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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没有记忆怎么玩

    锦瑟微澜棹影开,花灯明灭夜徘徊。

    一池春水胭脂色,流到前朝梦里来。

    江宁,秦淮河畔,自古以来就是文人荟萃,商贾云集,两岸街市繁华,画栋雕梁鳞次栉比。十里秦淮,一半文人,一半伊人,一处贡院,一处烟火。难怪自古文人多雅士,秦淮河一边是由孔庙、学宫、江南贡院荟萃而成的夫子庙,全国选拔人才的江南贡院在明初就成为会试考场,到清代更是成为了全国考场之冠,近半的状元都在此参加过考试。另一边则是风花雪月,金粉楼台,阁楼红帐里的二八佳人每天花枝招展,盼着贡院里的谦谦君子过文德桥来相会。

    傍晚时分,文德桥上人来人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书生正站在桥上目视秦淮河中的画舫舟船,久久不语。旁边身材壮硕的家丁有些抓耳挠腮,来回踱步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言语,只能左看看又看看,自行消磨时间。

    终于,又过了半刻钟,家丁打扮的壮汉终于忍不住道:“公子,都站了一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书生依然不语,目视前方,眼神中有些犹豫。

    “不叫彭郎中来了,公子,咱们走吧。”壮汉有些讨好,有些无奈。

    书生犹豫片刻,淡淡道:“走吧。”

    壮汉连忙紧随其后,但就在此时,一个挑着瓜果的小贩突然从筐中抽出一把尖刀,把扁担往壮汉身上一扔,阻碍他上前营救,然后手持尖刀,就要向书生胸腔扎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别看壮汉身材高大,但动作异常迅速。顺手接住扔来的扁担就向商贩打去,顿时筐中的瓜果多半掉落在地上,有些在半空中乱飞,集中来往行人,行人纷纷躲闪,很多人看到手持尖刀的商贩,顿时叫喊声此起彼伏,桥上乱做一团。

    不过好在商贩的手被扁担打到,尖刀仅仅划破书生的外衣,就掉落在地上。壮汉顺势上前一步,一把擒住商贩,嘎巴两下卸掉了商贩的胳膊,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商贩痛的浑身颤抖,怒目圆睁,表现的颇为硬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眼神不住往桥两边看去。

    壮汉顺着商贩眼神看去,顿觉不妙,只见两岸数个各种打扮的人持刀冲了过来。

    “公子快跑!”

    “别人穿越醉卧美人膝,我这咋还要人命啊!”书生小声嘀咕着,拔腿便跑,但一不留神踩到了地上滚落的瓜果,脚下一滑从文德桥上翻落,扑通一声掉进了秦淮河。

    好在临近傍晚,秦淮河上舟船众多,落水倒也没有生命危险,很快附近一艘小船就划过来救人,壮汉本预跳下河中相救,见书生获救,没有性命之忧,便专心对付冲过来的众人,待解决麻烦后再去寻找书生。

    秦淮河中的船可分两种,一种是大船,一种是小船,就是所谓七板子。大船舱口阔大,可容纳二三十人,小船规模不如大船,但胜在灵活。见书生落水,附近的一艘小船就划过来救其上船。

    此时,小船上两个准备夜游秦淮的书生,也从藤椅上做起来,帮助船夫救人。

    还未立夏,秦淮河的水还有丝丝凉意,但也还能承受,落水书生上船后被凉风一吹,浑身打了个激灵,往桥上望去,见持刀众人已经被壮汉牵制住,并没有机会下河追他,且壮汉虽然和七八个人缠斗,但未落下风,不断有人被其打到在地,书生长舒一口气。

    “终于离开大个子了,得先搞清这是哪里,我是谁吧。”书生暗暗道。

    原来书生碰到了概率极低的穿越事件,一觉醒来,就发现到了这个世界,只是和其他穿越同行不同,并没有在脑海中找到书生本来的记忆,只是看周围人都扎着长长的辫子,应该是清朝,至于是否是以前世界的清朝,发生了哪些变化就无从得知。

    醒来见到的就是一直跟随他的壮汉,但壮汉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何时杀入臬台救总舵主,着实吓了他一激灵,听这话就知道壮汉绝非善类。

    由于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他怕暴露了自己引来来杀之祸,只能装作失忆,什么都不敢说,饿了就要些饭菜,一两日后,壮汉就发现他情况不对,不过在他装傻充愣下,壮汉也只是认为他中了邪,四处聘请名医医治。

    本来他可以慢慢观察仆从说话,慢慢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可偏偏壮汉今日找来的郎中,明明是中医,号脉过后就说他得了失忆之症,非要开颅才能治愈,见壮汉还深信不疑,为了避免刚刚穿越过来就死于非命,他只能借故出来走走,准备找机会跑路,谁知正好碰上有人要刺杀自己,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总算暂时离开了壮汉。

    这几天他翻看房中书籍,多半是四书五经之类,虽然是繁体字,加上猜测也能勉强看懂,至于和身份和时代相关的东西,就只有一份路引。有用的信息只有他叫吴了凡,字仙尘,道光十五年生人,湖州人,从湖州来江宁参加今年八月的乡试。

    看起来算这个年代的天才儿童,十四五岁就中了秀才,未满十八岁就过来考举人了。但这些信息吴了凡是怎么也不敢信的,虽然房中没有找到其他东西,可张口闭口都是要杀入衙门救人的仆从,怎么也不像真陪他来赶考的。何况自己对四书五经这些东西只能说有所了解,仅仅是无聊时翻着看看,若是让他出口成章肯定做不到,万一原主真的有秀才功名,说多了反而是错,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身边还全是些江洋大盗,要是让人起了疑心,他感觉自己一天都活不下去。

    上船后,吴了凡打量着这艘小船,船夫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两个书生一个二十来岁,一个三十多岁,舱前甲板上有一个弧形的顶,两边用疏疏的栏杆支着,下面放着两张藤椅,两个书生就他前就在这两张藤椅上躺着顾盼两岸的景色。

    “多谢船家相救。”吴了凡施了一礼。

    清朝普通百姓和读书人还是有很大阶级差距的,船夫不敢接受,又不敢上手去拦,忙到:“不敢!不敢!公子快去船舱,莫着了风寒!”

    吴了凡接着与两位书生道谢,互相客套后,已经知道三十岁的书生叫刘世锦,二十来岁的叫刘经邦,两人都是江南附近的秀才来结伴来参加乡试。

    三人来到舱内,刘经邦和吴了凡身材相仿,拿出一件外袍,让吴了凡赶紧换上。换好后三人坐下,让船家摆好酒菜,便喝了起来。

    三人同是秀才且年龄相差不大,几杯薄酒下肚,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说话也不再有所忌讳,刘世锦干掉杯中酒,感叹道:“现在世道越来越乱了,光天化日之下,贼人竟然当街行凶,幸好吴兄没事,要不少不得上书臬台查大人,让他好好管管江宁府的衙役。”

    “大哥,喝酒。”刘经邦拦住刘世锦的话头,对吴了凡道:“小兄弟,我大哥喝点酒就爱胡言乱语,不过好在你并无大样。”

    “你可知谋害你的是何人?”

    “小弟来到江宁也才几日,未与他人结仇,不知是什么人。”吴了凡随口应着。心里却在想,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秀才。

    “最近听说南边长毛贼作乱,声势很大,已经有乱兵到江南附近,可是吴兄撞破了他们什么阴谋诡计才有此祸?”刘经邦继续试探道。

    “近几日小弟一直在客栈并未出门,实在不知道谁和我有此深仇大恨。”吴了凡随即转移话题:“刘兄所说长毛贼是怎么回事?能否详细说说。”

    “长毛贼闹了好几年了,小兄弟不会闻所未闻吧?”刘经邦满脸疑惑。

    “听是听说过,不过不是一直在广西嘛!”吴了凡只能结合前世记忆,硬着头皮回应着:“刘兄刚刚说乱兵已经到了江南,怎么会这么快,朝廷的兵马都是摆设嘛!”

    刘经邦以为吴了凡一心只读圣贤书,消息闭塞,心中疑惑稍解,解释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前不久长毛贼确实被围在了永安,圣上还派塞尚阿赛中堂去督军,可谁知长毛贼突围成功,声势越来越大。”

    “也不是没有收获,不是说逮到一个什么王,要押送入京……”刘世锦接着话茬道。

    “大哥,慎言!”刘经邦连忙打断,道:“小兄弟,不是信不过你,听说长毛贼为了救人已经潜入江宁,避免引火上身,咱们还是少聊为妙。”

    “理解,理解。”吴了凡虽然想多了解一些,但见刘经邦不愿多说,只能作罢。心中却想,永安突围?这是太平天国初期了。刘世锦口中的什么王不会就是大个子口中的总舵主吧,这是如此,麻烦可大了去了,太平天国注定要被剿灭的,他不想刚过来就跟着陪葬。

    吴了凡一边和两人闲聊,一边盘算起自己的出路来。

    永安建制应该就封了五个王啊,没见史书上说这个时期哪个被逮到了?不过不论刘世锦说的是真是假,按照原有进程,再过个一年半载江宁就要被攻占了,自己还是赶紧脱离这是非之地为妙。

    太平天国迟早会被清朝剿灭,史书上也没吴了凡这个名字,估计不是带着傻大个冲入衙门时被杀了,就是默默无闻的死在了哪场战役里,太平军肯定不能去,去了多半也没啥好下场。

    湖州老家估计也是假的,去了谁也不认识,只会露馅。投靠官府?坦白从宽?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想说也没得说,这个年代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人家可不管你是自首的,照杀不误!

    江南地区迟早会陷于战乱,但是上海有洋人干涉,一直没有战乱,现在虽然还是个县城,可发展的很快,还能很快享受到电灯电话和自来水,就去上海吧,凭着以前的记忆,搞点新鲜玩意,赚点小钱安度一生肯定没问题。至于大个子,相识一场,有这个强力保镖也不错,回去劝劝,愿意去就一起,不愿意自己就偷偷跑去上海。吴了凡暗暗下了决心。

    可是世事奇妙,越想脱离旋涡,往往会被拉入旋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