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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凭什么

    顾北许二人谢绝刺史县令二位大人之邀,又拜托二位大人将那小院子留下,莫要再给他人住,二位大人自然满口答应下来。随即又买了坛酒来到周雨澈坟前,将一坛酒尽数洒落,转身离去,回到了那破落的小院,院子安安静静,孤零零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树屹立不动,仿佛在等着他那苦命的主人回家。客堂里摆满的那桌子饭菜早已冷掉了,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灶台里的火早已熄灭了,上边摆着的那口锅里沸腾的水也早变得凉透。

    顾北许二人将这个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换好了干净的衣裳,收拾好了行囊,二人牵了马出了院子,翻身上马。

    顾北许掉转马头,回望视线尽头那个院子,自怀中摸出来那本册子,打开来大致翻看。

    久玄三年八月初一,天大旱,滴水未进已三天有余,流落至此昏厥,幸得一明眸皓齿姑娘所救,姑娘是镇上于家千金,名为于月心。于姑娘细心照料使我恢复如初,随后于黄田镇做了乞儿,栖身于镇西破庙中,她每日都来寻我,为我带些吃的,整日在我耳边叽叽喳喳。

    同年冬月二十九,天大寒,自幼身单力薄,不慎染上风寒,月心照旧来庙中寻我。我咳嗽不止,她埋怨我怎的不去看病,我实在囊中羞涩无钱看病,笑着说小病不打紧的熬熬便好了。她一脸严肃大病小病都是病,凡是病便要受苦怎能熬着。说完便不顾我阻拦冲出破庙冒着大雪往药铺抓了药又煎好了送来,看着我喝完最后一口,又叮嘱我一人在外切记照顾好自己。那药极苦,苦得我龇牙咧嘴。可那药又极甜,如同琼浆玉露。

    同年冬月三十,今日她又煎好了药为我送来,又看着我将最后一口药喝完说道以后几日我都给你送药来,这药苦归苦,你若不喝完你可小心些。

    ……

    久光六年四月十三,衙门曾见我略有些知识,赐了我黄田镇户籍并将一处无主之宅虽说同于府在镇上两头相去甚远,却好歹有了个栖身之所。又与我约下待我及冠之年便送我入京赶考,好让这从不曾出过读书人的黄田镇也风光一回。

    同月初十九,于于府对岸酒楼寻了个账房先生的活计,虽月钱不多却乐得每日都可瞧见于小姐,偶有繁忙之时,执笔做账手腕酸痛,瞧见于小姐便轻巧了几分。

    ……

    久光八年四月初九,月心与我同游桃花林,微风和煦春光暖,桃花纷飞,映照她的脸庞明亮动人。她小声问我待我二人及冠结为良伴可好。我微愣,随即说道好。她慢慢靠近了,近得听得到心跳声。她在我脸上落下轻轻一吻,我心中翻江倒海又万分平静。我紧紧拥住她,此刻即便是用皇位来换她我也是不做的。

    久光八年五月二十七,今日便是我及冠之日,她送予我一支毛笔,我爱不释手,却又怕我粗糙的手将它磨去了光泽,小心搁在柜子里,打定了主意绝不使用。今日衙门来寻我商讨进京赶考一事,我谢绝了,我怎能狠下心来留她一人。

    ……

    久光九年六月十四,她近来与李府那长子来往频繁,近日又阴雨连绵,心中烦躁得紧,坐立难安。

    久光九年七月十九,我亲眼所见月心与那李少爷二人出游情江,比起与我一起,她似乎更为开心。这该死的天气,路上泥泞不堪。

    久光九年八月,记不得是哪天了。她与那李少爷定了终身,我去讨个说法,那夜于府却紧闭了大门,门房说小姐转告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提着酒在于府门前逗留了半晌,酒甚是呛喉,我也始终未曾叩响门环,叶子将落的树上那秋蝉也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病了,病得很重,总感觉缺了些什么,浑身乏力竟连饭碗都要端不起,我于家中躺了一月才略微好转。我每日翘首以盼,她却从未曾踏入过我这院子一步。

    衙门为推展蒙学,在不远处建起了个学塾,要我来做教书先生,所幸离家不远,我想我也该修修心性便答应了下来,安心在此做了教书先生。

    紫定二年冬月十三,做教书先生以来一晃已三年,我终于自那潭死水中趟了出来,学塾的孩子也可爱的紧,偶尔说些俏皮话来听。衙门每月发的月钱也属实不少,学塾放了课回到家中翻开书来看,生活平凡倒也充实。

    ……

    紫定三年十月初八,我偶然间得知月心已同李少爷断去姻缘,往日种种不禁又浮上心头,我狠下心将杂念抛出脑海。

    紫定三年十月初九,今日学塾放课,家中无米我便去集市买些来,鬼使神差走到于府门前,心中又想起月心,她此刻可还好?是夜梦中的她神色憔悴,再无往日那般灵动。可即便如此,即便她变成何种模样,哪怕瘫痪在床,我仍旧愿意娶她。

    紫定三年十月初十,今日与月心见了面,她少了些往日的俏皮,眉间多了些许忧虑。她见着了我愣了片刻,我紧紧抱住了她问道近来可还好?

    紫定三年十一月十六,我每日去寻她,我二人并不再像从前那般无话不谈,大多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虽说她从来都是站在台阶上与我搭话,我却觉得如此便好。

    ……

    紫定三年腊月二十九,我约月心冬游情江,行至情江分东西之处,我掏出了早已准备的簪子,问道可否结为良伴。恰有烟花于身后绽放,真真天助我也。烟花映在她眼眸如水中花般绚烂,她点头说好,我心中豁然开朗,天无绝人之路,之前所受种种苦蓦然间觉得值得。

    这册子上字迹工整地写满了周雨澈自被于月心救起至今,于月心所牵动着周雨澈心绪的每一件事。

    后面之事顾北许早已了解,他长呼一口气翻至最后一页,却只看到了歪歪扭扭险些看不清字迹的几个狰狞的暗红色大字。

    凭什么,明明我们先认识的。