清妖救援,把洪武门的清妖引过去,我们才有希望快速杀出江宁。大家别看清妖溃败,但人数众多,等他们反应过来,组织起反击,我们这点人可打不过他们。”

    “我是服了你了。”程学启拍着陈丕成肩膀,道:“你说往哪打,我就跟着往哪打。”

    “好,就这么办。”罗大纲一锤定音,开始分配人员,下达命令。

    “学启。”陈丕成偷偷拽过程学启,悄悄说:“等总制和三娘走了,我给清妖来个狠的,咱们把需要的火药炮弹带走,你带人先去洪武门。”

    “你呢?”

    “我把军火库炸了。”陈丕成咬着嘴唇说:“不能让总制承担太大压力,这里离复城门近,炸了它一来可以震慑清妖,二来逃散的清妖就是组织反击,没有武器也只能干瞪眼。”

    程学启竖起大拇指,很是佩服陈丕成的运筹帷幄。

    城墙上。

    阿克墩灰头土脸的跑回去求援,祥厚听完,道:“现在就剩一营兵马,江宁的兵马来不及调过来,你快去调守南北城通道的兵马,迟了也得被自己人冲散。”

    “城下全乱了,一营兵马不够。”阿克墩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把绿营和乡勇调给我,若不能剿灭逆贼,我提头来见!”

    “万万不可!”祥厚和刘世锦同时喊道。分配时,刘世锦到城上协助守城,刘经邦在城下负责安民。

    看到祥厚示意,刘世锦说:“绿营欠饷日久,目无军纪,如今城下让粤匪搅的一片混乱,很多宅院门户大开,绿营兵看到财物必定上手抢夺,派下去才真的无可挽回。”

    “对。传……”

    祥厚话说到一半,突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接着便是地动山摇,要不是刘世锦扶住,险些跌下城去。

    城墙摇晃停止,几人抬头看去,只见军火库火光冲天,木屑、灰尘、石块、铁皮漫天飞舞。

    军火库爆炸了!

    祸不单行,愣神的功夫,又听复城门方向接连炮响。

    祥厚满面怒容,右手握紧拳头狠狠地一拳砸在城墙上,砸的右手鲜血淋漓。

    “阿克墩。”祥厚双眼通红,一把拽起阿克墩,疯狂的喊道:“快!把洪武门的八旗都调到复城门,复城门逆贼走后,所有八旗去城下剿匪灭火。”

    “调洪武门八旗不是放粤匪走……”

    祥厚打断阿克墩,抽出长剑,喊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快去!再废话老夫现在就砍了你!”

    “传令!”祥厚挥起长剑,削掉一块城砖,嘶声力竭的喊道:“绿营、乡勇严守城墙!有敢进满城一步者!斩!”

    复城门。满城外。

    吴了凡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和杜捕头闲聊。军火库爆炸之时,虽犹如山崩地裂,但两人不知发生何事,只是连滚带爬的往外走,离城墙远了些。

    没过多久,城门处炮声不绝,在十几声炮响过后,城门突然炸开,木块劈了啪啦的砸向吴了凡头顶,吴了凡连忙躲避。这时只见罗大纲一马当先,手持大刀冲散了门口捕快,一刀就向吴了凡头上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